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负我》作者:火莺

崔樱不得已,还是跟顾行之去了园子里,她知道,崔崛之所以这么说,怕是想让顾行之和她单独谈谈。

  但是崔樱怎可能会因为顾行之三言两语就解开心结,他在她面前表现的越温柔体贴,就越让崔樱厌恶憎恨。

  憎恨他这张俊美虚假的面孔、薄情起来让人心痛的嘴脸,憎恨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是真心喜欢自己。

  憎恨他明明嫌弃她不好,却还要昧着良心上门虚与委蛇的讨好。

  憎恨……想得越多,就越叫崔樱认清,是自己不够好,才得不到旁人喜欢的,这太可悲了。

  崔樱和顾行之顶着众人的目光从厅里出来,她没有忽略崔崛说教她时,崔玥脸上快溢出来的笑。

  这个同父异母出生的妹妹,实际上并不怎么尊敬她这个姐姐。

  崔樱之所以顺从了崔崛的安排,是不想当着继母和妹妹的面闹的太难堪,更不想让她们看自己的笑话。

  毕竟顾行之来赔罪,就已经让她们知道,她和顾行之感情不好了。

  至于其余的丑事,崔樱不想当众暴露过多,否则,整个倒是整个崔府都会知道顾行之嫌弃她的事。

  崔樱再心软自卑,也没有想过,闹到令自己也羞赧不堪的地步。

  她也是要脸面的,已经这样了,不能再让自己落个被整个京畿嘲笑的下场。

  于是她有了另一个想法。

  “阿樱?”顾行之停下脚步,他与崔樱在花园隐秘的角落中谈话,二人的身影陷落在周围的花草中,面上看他们也是一登对的璧人,女子年轻娇美,如花似玉,男子俊逸玉立,风度绝佳。就连最艳最美的花叶,也不及他们的风采半分。

  只是当时顾行之走在前面,他的体贴照顾都不过是表面,知道崔樱腿脚不好,他也没有停下来等一等她的意思,反倒像为了故意报复崔樱不给面子,让他赔罪这件事,故意走的很快,故意不照顾她。

  等他站在原地,才回头盯着缓缓跟在他身后艰难追赶的崔樱。

  崔樱不想在顾行之面前示弱,尤其在他嫌恶她是跛脚后,她就更不想对着他认输了。

  即便顾行之走的飞快,她追赶的略微狼狈,也没有张口祈求他等一等,慢一点。

  她不需要顾行之的怜悯,也不稀罕。

  当崔樱在顾行之跟前站住时,稍一打量就可以看见她额头上细微的汗珠,一张小脸面色发白又发红,微微喘着粗气,除了那双镇定而黑亮的眼睛,她看起来颇为窘迫。

  她为什么不认输?

  顾行之陡然感到一阵无趣。

  他本想借此打击崔樱的自尊心,想看她的笑话,敲打她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要再为了一点娇女郎的脾气跟自己闹了,闹的两家都知道他怠慢了她的事。

  她有什么资格好跟他闹的,凭她不便的腿脚?

  他等着两人私底下时,崔樱能够向他示弱,结果,她闷不吭声的,连抱怨都没有一句,哪怕他故意将她抛在身后,让她着急的追赶,急得她面上通红汗津津的,她却依然粉腮气粗的平静的与他对视。

  啧。没意思。这崔樱怎么就不懂像别的女子一样,在他跟前娇柔示弱,但凡她撒撒娇,都可以容忍她的先天不足。

  顾行之掩去那抹一闪而过的失望讥诮,带着风流俊逸的嘴脸道:“阿樱还要恼我?要怎么样,才能叫你消气,只管说,我一定为你做到。”

  崔樱以前会觉得顾行之对她的笑,有别样的情意,但当她知道真相后,再看顾行之的脸色,终于发现了不同。

  如果她不自欺欺人,其实早就应该知道,他对她的笑都是敷衍的。

  崔樱鼓起勇气抬头,朝顾行之道:“顾公子刚才说的,当真能做到?”

  “你说就是。”

  “那好。”

  顾行之眯眼,想看看崔樱能说出什么要求来。

  “顾公子,樱从未想过会与顾公子这般的人物定亲。公子出身武将之家,兄长及自身皆是人中龙凤,玉树临风,可能你不知道,能得顾公子你那日求娶,我心里真的快活,是数十年来头一次那般快活。我虽然身为高门嫡女,因腿脚不便,在公子面前时常觉得自惭形秽。”

  顾行之面有几分风流得意,“我不介意。”他想崔樱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应该的。

  看来她很有自知之明。

  崔樱如往常般,露出端庄婉丽的微笑,只是今日看着有点苦涩嘲讽的味道,然而顾行之骄矜的等着她的下文,嘴角上扬,目光落在别处,并没有发现崔樱笑容里的变化。

  “公子待我大度,我却不能真的耽误公子,京畿贵女众多,恋慕你的不计其数,比起樱,更适合公子。”

  顾行之察觉到不妙,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阿樱,不要闹了。”

  崔樱被他低斥的快要哭了,她深吸一口气道:“我想说,我配不上顾公子,望顾公子能同我两家说,退了这门亲事,公子这般才俊非凡的男子,该另有良配才是。只可惜我不是顾公子的良配……”

  顾行之:“崔樱,你?!”

  “顾兄兄……”

  崔玥站在不远处,被脸色不好的落缤拦下,刚才那一声正是她喊出来的,“阿姐。”

  崔樱收起惊诧的神色,不知道崔玥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睫羽扑棱,有些许惊惶,顾行之阴晴不定的眼神从她身上掠过,再看向崔玥时又恢复如初了。

  “阿源有事想请教顾兄兄,阿姐,能否行个方便?”崔玥问的是崔樱,眼睛看的却是顾行之。

  顾行之端着正人君子的模样道:“我这就过去。”

  他走时看崔樱的眼神似警告也似觉得好笑,“刚才的事,我全当作是你说的气话,婚姻大事岂是儿戏,阿樱,再闹下去,崔顾两家都不会好看。你听话些,可好?等我回来再哄你。”

  顾行之带着淡笑离去,背影挺直,气势远不如之前那么镇定,令等他过去的崔玥畏惧之余,疑虑顿生。

  待他们一走,落缤便来到崔樱身旁,听她失落的道:“他不答应,他不答应退亲。”

  顾行之这一去就去了许久,崔樱不想继续等下去了,她单方面留在这处,就好像一个傻瓜,而崔玥不知道叫顾行之做什么去了,崔源有什么事要向他请教的?

  落缤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女郎,有人来了。”

  崔樱一下从游廊里的长椅上站起来,背过身,遮遮掩掩的快速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湿润的地方。

  落缤:“是太子殿下。”

  崔樱狠狠吃了一惊。

  她一回头,就发现从如意门走过来的人影已经到了她的背后,而面无表情的贺兰霆正看着她,目光犹如一支笔,描绘着她的脸,深邃的令崔樱有些怪异和不适应。

  “殿下。”

  春日的风拨乱了崔樱鬓边的一缕发丝,她的眼皮又浮现出淡淡的绯红,她以为别人发现不了,作得一副极为端庄淑女的样子向他行礼。

  “落缤,你们先下去,我有话与殿下说。”

  贺兰霆闻言颇有一丝奇趣的审视崔樱,“孤与你有什么话好说的?”

  他看着她兀地红了脸,语塞又羞恼,眉眼藏含一丝祈求之意。

  贺兰霆在崔晟那没讨到想要的讯息的烦闷心思,立时因崔樱的软弱祈求而发生微妙的变化。

  他颔首扫了眼护卫,崔樱也默默示意落缤她们退下,到不远处守着,以防有人来打扰。

  等她再看向贺兰霆时,就发现这位殿下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睇着她,哪怕他神色始终不苟言笑,却就是让崔樱有种脸皮和脚趾都烧起来的错觉。

  她不能再看贺兰霆的眼睛,那里既深邃又惊险,会让她无法自拔的坠入进去。

  “崔樱,你知不知道四下无人,孤与你孤男寡女独处容易令人误会。”贺兰霆盯着她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他这话说的,好像她不应该单独与他说话,这么做是错的。

  崔樱尴尬的面色当即透红如胭脂,忍气吞声的道:“我,我知道,我很快说完就会走,殿下放心就是。”

  “烦请殿下,将那日在别院拾到的帕子还我。”

  贺兰霆:“什么帕子。”

  崔樱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贺兰霆突然从怀里掏出柔软的一物,眼神威严的淡淡道:“孤拾到的是你的帕子么?那为何上次不肯承认。”

  崔樱手足无措的解释:“上回岂能当着顾行之的面说殿下拾到我的帕子,殿下留着无用,反容易令人误会,不如还给我。”

  她拿他刚才说的话驳他?

  贺兰霆两眉一拧,威势不凡,在崔樱想要伸手抢去手帕时,抓住了她的手。“当着他的面为何就不能?”

  崔樱心里大大一惊,竟挣脱不开贺兰霆。

  “殿下这是何意?”她杏眼泫然,一着急就道:“难道殿下想要顾行之知道,你与我在书屋听了一场他的苟且之事,殿下不要脸面,臣女还想……”

  她渐渐在贺兰霆漆黑冷静的视线中熄声。

  “都说崔府嫡长女性情温和柔美,原也不过如此。”

  贺兰霆松开她的手,帕子崔樱也碰不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贺兰霆塞回怀中。

  那道深沉的嗓音语调冷淡的道:“这帕子已经归孤了,不想落入他人之手,想要,便择日来见孤。”

  崔樱满是红晕的脸上一片惊愕。

  贺兰霆什么都没再说,威重沉稳的与她擦肩而过,留给她的余光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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