《媛罪》作者：周扶妖
第2章 亲戚
回到家刚进门，就听见里面老头的声音。
陈旭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姜安华回来，指了指厨房：“正好你回来，赶紧帮着收拾收拾。”
此时的厨房正一团乱，徐容玉正在刷锅，里面黑乎乎的糊成一团用锅铲都刮不下来。徐容玉瘦得嶙峋的身影在没开灯的厨房里显得有些吓人。
“妈，我来吧。”骤然身后有人出声，徐容玉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是她，就把手里的锅一放，什么也没说就出去。
姜安华开了灯，才知道厨房有多乱。听着屋里老头的不大不小的骂声，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们带着老太太去看病，耽误了晚饭的点，老头在家饿了只能自己动手，结果把厨房搞得乱七八糟。但这事，变成了她们婆媳的错。她的错是知道回来晚，就该提前把饭做好。妈的错，就是不该生病，更不该糟践钱去治病。
她挨点骂也就算了，但今天是老太太七十五岁的生日，纵然公公再是一家之主，她也实在听不下去了。
再说孩子听了也不好。
这么想着，姜安华从厨房出来，听见一声“奶奶生日快乐。”
陈禾站在徐容玉面前，双手捧着蛋糕给她。那双眼睛怯生生的，看得姜安华心里一疼。
徐容玉拎过蛋糕左左右右看了一遍，没找到标价，但看包装也知道不便宜，她啪地把蛋糕盒子放在桌上，“真是家大业大，有那钱买什么不好买这些洋玩意儿。”
姜安华怔了怔，看见陈禾一声不吭地背着书包回了她的房间。
老两口的卧室开着门，老头也看见了桌上的蛋糕，里面不知是摔了什么发出碎东西的声音。
“怎么不病死你，一把年纪了还吃那洋玩意儿。”
这边沙发上的母子俩都没吭声，姜安华皱眉，“老公，你过来下。”
陈旭眼睛不离电视，“怎么了？”
姜安华转身进了厨房，陈旭看过去，这才起身。
他刚走进去就听姜安华说：“今天是妈生日，你好歹劝劝爸，妈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过个生日还不安生。”
陈旭不以为然：“老两口都这么过一辈子了，没事儿。”
“怎么没事儿？现在跟以前能一样吗，年纪大了谁不愿听点好话，谁愿意在孙女媳妇面前下不来台，你劝劝去，然后再去哄哄孩子。妈刚才那话是说我，你解释给禾禾听。”
“行行，这家没了我可真不行。这就完成任务去，啥时候吃饭？”
姜安华一推他，“马上马上，就知道催。”
陈旭关上了门，在屋里不知跟陈隆生说了什么，老头倒是真的安静下来。爷俩在里面待了好半天，直到姜安华把饭菜端上桌去敲了门才出来。
饭桌上陈旭给陈禾夹了好多菜，陈禾很快就把刚才的不愉快给忘了，甚至饭吃了一半就迫不及待地跑回房间把数学试卷拿出来给陈旭看，“爸爸我这次数学考了第一，老师都夸我了。”
陈旭把卷子拿过来一看，满意地点头，“我闺女就是聪明，这成绩保持下去，将来肯定是重点大学的学生！”
“我要考清华呢，比小姨还厉害！”
陈旭顺手把试卷递给陈隆生：“爸你看，这数学学得好的孩子都聪明，你孙女儿考了第一呐。”
但老头耷拉着眼皮吃着饭，看都没看那试卷一眼：“一个女娃成绩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
姜安华抬起头来，“爸，现在时代不同了，女孩儿也得读书上班，赚得不比男孩少。禾禾将来赚了钱，那也会孝敬爷爷奶奶的。”
“赚的不比男的少？”陈隆生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安华，“你赚得有我儿子多吗？你那个大学生妹妹又赚了多点钱？孝顺，孝顺你怎么还不赶紧给陈家生个孙子？生了个赔钱货你还教训起人来了？！”
姜安华瞬间红了眼眶，碗里的饭怎么也吃不下了。她把筷子一放，“禾禾，妈妈陪你写作业去。”
虽然作业已经在学校托管班写完了，但陈禾还是点点头。
可陈隆生不依不饶，“甩脸子给谁看呢。”
边上徐容玉看了姜安华一眼，“你看她那样子生得出儿子吗，逼来逼去有什么用，还不如多赚点钱，别让咱旭一个人扛着。”
老头哼了一声，也没买她的帐。只把面前那盘红烧肉给吃了个精光。
“好好，老婆你带闺女写作业去。”陈旭自以为体贴地打了个哈哈，把卷子塞到姜安华手里，转移了话题：“爸，我四姑张罗明个儿中午吃饭呢，说是给咱一个亲戚庆功，说白了就是相中人家了，想借着这机会给她家闺女相亲来着。”
“你四姑打得什么主意你看不出来啊，跟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有什么可吃的，就是打量着要是成了等着咱随份子钱！不去。”
“哎，爸，这话不能这么说。成不成是一回事吧，但咱家这亲戚可是挺厉害的，叫陈迪，是个警察。前几天还上了新闻，听说是破获了一起大案子，叫……叫什么二一九连环杀人案，记了集体三等功，个人一等功呢。今年这才二十九，照这劲头，将来指不定就能升成局长厅长的，咱不趁着现在沾沾关系，将来人家飞黄腾达了知道咱是谁啊？这跟警察局长是亲戚，说出去多有面儿是吧。”
这话算是多少说到了陈隆生心坎里，“那就去呗。”
*
市公安局，刑侦总队队长办公室。
新办公室里什么都还没收拾利索，陈迪的手机就一直响个不停，似乎他不接那铃声就永远不会罢休。
队员许大成又搬了两大箱卷宗进来，听见队长手机还在响，咧嘴笑道：“陈队，你就接了呗。你不接到时候老头亲自来了跟你一顿干仗咱多丢面儿啊。”
陈迪一想也是，最后还是接了电话：“喂，师父。”
那边谭宗平吼：“你不是不接电话吗？”
“我这不是正搬新办公室，忙着呢吗，再说您老人家不就说相亲那事儿，我不去啊，现在提倡晚婚晚育，我不得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啊。”
“晚婚晚育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再说了就算晚婚晚育也没让你不婚不育！你小子二十九了，你打算多少岁结婚？你们警队是哪个小子来着，媳妇儿都怀了三胎了你还是一光棍儿！你晚婚？多少岁，二十九不结你等九十二了结？”
“我没说不结，这不就想顺其自然吗，再说我一刑警队长，我去相亲说出去多丢人啊。”
“队长怎么了？那不也是老百姓？老百姓不就是要过日子？”
一连三问，问得陈迪接不住话，旁边许大成正看热闹，陈迪绷也得绷住了，“那我跟人家也不熟啊，再说都姓陈指不定还是近亲呢。这不就瞎了。”
谭宗平不耐烦：“你小子少扯那些，你爹妈留的族谱我都翻过了，早出了五服，算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陈迪听得一乐：“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叫亲戚啊？”
“那家姑娘是个老师，长头发白皮肤，比你小一岁，就是太优秀了一直没找，这回一听是人民警察这才主动说想见面。你看着办吧。”
陈迪起先还没感觉，但听谭宗平这么一说，又有点动摇。再说都到这份上了再不去，老头可真要亲自过来了，最后还是得去。
“那行吧。”他应了句。
“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定阳路徽湘大酒楼，早点去啊。”
“哎师父你不去——”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陈迪看了眼手机，又看向许大成，“老头怎么知道我明天有空的？是不是你说的？”
许大成摸摸鼻子，“那谭局都问了，我不得说实话啊。再说了这是好事嘛。”
“你怎么那么能管闲事儿。”陈迪这么说着，又在手机上翻来翻去，最后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那边接起来，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什么事。”
陈迪哼了一声：“好事呗，明儿有个相亲局，去不去？”
“不去。”
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许大成看陈迪一脸吃瘪样，就知道他是给谁打的电话了。
“哎陈队，你这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没搞定，就张罗着让人家去相亲，这还说我管闲事呢。”
“去去，哪都有你。这小子不懂国内行情，还拿国外那套来过日子呢。那中外婚恋文化能是一样的吗，咱中国姑娘多含蓄，他再不主动不成老光棍了？那怪脾气到时候比我还麻烦。”
说着他又要拨过去，许大成赶紧摆摆手：“得了陈队，人小祁教授跟国外度假呢，上面特批，这不是刚破一大案嘛。明天肯定去不了啊。”
这么说陈迪就想起来了，他本来也可以休假来着，但他就是劳碌命，闲下来就浑身不对劲。
“不去拉倒，到时候他就是咱队唯一的光棍。”他把装卷宗的箱子往旁边一挪，“剩下的交给你了。”
“陈队你干嘛去？”
“收拾收拾相亲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