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娥种田记》作者:荣英

眼瞅着就要到割麦的时节了,每逢这个时候,宋高就到地主家里割麦子,割上十天半个月,少说也挣个十几钱银子,要不换人家几布袋麦子,留在家里自己吃。

慧娥害怕到那时候宋高一走,自家地里没人管,地也就荒了。这几天她催促着宋高到棉花地里去锄草。宋高自己在田里闷的慌,非要央求着慧娥一起去锄地。

慧娥不去不知道,一到田里,愁的眉眼都挤到一堆儿了。棉花地里一地杂草,棉花丫叉都一拃长,嚷嚷刮刮对宋高说个不停,“你一天天在地里都干啥了?你瞅瞅这棉花地里都荒成啥模样唻?还嫌我三天两头嘟囔你,要是我不说你,这草比棉花长得还憨哩!

宋高原先是有点懒,娶了慧娥才知道啥叫做勤快,啥是过日子养家,也找着借口说道:“你也别光怨我,我在家又不是一天天闲着哩。才把黄豆剔好苗锄好。谁叫你一天天去宋大厚地里摘金银花啦,挣得那俩钱还不够打酱油醋哩。”

慧娥瞪他一眼,他还挑着眉毛不高兴,慧娥说道:“少他娘的念我的不是!家里统共三亩半地,用着两人都在地里哦?不是我吹哩,叫我一个人拾掇,也立立整整的。”

宋高说道:“那你自己拾掇吧!我去地主家里做长工……”

慧娥拿脚踢他,被被宋高拿锄挡住,慧娥骂道:“快滚吧!那时候叫你去干长工,你还嫌在地主家里受气。我看你个大男子汉能干个啥嘞!”

宋高低着头,也瞪了眼,说道:“你不愿干活就回家,别在这儿埋汰人。”

慧娥心里生气,懒待理他。看到地里马生菜、刺刺菜、大碗花,都是难处置的野草,愁眉苦脸的紧锄慢锄。宋高也不吭声,在后面闷头一个劲儿锄地。

到底人家宋高是个男人,不一会就超过慧娥一大截子。偷偷回头看看慧娥,她猫着腰,出了一脸汗,还是拉拉着脸,不高兴。宋高也心疼媳妇,扭过身来,给慧娥碰头锄地,快锄到碰头时,慧娥说道:“你锄你哩,俺锄俺哩,别管我!”

宋高伸过去大手,啪一巴掌打在慧娥脸上。慧娥骂道:“你干啥唻?”

宋高把手伸到慧娥面前,一只被打爆的蚊子粘在手心,说道:“俺可不是打你哩,俺打蚊子哩。你看它吸了你多少血。”

慧娥说道:“用你管哦。白打俺一巴掌。”

宋高从地上拽了两棵刺刺菜,在手里揉出绿水水,往慧娥脸上被蚊子咬的地方擦了擦,慧娥还一边躲。宋高说:“躲啥哩?要不一会儿就起疙瘩啦。”

慧娥瞅他一眼,宋高正咧着大嘴笑里,黑黝黝的方脸上露着大牙,慧娥只是拉着脸还不理他。宋高从地上有摘了一朵刺刺菜的紫骨朵花,扭过来搂着慧娥的腰,笑道:“来,给俺媳妇戴个花!”

慧娥一痒,噗嗤笑了出来,推开宋高的手,说道:“大天白晌的,干啥哩?叫别人看到还笑话哩。”

宋高捧着慧娥的脸说道:“俺自己媳妇怕啥?戴个花可俊哩!”

慧娥说道:“没钱给俺买翠花,戴个这烂花不丢人。”

宋高说道:“等我挣下钱了,给你买个珠子头箍戴戴。”

慧娥说道:“俺可不稀罕你那珠子头箍,戴着俺还头疼哩。俺就指望你把这棉花地里收拾干净就好嘞。”

宋高说道:“怨不得人家都说女人见识短,我起俩大早起就拾掇干净了。”

慧娥说道:“耶!我听你吹气哩!”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的高兴。地头过来一位老者,是宋辰福。宋高夫妻忙上前去,叫了声爹。

宋辰福说:“你看这地里都荒成这样子了,你夫妻俩不像话!”

一句话把慧娥说的满脸通红,宋高也怕,小声问道:“爹,你有啥事上这儿来?”

宋辰福说道:“你哥哥把油菜割了,我正想趁着地里还有墒,种二亩黍子。你嫂子叫你大哥也气回家了,到这时候还没回来,你哥哥在场里正打油菜籽哩,也没人给我拉耧,我说你俩给我拉耧去,看这样,叫宋高给我去吧,慧娥你还锄这地吧,这么些草,也不怕人笑话你们俩。”

慧娥答腔道:“爹咋想起种那么多黍子唻?收成又小,还不如种两亩高粱黑豆哩。”

宋辰福说道:“我想着冬天里我也没事,种二亩黍子,碾成面,冬天里做成年糕,赶集赶会买个钱,不比在家里闲着好。”

慧娥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公公这么大年纪了,还知道这么做活,让做小辈儿的人都不好意思。

宋辰福又说道:“慧娥明儿你起个早,到你嫂子娘家去把你嫂子接回来,眼瞅着就过麦了,不能由着她性子闹脾气了。”

慧娥虽说有点不情愿,也满口答应了。饶是这么忙,他大伯子家还出了事,男人给他家去拉耧,女人给他去接媳妇,自己家搭上两个人工。谁让是公公他老人家发话了,也不敢不答应。

慧娥第二日起了个大黎明,梳洗干净,提着一罐子黄酱,从瓮里捞出来一条大鲫鱼,往嫂子娘家去了。瓮里就两条大鲫鱼,都是小鸠儿在河里摸得,他心里喜欢,死活舍不得让人吃。慧娥家里也没有稀罕东西,黄酱还是自己做的,实在没主意才悄悄的把鱼捞出来。去别人家,空着手也不好看。

快到晌午时,慧娥到了她嫂子娘家。黄氏的母亲正在门口摘豆角,一见是慧娥来了,心里松了口气,心里骂道:“婆家可算来人了,把俺闺女好欺负,看我能叫她好看出门哩。”她站起身来,笑道:“哟!这不是他二婶子么?俺没认错人吧?”

慧娥笑道:“大娘,不是俺是谁哩?你看俺自己做的干净的黄酱,给你拿了一罐子,看看你。”

黄母笑道:“你看这闺女嘴巴可俏哩,快到屋里去,俺叫她爹给你做肉菜吃。”

慧娥到屋里,看不见黄氏,问道:“咦?俺嫂子哩?没在家。”

黄母说道:“她出去了,一会儿就来了,你先坐着喝水。”

慧娥只得在这里等,屋里屋外转转,那边三间屋子是黄氏哥哥住的,这边是黄氏父母住,黄氏哥哥也都娶妻生子了,此时不见人在家。慧娥在家时就听自己男人讲过,黄氏的母亲是个厉害人,十分难缠,眼里看什么都真,黄氏的嫂子也不是个善茬子。慧娥这次自己一个人来,多少有点顾忌,怕是面子小,说不动她们娘家人。

不一时,只见黄氏挑着两个大木桶回来,压的她生疼,咧着嘴慢慢往回走。一见慧娥来了,心里大明,婆家总算来人了,这几天不知怎么诅咒宋老大那个死鬼呢,也不说请我回家,心里想着,跑回娘家撑了面子,回到娘家受嫂子气不说,还对家里一万个担心。

慧娥忙跑回去,帮着黄氏把两桶水卸下来,说道:“我的嫂子呀,你也小心着点,扛着两大桶水,还把身子压劈呢?”

黄氏还不高兴,说道:“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

慧娥苦口婆心道:“嫂子呀!你也是说笑哩,谁不盼着你回家哩。大哥家里没了你还能过呗,乱套了。”

黄氏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盘着腿,说道:“慧娥你也别哄俺,俺还不知道,他过着正好哩。他一口一个叫俺死哩。”

慧娥拿着蒲扇给扇风,笑道:“嫂子不是说气话哩。俺这么远上你妈这来,你也知道俺是请你回家哩,你可别给俺大哥治气了。两口子过日子还有不吵吵哩?昨儿我给宋高还在地里吵哩,气得没法没法的。”

不知道黄母从那里又冒了出来,手里拿着三个蔫不了几的桃子,塞给慧娥,说道:“他二婶子,你也别给他宋老大说情。他们夫妻吵架俺不管,俺一个这么好的闺女嫁过去,是叫他摔打的?你嫂子跑回来那天没把我吓死,乱着个头发,身上粘着一身臭粑粑,我说是个大疯子上俺家要饭哩,我还拿着扫帚往外撵她,要不是她喊我一声妈,我愣是没认出来。把俺她爹没气死哩!怎么俺家闺女就那么没出息,到人家婆家那么受气,叫人推到茅坑子里。你叫俺闺女以后可怎么见人哩。”

慧娥听她说,心里只想笑,憋得好不难受,好声好气说道:“你老人家也消消气。那天哥哥跟嫂子吵架,俺也在跟前,两人都在气头上,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也不是故意把嫂子推进茅坑的。你老人家也知礼知数的,劝劝俺嫂子,别生气了,跟俺回家吧,眼下就过麦了,多忙你老人家还不知道么?等过了忙时候,叫俺大哥上你家里赔不是。”

黄母吊着脸,一百个说不通,非说要他宋辰福和宋老大一起到家里来,说清楚怎么回事才肯放黄氏回家。慧娥见黄母出了门,才敢悄悄把黄氏劝道:“嫂子呀!你娘给你撑腰为你好。可是俺也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也别恼我。咱们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家再也不是咱们的家唻。你在这里吃喝,你爹娘不说啥,你嫂子哥哥还能叫你好受么?不如回咱们自己家里自在哩。”

黄氏跨起胳膊,说道:“娘家怎么了?这一辈子都是俺家,想回来就回来。嫂子敢在我面前呲呲牙试试。”

慧娥说道:“话是这样说。你也知道你家里家业多大,光大哥一人在家,鸡也顾不上喂,猪也在圈里饿的哼哼,这到收麦了,你家里十亩麦子,割不了可不是闹着玩哩,大哥一个人才割了油菜,地里不知落下多少菜子哩。”

黄氏也有七分心动,心里本想着回家哩,谁知她嫂子一头撞进来,乔声说道:“她姑姑,还没做晌午饭哩,你看看太阳多高了。”一见慧娥在屋里,知道是黄氏婆家人来了。她正为这大姑子在娘家吃饭发愁,心里正好拿她出出气,把慧娥好好一顿丧谤。说要宋老大不送来三十两银子不放人回家。

慧娥一味求全,无果,只得悻悻回家了。

类似文章

发表评论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