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娥种田记》作者:荣英

自从宋大厚地里出现了蛇,再没有人敢去他田里帮他摘金银花。把宋大厚急个臭死,跟请神似的把慧娥每日请到田里镇守,少不得慧娥的钱比别人多点。

这天过了晌午,慧娥也没去宋大厚田里摘金银花,自己在家给男人缉鞋底子,上帮,心里念叨,男人家穿鞋就是费,开春做得两对崭刮的新鞋都穿烂了,露着脚趾头。慧娥坐在大榆树下面,好不凉快,风一吹,榆树叶子刷啦输啦的响。慧娥的活计没有薛棉香的精细,常常被宋高嘟囔,说人家薛棉香的男人恁窝囊的人,穿出来的衣裳都可地道哩。

慧娥也知道自己不如薛棉香脾性慢,有耐心,自己也学不来。慧娥正捏着针嗖嗖纳着鞋底子。一个老婆子慌手毛脚跑进门来,虎着脸说道:“哎呀!皇天啊!宋高家里的,你妯娌跟他大伯子吵吵哩!你麻利儿去看看吧,别一会儿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哩。”

慧娥一听,忙放下手里的鞋底子,锁上门,往她妯娌家里去了。

这宋高原本兄弟两个,宋高排行老二,老大跟着他爹一起在村西住着。老大的媳妇喜好玩牌赌钱,人一摊上这癖好,手脚多少就懒待了,不是忘了给爷们做饭,就是输了钱。慧娥猜也是为这个吵架。

慧娥走到老大家里,门口围着一拥人,有劝架的,有看笑话的。慧娥闪身进来,只见院子里扔着一地马吊牌、牌九、牙牌、骰子,慧娥也算开了开眼,她这个妯娌可是够呛哩,会玩这么些把戏。

她妯娌黄氏还骂哩:“放你娘那没门子的驴臭屁!我输你仨了输你俩了?”

宋老大瞪着眼说道:“你没输我的钱!你看看多忙的节气,有哪一个娘们儿像你?大晌午不做饭,也不洗衣赏,上家里打马吊的?”

黄氏道:“大晌午哩!这么大太阳,你见谁家的人在地里干活哩?你就不能见我清闲一会儿,稍闲一点就扎到你的眼了,早晚把我累死了,你才算了。”

宋老大道:“你还在这儿有脸说哩!累死你活该,早死了早了!”

慧娥忙走到中间,拉住宋老大,说道:“哥哥,快别说了,怎么说那么狠心的话哩。”

黄氏一听这话,心里好不难受,哇一声哭了,骂道:“你这王八蛋,我一天天累死累活不说,只记住我不好了。死了活该,那也不活了!”一边骂一边扎开两只手朝宋老大追上来,使了劲儿要撕扯。

宋老大也不服软,没轻没重与黄氏厮打起来,这边扯坏了布衫,露着半个膀子,被黄氏抓的一道道血淋,那边黄氏的头发髻也乱了,还不住口的骂:“俺一年到头,不输你一个钱一粒谷,你看不下去俺,还要这命做啥用?给了你这贱。狗。操。的。”黄氏也打不过他男人,抄起身后的扫帚就扑宋老大。

宋老大一手给她抢住,两人你推我搡,慧娥在中间极力的劝解,也被推到一边,自己看着样子,害怕出大事,只得把公公叫来才好。转身对一个乡邻说:“麻烦个人,快到地里请俺他爷爷回来!”

一扭身,看到宋老大把黄氏一推,黄氏不防,一脚跌进茅坑里,双脚插.到粑粑里,出也出不来,惹得乡人乱笑。慧娥忙将黄氏拉出来,只见脚上裤子上沾了全是屎尿,恶心的不得了。

慧娥说道:“大哥怎么这样哩!再怎么样也不能对娘们下手唉!”

黄氏紫涨了脸,只想寻死了,坐在地上撞头打滚,只道:“俺那皇天啊!还要着命做啥用,早晚死了都省心啦!”

慧娥一边拉,一边劝道:“大嫂快起身吧!叫别人笑话咱哩!”

宋老大那边也不松口,说道:“死了吧!死一个,少一个!”

黄氏也是无奈,站起身来,就往外跑,哇哇大哭,骂道:“不跟你个王八蛋过了……”慧娥在后撵,说了千百句好话留她,黄氏死活要回娘家。慧娥苦留不住,只能放黄氏回了娘家。

慧娥这又赶到宋老大家里,乡邻们都散了,宋老大也闷头回到屋里。慧娥的公公背着筐,牵着孙女从田里回来。慧娥忙赶上去,唤道:“爹,你回来啦。”

宋辰福说道:“他俩又吵架了?”

慧娥道:“是啊!怎么劝也劝不住,俺大嫂也跑回家了。”

宋辰福叹道:“回去回去吧,都在气头上,说也不管用,过两天气消了,你去请她回来就是了。”

慧娥都应了,说道:“大嫂走了,没人做饭了,要不爹跟着九春到俺家住几天吧!”

宋辰福只说不用,叫慧娥早些回家,自己教训宋老大那个犟驴。媳妇没事玩几局牌,说她几句知道就完了,还动手打。宋辰福从筐拿出一把子韭菜和一把子芫荽,说道:“拿回去,炒个菜吃。”

慧娥笑道:“爹留着卖钱吧,俺家里也有菜。”

宋辰福说道:“光吃咸菜不烦啊?拿回去换换口味。”慧娥也就拿了回家。

宋辰福就是宋老大和宋高的爹,先前宋高一个光棍汉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宋辰福就跟着老大一起过。现在还不老,还能干点杂活,儿孙还不嫌弃,住在谁家里也不往外撵。现如今在西边河堤下边开了荒,自己种点菜,赶集卖,挣几个零花。

慧娥这就回家,刚刚走到门口,见薛棉香搬着八仙桌从自家门口过。薛棉香还有点怯怯的,心想,刚才见慧娥家里锁着门,我就说把八仙桌搬到小段家里修修,原本是不想叫慧娥看到,谁知正好叫她撞上。本想着静悄悄的,小段也不要我的钱,慧娥也看不着我沾别人光,我又能给小段说说话。

慧娥笑道:“你搬着桌子上哪儿去?”

薛棉香笑道:“俺说搬到小段那里修修哩。你到哪儿去来?”

慧娥道:“上俺他大伯家去了。你也不叫你男人搬过去。”

薛棉香说道:“他没在家。指望他搬,桌子就烂的不成样子了。”

慧娥笑道:“俺给你搭把手吧。”慧娥这跟着薛棉香一人抬一边,把桌子抬到小段这边来。

一进门就听到小段噌噌噌推刨子的声音,进到院里一看,小段光着大白膀子,下-身只穿件棉布裋褐,裆里突突的物件拨浪拨浪动哩。薛棉香看着臊臊的,躲在慧娥身后,说道:“小段欸,你可忙?”

小段笑道:“不忙,不忙,是修这桌子哩?”

薛棉香看他穿的露着胳膊大腿,远远说道:“你抽空给修修,看看是哪里的毛病,它只晃悠的快散架了,等修好了多少钱再给你。”

小段满口答应过,见都是妇人,又叫道:“小鸠儿,给叔在屋里拿件汗衫儿来。”

慧娥一怔,心道怎么小鸠儿藏到他家里来了。见小鸠儿拿着件白汗褂出来,见了慧娥想躲一躲,不料被慧娥一把揪住,说道:“你不在财主家放牛?怎么跑到这里来?”

小鸠儿撅嘴道:“牛都喂饱了。”

慧娥道:“那你不回家?”

小鸠儿说道:“家里锁着门来,俺也没钥匙。就逡到小段叔家里来了。”

这时小段披上汗褂,走近前来,兴许他不是个庄稼汉,甚少去田里干活,挨不着风吹日晒的,身上很白净,比女人还白净些。他抓着小鸠儿的脖颈说道:“我看这小厮很乖巧,又愿意在我跟前玩,我正缺帮手哩,往后让他来我家给我搭把手,抬抬木头,械械钉,我一个月给他个零花钱,也给我学一学手艺,不比在财主家里放牛喂马好?没出息不说,牵着牛荒山野岭的跑,不怕他被人拐跑了。”

薛棉香笑道:“这敢情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哩。只听人收徒弟要钱哩,还没听说过送钱哩。”

小鸠儿也睁着大眼珠子看慧娥,慧娥吞吐道:“你是个好心儿,这是孩子的大事,俺一个女人家也做不了住,等宋高回来再商量商量吧。”

小段也笑道:“这是应该的。人都说,技多不压身,我说小鸠儿年纪小,学个手艺,就是以后不当木匠,也是个好把式哩。”

薛棉香嗔怪道:“耶,慧娥还想着叫小鸠儿念书当大官哩!”

小鸠儿立起身,说道:“俺可不是读书那块料子,俺就当木匠!”

慧娥拽住小鸠儿的耳朵唇子,说道:“你知道个屁!快给我回家洗洗你那小狗脸,在哪儿蹭了一脸灰。”慧娥自是带了小鸠儿回家,把薛棉香独自留在小段家里,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不知道。

晚上打发小鸠儿睡了觉,自己也躺在炕上琢磨,心想,小鸠儿这岁数念书也有点大了,只怕不会听秀才管教,要是一直这样混下去,也不是一回事,早晚成了二流子。若是把他交给小段学木匠,不是不可,但不知道小段是个什么脾气。表面上笑眯嘻嘻的,别把孩子送了去,他不教不说,打骂孩子可不是闹着玩哩。

慧娥翻来覆去睡不着,饶是这样,躺在身边的宋高起夜撒了泡尿,见慧娥还不睡,便把手伸到她衣服里摸她肚子。

宋高的手又大又热,手上满是茧子,像是铜炉子搁在肚子上。慧娥被他摸得心慌缭乱的,一把打开了,小声说道:“别摸了!心烦哩,手上长了刺一样,怪剌哩。”

宋高说道:“你又烦啥哩?”

慧娥拧他腰一下子,说道:“小点音,小鸠儿睡着了。今儿西邻家小段说要收咱家小鸠儿当徒弟,学木匠哩,我正犯愁呢。”

宋高喜道:“学去吧!俺小时候也可愿意学木匠嘞。”

慧娥说道:“你爷俩都没出息。我也是下了死主意了,秋后立马把小鸠儿送到学堂里念书。别管他成不成器,先叫他认几个字再说,把那做人办事的道理也都学学。别长大了跟你我一样,斗大的字不认得一个。”

小鸠儿原来还没睡,偷听父母讲话,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俺不去,俺就学木匠。”

慧娥心里一震,说道:“欸!你这小孩子这么晚了还没睡着哩?干啥呢?”

小鸠儿道:“天热,俺睡不着。”

慧娥拿起蒲扇,说道:“我给你扇风,你快睡,我说你早就睡着了。”慧娥心里不由得害怕,这孩子渐渐也长大了,不能再和大人在一个炕上睡了。宋高又喜欢床上那些营生,晚上和自己做起来没完没了,让小鸠儿听到可不好哩。看来得把东屋收拾收拾,让他到东屋去睡。

类似文章

发表评论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