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娥种田记》作者:荣英

张媒婆也有四十年纪,老不老,还很爱打扮,把那皱巴巴的脸涂的漂白,嘴唇也抹得红红的,使着一面红扇子,挡在脸上,遮着太阳,扭扭答答往地里来了。

慧娥笑道:“这是什么风儿把你老人家吹到俺这儿来了?”

张媒婆笑道:“皇天唉!都说宋高家的是个勤快人,你看看这么热的天,还一个劲儿在地里做活哩。”

慧娥说道:“谁叫咱是穷老百姓,没别的本事。你老人家有事?上地头儿树凉儿说去。”

张媒婆指着小鸠儿说道:“俺给你小鸠儿说媳妇来了,小鸠儿娶媳妇儿呗?”

小鸠儿瞅了张媒婆一眼,快嘴说道:“俺才不娶媳妇儿哩,你娶媳妇儿吧!”

慧娥瞪了小鸠儿一眼,骂道:“混账!你老妗子给你闹着玩哩。还不快点叫老妗子!”

小鸠儿蹲在地上,低着头,也不理她俩,在那里挖土。张媒婆笑道:“小鸠儿可精哩!”

慧娥拉着张媒婆往地头走,说道:“还精哩?见人不知道说话,肉死了。”慧娥与张媒婆走到地头,摘了两了不熟的甜瓜,在裙子上蹭了蹭泥,给了张媒婆解渴,说道:“你找俺啥事哩?”

张媒婆咬了一口甜瓜,啪,连瓜瓤带瓜籽都吐出来,说道:“还没熟哩,苦死唻……”

慧娥又摘了一根黄瓜给她吃。她说道:“俺来给你打听一个人,我问问你知道你那西邻家小段今年多大岁数了呗?”

慧娥一听就知道有人要给小段说媒了,忙说道:“我那天听俺宋高说他是属猪哩,要是这么算,今年二十一了。有人打听他哩?”

张媒婆说道:“可不是,还是一个好人家哩。”

慧娥忙问:“是谁家的闺女?”

张媒婆嘴朝西边一努,说道:“是人家郭秀才的大闺女。”

慧娥一听,拍着腿说道:“哟!这么好,怎么这大麦下,这么忙的节气,想起来嫁闺女唻?”

张媒婆说道:“不是俺说不好听的话哩!我也是不愿意给他跑腿,这大热天,又忙劫。俺男人还嘟囔俺哩。要不是看在他们有急事,俺也是不应他。人家郭秀才的娘子哮喘病又犯了,就怕活不这个夏天,说要把闺女嫁出去,冲冲喜。”

慧娥忙问道:“郭秀才的闺女属啥哩?”

张媒婆撇了撇嘴,说道:“正是大相不和,他闺女属猴哩!”

慧娥免不了心思动了动,心想,郭秀才一家子都是有教养的人家,他家的闺女听别人说也很好。说实话嫁给小段,有点便宜了他小子,可是一想到如果郭秀才闺女嫁过来,跟自己就是邻家了,心里也喜欢。慧娥轻轻笑道:“郭秀才要是着急嫁闺女还在乎这个么?他是个读书人,也不能相信这野狐禅,再说你看人家宋小鬼夫妻俩,都属羊哩,人家那日子过得比谁赖?”

张媒婆说道:“谁说不是这理儿,不知道人家木匠小段愿不愿意哩。”

慧娥笑道:“这么好的人家,他一个没根基的野小子还挑拣哩?只要女方那边同意了,我管包把小段说服了。不行咱就把郭秀才闺女的岁数瞒一瞒,到时候他们夫妻过起日子,谁还说属相不和哩。”

张媒婆喜道:“我正愁没人给我到小段那边说和哩,要是你愿意陪着我给他们两家子说和,事成以后,我分一点儿酬金也是有的。”

慧娥笑道:“看妗子说的,俺这不是也为了他们两家子好。”

张媒婆说道:“那咱俩先到小段家里,问问他的意思吧。”

慧娥说道:“先到女方家里去,人常说臊男不臊女,况且郭秀才这么好的人家,更得先问问人家的意思。”

张媒婆只是嘻嘻的笑,心想这宋高的媳妇有两把刷子,要是当起媒婆也是个坑蒙拐骗的玩意儿。慧娥把小鸠儿打发回家,自己跟着张媒婆往郭秀才家里去了。

慧娥一到郭秀才家里,是一座两进的大宅子,门口又有大场院,郭秀才正立在门口看人打麦子。慧娥忙走到郭秀才身边,福了一福,说道:“郭老爷,俺和俺张妗子来看看郭太太,给你闺女说说话。”

郭秀才背着手,也拿出他念过书又考不上功名的酸样子,仰着头,半垂着眼皮,瞅也不瞅慧娥一眼,说道:“劳累你了,她母子现在北屋里,你们去看看吧。”

慧娥又笑道:“俺说等秋天凉快了,把俺小鸠儿送到你老这里念书哩,你到时候也别嫌小鸠儿笨,不收俺孩子。”

郭秀才知道她给自己闺女说媒来了,不好给她脸色看,也笑道:“皆是睦邻,岂有嫌弃的道理,我不过教人认几个字罢了,只害怕误人子弟呢。”

慧娥笑道:“郭老爷又说笑哩,人家都说你好清静,不愿意当官,才躲到乡下里教书呢。”

几句好听的话把郭秀才谄媚的高兴。慧娥也跟着张媒婆到家里,那郭太太病模样,正歪歪在炕上喝水,她那闺女正坐在下面扇风,见有人来,忙让茶让座。

张媒婆给郭太太叙礼,又闲话家常。慧娥趁空看看郭秀才的闺女,果真好看,黑黝黝的头发,长白脸上有几点麻子,眼珠子又黑又亮,会说会笑的一个人,看起来像个精明人,起的名字叫顺娘。如果说是属猴的,今年也有二十四了,恐怕她凭自己的家世模样使劲挑拣,越挑岁数越大,越难出嫁。

张媒婆说道:“郭太太,你看,我都把小段的邻家请来了。”

郭太太眯着眼说:“看看我这病秧子,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村里的年轻人都认不得了。”

张媒婆说道:“这是人家宋辰福的儿媳妇,那宋高原先有一个媳妇没了,又娶的慧娥。”

郭太太笑道:“哦!原来是宋辰福的儿媳妇,以前她婆婆还在的时候往俺家送过棉线哩。”

几句话把慧娥说进来,慧娥也插嘴说道:“人家小段才搬到俺西边,叫我说他是个实诚的孩子。很好看的大小伙儿,也没成过亲。他现在也没爹没娘了,还有一个叔叔也不跟他过,他也就自己一个人。你说说,要是顺娘嫁过去,进门儿就当家,多好唉!不受婆婆的气,也没有妯娌说闲话,还没有小叔子小姑子的拖累,过不了几年就成了富人家了。”

张媒婆也笑道:“也是嘞,人家小段学了一身的手艺,一天天接多少木匠活。不知道攒了多少银钱了。只是一点儿不好,他今年二十一了,属猪的,属相给顺娘不和,要是你家人都不嫌弃,咱瞒他一岁怕啥哩?”

郭太太和郭顺娘也想了一会子,这么大的村里,好看的小伙儿并不多,况且还有个手艺,自己独门独户的。

顺娘说道:“你俩把他说的那么好,怎么他还没娶媳妇嘞?俺可知道你们媒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光哄人哩。等哪天你们把他叫过来,俺要当着面相相他哩。”

被顺娘这么一说,三个女人都嘎嘎大笑。张媒婆也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五分,还得问问木匠小段那边的意思。当下四个女人商量定了,等哪天让慧娥带着小段到郭秀才家亲自让顺娘见见。

郭太太说话间就嘱咐厨房给张媒婆和慧娥做饭,又备了二钱银子打赏,让她们在里面给说好话。谁让自己闺女都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都成老闺女了。

厨房也着实做饭,用黄瓜丝调着面筋和着麻酱,豆豉和着猪肉片子,煎的嫩嫩的葱花鸡蛋,油炒了蒜苔,烙火烧,蒸馍馍。慧娥只是等不及,回家要给小鸠儿做饭吃。张媒婆一人等着吃这嘴饭,抱着两个刚蒸出来的肥白馍馍,抓着一把大葱,塞给慧娥,让慧娥带回家吃。

慧娥也满心欢喜的接了。且不知,郭秀才娘子赏下来的两钱银子都在张媒婆手里,一个子也没给慧娥。

慧娥回了家,把馍馍和小鸠儿一人吃了一个。夜深的时候,一家子都睡了觉,只听的西厢房里有动静。慧娥男人没在家,心里头害怕的跟什么似的,点着灯,拿这个火钳子往西厢房去看,拿灯一照,竟然是宋高,他提着两困儿麦子在西屋里藏。

慧娥虎起脸,说道:“大半夜,你怎么又跑回家了?从哪儿弄得麦子?”

宋高说道:“小点音儿,在刘千户家里偷得。”

慧娥慌道:“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被人抓住,打不死你!你快给人家送回去吧!”

宋高说道:“你慌啥哩?又不是我一个人偷哩!偷得人可多哩,你不偷不傻吗?现在叫我送回去,不是送死呢。”

慧娥劝不过,只得将这祸害留在家里,为什么说成祸害,因为慧娥家里也没种麦子,这麦子来的蹊跷,别人少不了问问你吧。这头暂且按下不提了,且说小段的婚事。

小段自从搬到慧娥的邻家,也把慧娥着实想了一番,对慧娥有七分心意。只是碍于慧娥已经是他人媳妇,自己也只能眼里干看着就是了,心里再怎么喜欢也只能夜里做几个美梦成全成全。不过他也想,这么一辈子做着邻家也是好的,能天天见到面,等到大伙儿老了,宋高先死了,就剩下自己和慧娥活着,那时候成了一家人也是好的。

人都有羊性,也许头里说了,后面就忘了。人生海海,谁说的清哩,这会子情深义重,还不准哩。

慧娥第二日等了张媒婆一起到了,就要给小段那边通通气,问问小段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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