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娥种田记》作者:荣英

慧娥陪着芸生一起到了他姥姥家,正好就黄氏一人在家。慧娥恨不得把黄氏套在布袋里直接扛走,省的给她唠唠叨叨琐碎死了。

黄氏正抱着一堆脏衣裳洗,见自己儿子来了,心里先是喜得屁颠屁颠,又疑问道:“芸儿,你怎么来了?”

芸生说道:“娘,俺叫俺婶子陪着俺请你回家哩,你心里别难受了,俺爹知道不对了,你给俺回家吧。”

黄氏听到这,脸还拉拉着,也不吭声,把慧娥和芸生让到屋里,切开一个大西瓜,拣了一牙儿大的西瓜给了芸生,又递给慧娥一牙儿瓜,看看芸生,圆圆的大眼,脾气又好,从不给人着急,就是忒瘦了,拉着他的手,摩挲着说道:“你看看你瘦哩!你在你先生家里能吃的饱吗?你可别省惜钱,好的咱们吃不上,但怎么着也得吃饱,钱不够花,就托人给家里捎个信儿,叫你爹给你送钱去。”

芸生笑道:“娘,你别担心我了,我又不是傻瓜,还能饿着自己啊?”他瞅着黄氏脸又黄又黑,个子又小,说道:“娘,你也晒黑了,也瘦了。”

黄氏微笑道:“你当你精哦!”

慧娥笑道:“看看这娘俩,多亲唉!嫂子你就回家吧,孩子这么老远请你来了,你就别壮志气了。”

黄氏说道:“俺娘上次也说了,非叫他宋老大给俺说清楚才行。实在不行,把族长,乡约都叫出来,叫人家也给我评评理,要是是我黄明粉的错,立马给俺写休书,俺也过不起了。”

慧娥说道:“你看看,孩子在跟前儿哩,就说这么狠的傻话。那家里忙的脚跟儿不着地哩,你叫谁给你评理?你就俺回去,叫他爷爷好好说道说道。看他以后还敢给你吵吵呗?”

芸生也说道:“娘,你也别难受了。本来打牌摸牌九也不是什么正经事,俺爹不愿意叫你玩,你就少玩点,这也不是俺爹的错。你也得认这个错才是,不能一直光埋怨俺爹的不是。”

黄氏听自己儿子数落自己,脸上一道白一道红,半天不念应。三人又闲散说了几句闲话,黄氏动心也就要回婆家。谁知刚要走就碰到黄母回家了,拉着黄氏死活不放,黄氏正待犹豫,心里也觉得这么轻易松口。

芸生见娘还这么僵持,只得动之以情,拉着黄氏袖子,大哭道:“妈,你就给俺回家吧。”

黄母瞪了芸生一眼,说道:“芸儿,放开手,你叫你娘回去光受气呢?”

芸生哭道:“妈,你就是不管俺爹,你也得想想我和俺妹妹,在家里没人给妹妹洗脸洗头,头发都长虱子唻,俺不能念书,误了多少课也没人教俺。你也得想想俺爷爷,好几天老人家也没吃一顿正经热饭了。你就给俺回家吧!”

慧娥听着心里难受,也跟着落了几滴眼泪。黄氏脸上落不下,甩开黄母的手就跟着慧娥和芸生回家了。

黄母直在后面骂:“你这闺女没个出息,再受气就别回娘家了,跟着你还丢人哩!”

且说黄氏回到家里,先到猪圈看了看,一看那猪只瘦了一圈,心疼的受不了,猪卧在阴凉里不动,黄氏以为饿死了,拿了一根棍子,在猪身戳了几下子,那猪懒洋洋哼哼了几声,黄氏忙把泔水倒在猪池里让猪吃。

黄氏又钻到鸡窝后面,伸手到里面一摸,就一个杏子一般的鸡蛋,还有几片鸡蛋壳子,想是没人喂鸡,鸡饿的把下的鸡蛋都啄着吃了。那一窝鸡见了黄氏,疯了一般,急等着喂。

黄氏挖了一瓢麸子拌了一把玉米面,又剁了迷糊菜在里面,拌了拌鸡食,舀了一缸儿水,放到鸡窝跟前,急得那些草鸡你争我强,把水缸子都打翻了,黄氏又舀了一缸水过去。对着芸生说道:“你看看你那畜牲爹,在家里能干个啥?我那猪少说瘦了三十斤,鸡蛋少下了三十个,我还没到地里去看哩,不知道荒成啥模样唻。”
芸生见他娘好了,心里也落下一大块石头,只笑嘻嘻看着他娘忙里忙外收拾。

黄氏又说:“你明天就麻利给我回秀才家念书,可不能在家里给他混,耽搁多少……”

且说慧娥回了家先把小鸠儿捉住,心里还挂念着那回事,问道:“我问你,你老老实实给我说,你爷爷平常隔三差五给过你零花钱没?”

小鸠儿见被问,不知什么路数,心里害怕,隔了半天,才说道:“没给过……”

慧娥拉住他,说道:“真的假的?你要是敢哄我,看我不拧烂你哩。”

小鸠儿也得过他爷爷的钱,都买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不敢对着慧娥说,害怕挨打,死口说道:“没就是没!”

慧娥只得放过小鸠儿,心道,也许人家芸生知道事,孝顺他爷爷,开销又大。给就给吧,小鸠儿和他爷爷也不亲,他老人家挣个钱不容易,咱还能从人家手里抠那几文钱啊?小鸠儿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也是自己的孩子,口里不说,心里到底也不得劲儿。只盼望小鸠儿以后也长进长进。

闲话少叙,一说到了割麦子,哪个财主乡宦不着急寻短工觅汉子,少的几十亩,多的大几百亩,都是人一镰一镰割下来的,都是一捆子一捆子从田里背出来的,背出来,晒在场院里,赶着牛拉着碌碡,压了一遍又一遍,耙子扒了麦秸,起了场,乘着风,木掀杨,簸箕杨,才出来麦子,归了仓里。从那五月端午到那六月暑伏才算个完,这还要碰到晴天,若是五风十雨,都可是费心费力了。

所以财主们下了银子找了多多的短工割麦子,发面蒸馍馍,淘米煮米饭,扞油饼,大锅里煮肉,把长工觅汉都犒劳的饱饱的,好在地里用心给干活。

一天傍晚,慧娥正与小鸠儿在院里吃饭,正碰到宋高回来。他在刘千户家里,通割了十天麦子,晒得皮肤黝黑黝黑的,像块儿黑炭一样。他抱着两个雪白的馍馍回家,舍不得吃,给自己孩子媳妇带回来。

慧娥一看他那黑样,笑道:“哟!你怎么回来了?”

宋高说道:“看你说哩,俺就成地主家的人唻?不叫俺回家了?”他把拿回来的馍馍给了小鸠儿一个,给了慧娥一个说道:“快吃吧,还热哩,又软和,可香哩!”

小鸠儿喵喵就吃了,慧娥又递给宋高说:“俺不吃,你麻利吃吧,你给人干活还使劲儿哩。”

宋高说道:“我吃饱了,你快吃吧!”

慧娥三推两推,又掰开一半给了宋高,自己就吃了一半,顺便把小狸花猫叫了过来,掰了两口馍馍喂了猫。

宋高说道:“咦咦咦?你看看你还糟蹋粮食哩,怎么把这么好的馍馍喂猫哩?你把它喂馋了,就光想吃好哩,永不能抓老鼠。”

慧娥说道:“这猫还小哩,不喂它就饿死啦!以后我捉点蚂蚱知了喂它,叫它尝尝荤腥就知道抓老鼠了。”

晚上慧娥刷好锅碗,问道宋高:“你怎么回来了?不想干了?”

宋高说道:“你这人就恁狠心,我这一去多少天,也不知道给俺送换洗衣裳,你闻闻这身上汗味,还能不能要了?”

慧娥笑道:“我得空就说去,都忘了。你以为你是小孩啊!就不能自己脱下来洗洗。还有邻家小段,三天两头往咱家跑,不是叫我辫双草鞋就是就我给他补双袜子,可烦人哩。你好歹说说他,他一个小伙子该找个媳妇伺候他,一天天叫我伺候他算怎么一回事?咱和他不沾亲不带故哩。叫别人看见了,还说俺闲话哩!”

宋高笑道:“他能不是看你长的好看,想给你多说话哦!”

慧娥白他一眼,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别人躲都躲不过来,你还给我说笑哩。”

宋高说道:“好,我知道了,小段也不是那样的人,你躲他干啥哩。平白人家有媳妇了,看他还能理你。”

慧娥也没言语。夜深了,一家子睡在炕上。宋高听到小鸠儿睡熟了以后,悄悄说道:“慧娥,你怎么背对着俺睡觉呢?”

慧娥说:“大热天,对着脸出气不热吗?”

宋高把慧娥拉过来,说道:“俺这几天可想你哩,你就不想俺?”

慧娥说道:“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有啥好想哩。”

宋高爬到慧娥身上,说道:“哼!你就这么狠心。”

慧娥推着他说道:“快下去,这么热,我就知道你为这事回来的。”

宋高不高兴,说道:“怎么就不行?你不知道俺可想你呢。”
慧娥好心劝说:“你明天还要割麦子哩,把劲儿都用完啊?明天要是腰酸,还割不割了麦子唻?”慧娥劝了一堆好话,宋高才罢休,气呼呼的不肯睡,非给慧娥亲了一会儿才睡下。

等宋高一睡,那呼噜就响起来了,听他气不顺,知道是脖子歪了,把他脖子扶正,气也出顺了,这才安心睡觉。

第二日,慧娥起早给宋高拿了一身干净衣裳,两双暑袜,打发了他走。又叫起小鸠儿吃饭,这几天慧娥一直和小鸠儿在地里打掐棉花,天也热,太阳一高,小鸠儿就嚷着回家,所以慧娥都是趁着凉快,把小鸠儿拉扯到田里一块儿干活,一来有个伴儿,二来多少帮自己一点儿。

母子两吃了饭,一人顶了草帽就往棉花地里去。小鸠儿嫌麻烦,整理棉花叉子,不是多掰了蘖子,就是少撇了芽子。慧娥又支使他去在头里薅大草,他一会儿没了耐心,捉了虫子逗着玩。

慧娥没法子,吓他:“再不老实就送到学堂里!”小鸠儿听了这像是孙悟空听了唐僧的紧箍咒一样就服服贴贴了。

刚刚做了会儿,就听有人喊自己“慧娥……”

慧娥扭身一看,是村北的张媒婆,给自己还沾点远亲,少不得叫了声妗子。自己家里没闺女出嫁,没小子娶媳妇,怎么召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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