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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案调查[刑侦]》作者:清韵小尸

4、虞美人04
  洛思微带着倪湘下楼来到了一楼的法医室,远远地就听到里面传出了一阵哭声。
  洛思微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她在自己的从警生涯里,最不喜欢的就是接触这些受害人的家属。
  她太过年轻,也不擅长安慰人,以前的老队长偏偏喜欢让女警员去做这些事,因为他觉得女人温柔,能够安抚好那些家属,每一次洛思微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觉得最让她头疼的事就是需要不停地和受害人的家属重复:“请您冷静一下,给警方提供一些有效的信息,我们才能够抓住凶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没有情感的AI。
  虽然有一些家属会通情达理,但是更多的人早就被悲伤淹没了理智。
  她曾经被个男人歇斯底里地质问:“你这么年轻,肯定没有经验,怎么可能查清楚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她也曾经在安慰一位失去了儿子的老太太时被老人家骂:“收起你的怜悯,你们根本就不着急,我看你就是在哄我们这些家属,想要包庇罪犯!”
  还有一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在他们把孩子的尸体推走的时候哭嚎尖叫:“我的孩子还这么小!我想要多陪她一会!你们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她再也不能叫我妈妈了!”
  洛思微努力不会让自己过度共情,因为有时候痛哭流涕的家属,心急如焚的报案人,重伤的受害者也有可能会是加害人,对这些人的同情可能会对后期的破案造成干扰,先入为主会让警方无法看清事情的全貌。
  有时候,等她查明了一切,触及到真相以后,再往回看,就会发现事情和人们预想得完全不同。
  比如那位怕她破不了案子的男人,在警方不眠不休奋斗一周抓到真凶时,已经对凶手和真相毫不在意了,他既没有感谢通宵达旦连夜加班的警察,也没有因为当初的质疑向她道歉。那男人找了个律师,开始和自己的亲弟弟打遗产纠纷官司。
  又比如那位痛失爱子的母亲,当警方查明,她死去的儿子才是凶案的真凶时,老太太就开始装傻充愣,面对证据胡搅蛮缠,想要拒绝对受害人的赔偿。
  再到那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最后查明了,她才是害死孩子的凶手,那女人患有乔纳森综合征,她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孩子,靠引起别人的同情获得快感。
  人这个字只有一撇一捺,却太复杂了。
  好与坏这样简单的词汇,也很难去定义每一个人。
  警察是要破案子的,内心过度共情反而是他们的“不专业”。
  所以面对家属时,洛思微永远腰背笔直,条理清晰,她努力让自己公允,足够理性,让自己成为案件的观察者,宁可做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破案机器。
  她坚强到自己遇险都没有哭过,更没法在这些家属面前挤出几滴眼泪,她能够保证的只有尽快破案,找到真相。
  可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人们不会理解这些,他们需要安慰,需要同情,需要警察给予他们承诺,跟着他们一起流泪。仿佛这样的警方才是更加尽职尽责。
  现在洛思微做了队长,这些事可以由韩兆明来处理。
  比较起来,韩兆明更像是大众印象里的老刑警,他会说一些安慰人的话,也能够安抚好那些家属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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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兆明进入了法医室,洛思微和倪湘站在法医室的门口,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一对中年夫妇站在里面,女人垂眸流着泪,用纸巾捂着嘴巴,男人站在一旁安慰着自己的妻子。
  虞晚樱失踪三天,这对父母对女儿生还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她是他们的独女,如今得到了她的死讯。
  韩兆明安慰着死者的家属。他皱着眉头,倾听他们的诉说,并且适时地问了几句,比如案发期间这对父母正在哪里,他们和女儿的关系怎样,有什么异常。
  虞氏夫妇有不在场证明,她们没能说出来太多的线索。
  “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她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给她做了爱吃的菜,还给她做了长寿面,她说约了同学们过生日,我就让她回去了……我好后悔,晚樱那么听话,如果我让她在家里过生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母亲一直在哭泣着,诉说着失去女儿的悲伤:“晚樱她特别听话,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她从来不让我们多操心……我那么好的女儿,从来没有招惹过什么人,她很听我的话,没有谈过恋爱。”
  韩兆明又和他们核对一些信息,网络上传闻虞晚樱家里非常富有,算得上是富二代。
  虞父摇了摇头:“那些网上说的事都是假的,我们也就是个普通的中产家庭,因为只有这一个女儿,一直在娇养富养,觉得这样她才会看不上那些外面的钱,不会被人轻易骗走。”
  “是啊,网上有人胡说八道,我看到了很生气,想要和他们理论,反而是晚樱开导我们,让我们不要理会那些人。”母亲哭着补充,“我们宁可自己少买点东西,也会给女儿多点生活费。晚樱很懂事的,她还在打工挣钱,她的化妆品和衣服都是自己买的。”
  “她平时对同学们很大方,会请他们吃饭,这次她说要和同学一起过生日,大家好好聚一聚,我还怕她身上的钱不够,给她打了三千块钱。”母亲说着话,双手掩面,情绪有些失控,“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会是我的女儿?是谁杀了她?”
  韩兆明道:“我们警方会尽全力,尽快破案。”
  虞母的泪水不停顺着脸颊往下流:“女儿是我的希望,现在我的女儿不在了,你让我怎么活?”
  丈夫听到这里,也流下了眼泪,他把妻子揽在了怀里。
  洛思微站在走廊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听着他们的对话,她仔细观察着那对父母的表情,判断他们和案子是否有关联。
  倪湘也站在一旁,她看了看里面的那对父母,随后又看了看她身边的洛思微,走廊里顶面投射下来的白色灯光照在洛思微神情严肃的侧脸上,看上去像是冻了一层霜。
  倪湘忍不住问:“洛队,他们有嫌疑吗?”
  在之前洛思微曾经教过她,就算是被害人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子女,父母,兄弟姐妹,情侣爱人也不能放松警惕,首先排除嫌疑,不能轻信。
  洛思微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张开口轻声说:“他们的伤心是真的。这对父母不是嫌疑人,可以排除掉他们的嫌疑。”
  悲伤是可以从表情和肢体语言之中看出来的,那对中年夫妇在克制,可是依然难掩悲痛。
  洛思微保持着自己的理性,可这并不代表她的心里没有触动。那是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孩,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唯有真相是对亲人最好的慰藉。
  洛思微转身:“我们去见见报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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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法医室,洛思微带着倪湘上楼来到了接待室。
  这间接待室安装了单侧可视玻璃,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从里面却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洛思微并没有急于进去,她带着倪湘站在门外,侧头问她:“对于这几个人,你看出来什么了吗?可以从服装,表情上来判断这些人的职业、年龄,以及和虞晚樱的关系。”
  里面坐了三名少女,两名坐在左侧,另外一名坐在右侧,她们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边,都在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
  倪湘看了片刻道:“这三个人都是当晚准备参加生日聚会的报警人。她们是被虞晚樱请去的,应该和她的关系比较亲近。两伙人之间隔了几个座位,说明这些人之间并不算熟,但是也互相认识。从年龄,衣着判断,这三个人应该都是虞晚樱的同学。”
  洛思微表示赞同,给她的推理加上了“证据”:“最左边的女孩手上拿的钥匙扣上别了一张卡。那是东澜大学的校园一卡通,可以打饭也可以插在洗衣机里使用。上面写了寝室号,502室,她们是虞晚樱的大学同班同学,同寝室友。”
  倪湘受到了鼓励,这种练习她过去在警校里没怎么做过,现在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她继续说:“在这两名同寝女生中,瘦的女孩化了妆,拿的包包和手机好像都很不错,应该比较富裕。另外一名女孩有些微胖,衣着装饰都很普通。她有些不自信地佝着腰,好像自己没有什么主见,总是看向她的同学。”
  洛思微嗯了一声。
  “坐在右边的女生……和她们不太熟,她应该只是虞晚樱的朋友。”倪湘感觉到,洛思微对着几名报案人格外在意,她问,“洛队,这三人中可能有人会是凶手吗?”
  洛思微沉默了片刻道:“从时间上来说,在虞晚樱遇害的那段时间,她们正在那场生日宴会上等她的到来。随后她们就报了警。”
  倪湘低头思考:“也就是说,这几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目前并不能排除她们是共犯的可能性。我们进去和她们聊聊。”随后洛思微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先不要告诉她们警方已经发现了虞晚樱的尸体,我想观察一下她们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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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思微和倪湘走进了接待室,倪湘让她们填写了表格,洛思微则是简单问了几句。倪湘发现,结果和她们之前的推断别无二致。
  这三名都是在校学生,左边的两位是虞晚樱的室友。她们的宿舍原本一共四人,其中有一人拿了毕业证以后,已经离校回了老家。她们两个准备考本校的研究生,所以还住在学校里,今天警方联系了她们,她们就一起过来了。
  那名瘦瘦的,化了妆的女生叫做叶如昔,家是东澜的,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
  戴眼镜微胖的叫做薛绒,她出生在一个重组家庭,家里还有两个姐弟,上面的姐姐已经参加工作,下面的弟弟还在读小学。
  右侧短发黑衣的女人叫做穆成潇。她是虞晚樱的高中同学,两人一起报考了东澜大学,只不过她在国际关系学院。
  虞晚樱喜欢热闹,喜欢到处去找好吃的,好玩的,也喜欢组织一些聚会,薛绒和叶如昔就是在虞晚樱组的饭局上和穆成潇认识的。
  一边是她的同学兼室友,一边是她多年的闺蜜,虞晚樱觉得她们都是她的好朋友,那她们彼此之间也会成为好朋友。
  可事实上,如果少了虞晚樱的联系,她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坐在一起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洛思微先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比如虞晚樱有没有男朋友,最近在和什么人来往。
  几个人不是说没有,就是说不知道。
  “关于虞晚樱的失踪。”洛思微目光在三名年轻人的身上扫过,给她们施压,“你们还有没有什么相关的线索?”
  三名年轻人一时沉默了,躲避着洛思微的目光,接待室里的空气冷得快要凝固,这种沉默反而侧面印证了,她们可能是在隐藏什么。
  洛思微故意没有把她们分开再询问,就是为了防止她们说谎或者是隐瞒真相。三名女生目前还不是嫌疑人,这样多人在场,可以当面对峙。
  “有了你们提供的线索,我们才能尽快破案。”洛思微双手支在桌面上,“虞晚樱有没有收到过奇怪的信息,或者是威胁?”
  “她和我提过几次……”那名叫做穆成潇的女生抬起头来,“我也不知道那些事和虞晚樱的失踪有没有关系,大概是从去年开始,虞晚樱就在被一个变态跟踪狂骚扰。也许她是被那个跟踪狂绑架了。”
  坐在她对面的两名同寝学生依然低头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薛绒才小声附和着说:“是有这么一回事,虞晚樱曾经求助过我,我也帮她出过主意。”
  “这么重要的信息,之前你们为什么不说?”负责记录的倪湘激动了起来。她有点遗憾,心里也有点难受,她也不知道,如果警方早些知道这些信息,是否能够在接警的当天把虞晚樱救出来。
  薛绒抬起眼睛,有些怯懦,结结巴巴地说:“是虞晚樱……她叮嘱我们不要告诉其他人。她也不敢报警。”
  一旁的叶如昔神色严肃:“虞晚樱找人查过了,那人架了梯子,根本就查不出真实的信息。而且她一直在被对方威胁,如果报警可能会更危险。”
  穆成潇也在一旁道:“后来晚樱就决定考国外的研究生了,我也觉得,她尽快离开才是安全的。”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这些女生也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找到真凶。
  洛思微问:“你们知道骚扰她的那个人是谁吗?”
  叶如昔摇了摇头:“不清楚,如果知道是谁,我们早就说了,我也只是知道有人在这么做。”
  洛思微道:“麻烦你们配合警方的工作,等下你们挨个进入审问室,把所知的详细情况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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