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眠》作者:胧十

一高的规矩,高三周五没有晚自习,周六补课一天,周日正常休息。
  因为下周要开运动会,月考挪到周六进行,而且只考一天。

  一想到明天要一口气考四门,周思齐抱着脑袋直喊救命。

  “杀了我吧!连考四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时夏清好书包,侧过身来安慰她:“忍忍吧,想想下周运动会咱们可以连休三天呢。”

  周思齐捂着额头连连摆手,“不行、明天可是实打实的痛苦,这让我暂时想不了那么远的快乐。”

  她苦恼的样子太过真实,真实到时夏觉得她太可爱了。
  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时夏笑得满脸宠溺:“你好可爱哦。”

  周思齐不明白为什么看见自己痛苦,时夏会这么高兴,但时夏高兴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她是标准的美人长相,鹅蛋脸,唇丰而不腻,鼻头略圆,鼻梁起伏的弧度恰到好处,五官立体却不过分凸出,一双杏眼更是将她整张脸全都点。
  她一笑起来,琥珀色的眼仁像是会发光,亮晶晶的,别提多好看了。

  周思齐可喜欢看时夏笑了,只是时夏像这样大笑起来的时候不多。她一边默默惋惜,一边得出自己“爱帅哥、更爱美人”这样的结论。
  美人在前,她忍不住抱上去一顿乱蹭。

  正当两个小姑娘黏在一起腻腻歪歪的时候,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
  天色阴阴的,竟然下起雨了。

  这雨来得突然,两人都没带伞。
  未免一会儿雨下更大,时夏提醒道:“咱们赶紧回去吧。”

  “嗯嗯。”周思齐点点头,刚把书包背上,突然有人叫住时夏。

  “班长!”

  两人闻声一块回头,教室后排,以汪洋为首的男生堆里多出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好像是隔壁班的。
  迟让在他们中间依旧稳占C位,他斜倚着墙壁,双手抱胸,这个姿势将他的身形拉长到了一个极限。
  他正看着时夏,微吊的凤眸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时夏视线从他脸上划过,错开目光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迟让好像在憋着什么主意的样子。

  然而还不等她深究,汪洋便开口道:“明天考完试咱们一起去玩呀。”

  时夏愣住。
  一旁的周思齐眼睛一亮,反应极快地反问:“能带人不?”

  汪洋见她神情兴奋,撇撇嘴,像是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可以。”

  “那我们去!”
  “周思齐!”

  时夏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周思齐,她竟然就这样不问她意愿的答应了。

  她板着脸:“我不想去。”

  周思齐怕男生们听见,忙将她揽到一旁,悄声说:“你别着急嘛,咱们先答应着,明天你再找理由不去就是啦。”

  这不是言而无信吗。
  时夏抿唇不说话。

  周思齐见状,又打上了友情牌:“呜呜我的好夏夏,看在咱俩同桌两年的情分上,你就帮帮我、帮帮我。有迟让欸!人家真的很想跟他一起出去玩嘛!”

  “你可以只说你要去啊。”
  “那怎么行嘛!汪洋只问了你欸,肯定是迟让想要你去啊。你不去的话,我没办法去的。”

  她倒是会看情况。
  可时夏还是不松口。

  周思齐没办法,抱着她猛一阵撒娇:“拜托啦时夏,你刚才还说我可爱的。你就帮帮我,就先答应嘛、答应嘛。”

  时夏被她抱着晃来晃去,看她嘟嘴瞪眼的耍宝卖萌,实在拿她没办法,“停停停!”将她推开一些,时夏脸色还是很严肃,“那先说好,我是不会去的。明天要是有什么问题,你自己负责跟他们解释。”

  周思齐闻言立刻笑开:“遵命!包在我身上!”

  后排几个男生只看见她们俩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周思齐便一脸明媚地转回头来比了个OK的手势。

  迟让的目光一直在时夏身上,看见她抿着唇背上书包,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

  他扬起眼尾,对身边的人说了声:“先走了。”也从后门离开。

  -
  在教室里耽误了一会儿的功夫,雨果然下大了。

  时夏和周思齐挽着手,刚一出校门就听见有人在叫周思齐的名字。

  “思齐!齐齐!”

  周妈妈骑着辆白色的电动车,身上那件紫色的大雨衣足够两个人用。
  一看见周妈妈,周思齐立刻松开时夏跑了过去,“妈!”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妈妈从雨衣里伸出手来擦了擦周思齐脸上沾到的雨,周思齐笑得很甜。

  身边一空,时夏在原地顿住。
  看着眼前这幕,她一时不知要不要上前,还是周思齐回过头来跟她道别,她才回过神对她挥了挥手。

  “时夏,我妈妈来接我,我先走啦!”
  “喔,好。再见!”
  “拜~”
  ……

  和周思齐同桌两年,周思齐一直把时夏当做自己的偶像来崇拜。
  对她来说,长得漂亮肯定是第一准则,在满足了这个准则的基础上,时夏不仅成绩好,还温柔大方,特别讨人喜欢,根本就是她心目中的女神标杆。周思齐常常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她不知道,在她仰视时夏的时候,她身上也有东西一直吸引着时夏。

  周思齐母女的白色电动车在她视线中逐渐远去,时夏突然想起来,好像从小学开始,她就是独自去上学。

  一个人坐六站公交车,再一个人走一刻钟才到学校。
  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北风萧萧,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帮忙撑伞,只有时夏要自己打着伞去菜场买菜。

  不会有人来接她。
  也不会有人帮她撑伞。
  她只能提前看好天气预报,为自己准备雨伞。

  像今天这样突然的大雨,除了淋着雨回家,时夏没有他选。

  放学后的小巷热闹非常。
  三三两两背着书包的学生、来接孩子的家长,花花绿绿的雨伞连成一片。
  时夏在这些伞下穿行,却没有一把伞是属于她的。

  她实在很讨厌雨天。
  往天这条300米的小巷五分钟就能走完,今天却久久看不到尽头。

  雨水沾湿了脸侧的头发,发丝一缕缕黏在脸上,有些难受。
  时夏低着头抹了把脸,正打算加快脚步离开,身边突然有人很轻地叫了声:“班长。”

  雨势渐大,淅淅沥沥的雨声让时夏以为自己幻听了。
  下一秒,眼前的笼下来一片淡色的阴影,头顶的雨暂时停了。

  时夏侧眸望去,是罗超举着伞跟了过来。

  时夏有些意外:“罗超?有事吗?”

  罗超像是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低头盯着地面,腼腆得时夏必须很专注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没、我看你没带伞。”

  时夏一愣。

  罗超的伞不大,伞下的空间两人各占一半。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太过靠近了。
  时夏蓦地想起昨夜迟让说的话。

  ‘你后桌喜欢你啊。’
  ……

  时夏不由多看了罗超两眼。
  他身材瘦弱,个头跟时夏差不了多少,木纳又呆板的个性导致他在班上很没有存在感。要不是最近成为前后桌,时夏在班上跟他打照面的机会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看得出,他是鼓足了勇气来帮自己打伞的,却仍不敢和她离得太近,肢体拘谨又僵硬,半边肩膀都在外面淋雨。

  “你淋湿了。”时夏说着,扯着他的书包带将他拉进来一些。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罗超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时夏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侧脸一下子胀红了一片。

  时夏看见他脸色的变化,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举动只是单纯不想让他淋湿。这毕竟是他的伞。
  两人同行了不到十米,未免气氛变得更加尴尬,时夏道:“谢谢你帮我打伞,不过我们不顺路。”

  “我先走了。”

  她小跑两步离开伞下,回头来朝罗超挥挥手,“明天见。”

  罗超在原地愣了半秒,追过去:“那、那你把伞拿走吧。”

  时夏刚想说不用了,视线中,罗超身后突然多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迟让很高,他的外形是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被人一眼认出的存在。就像现在,在一群穿着同样校服的人里,只有迟让肩宽腿长,将死板的校服穿出了运动广告里才有的时尚和动感。
  他一出现,整个小巷里的人都变得黯然失色。

  迟让腿长步大,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就从罗超身后到了时夏跟前。

  罗超楞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豆大的雨珠砸向眼睑,他用力一闭——
  时夏错愕的脸被倾斜的伞沿遮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有迟让那双轻狂含笑的眼一闪而过。

  “谢谢你的伞,我们先走啦。”
  ……

  -
  时夏被迟让半裹挟着上了路边的出租车。
  因为雨天,大家都打着伞,小巷里的学生们大多行色匆匆,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去向。
  但罗超却一直看着他们上车,到车开走。

  等他呆滞的脸从车窗外消失,时夏突然怒了。

  “迟让!”

  蓝白格子的伞面沾了雨,迟让握了一手的水。
  他随意将伞扔在脚边的空位,甩了甩手,“有纸没。”

  他像是看不出时夏此刻的不满,见她不动,竟径自伸手朝她包内探去。

  时夏往旁边一躲,挥手啪一下打在他的手背,声音之大,连前排的司机都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看。

  迟让吃痛收回了手,脸色沉下去,“你来真的?”

  时夏自己也愣住了。

  迟让眯起眼睛,“你就那么在意那小子的看法?”

  什么这小子、那小子。
  时夏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低头从包里翻出纸巾,递过去的时候也没好气:“别碰我的东西。”

  迟让眉尾一挑,“我的”这两个字让他有些不爽。但他还是从时夏手上接过纸巾来擦了擦手,随后靠向椅背,降下车窗,有风裹着雨丝飘进来,又湿又凉。

  他不说话了,时夏也抱着书包向后一靠,抿着唇赌气。

  倒也不是气别的,只是她担心要是刚才有人看见他们拉拉扯扯,明天到学校里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话来,万一被老师听见……
  就算刚才没有其他人看见,但罗超肯定看见了。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否则他不会在巷口一直看着他们不肯走。
  他虽然看着话少,但万一有人问起,或者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引起旁人注意,总不是什么好事。

  时夏今天才把G大飞签考试资格的报名表交上去,在确定跟G大签约之前,她不能允许这中间出一点岔子。

  可恶。

  时夏越想越气,干脆转过头瞪着身边的罪魁祸首。
  他就是这样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

  迟让望着窗外发呆,被她一瞪,回头望过来,怔了一下。

  “你要吃人?”

  时夏咬牙:“我想杀人。”

  “至于吗?”他举起右手,亮出被打红的手背,像是不敢置信:“你都已经给我一巴掌了,还不能解气?”

  见她腮帮子都咬紧了,像是真的生气,迟让心头莫名也冒出了一股邪火。

  手一摊,他将脚边的伞往时夏的方向一踢,“还给你,行了吧。”

  雨伞被他踢得一震,水滴溅起来,沾到手背上一些,时夏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

  正是晚高峰的时候,又逢下雨,路上堵得很。
  出租车停下来,熄了火。
  车内一时只剩雨声。

  这架吵得蹊跷。
  前排司机不时从后视镜里投来好奇的视线。

  后排座位不算宽敞,迟让身高腿长,更显憋屈。
  时夏气结,说不出话,干脆转头不看他。
  迟让也同样转向一旁窗外,侧脸阴沉得相当明显。

  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着这个状态,气鼓鼓的,不肯说话。

  直到车子走走停停到了南河北街入口,司机才出声提醒他们:“到了。”

  时夏这才回过神来,望了望窗外熟悉的街景,眉间蹙起。“来这里做什么?”

  迟让推开车门,他低沉的声音一半留在车内,一半流出车外,跟雨声混在一起。“当然是有戏看。”

  时夏抬眸,微怔。
  车门隔绝了迟让锁骨以上的画面,时夏只看见他扶在门框上的手被雨淋湿。
  她晃了晃神,拿上脚边的伞跟了过去。

  南河北街是S市最有名的酒吧一条街,也曾经是市里最乱的一条街。
  QR作为这条街上规模最大、品位最高的酒吧,这里的客人也是最多的。

  时夏跟着迟让进店,店里的服务生似乎认识他们。尽管他们现在还穿着一高的校服,但门口不但没人阻拦,进去了还有人对他们点头示意。

  现在才不到七点,店里只开了餐吧附近的卡台。
  迟让一边脱掉校服外套,一边往二楼去。
  时夏跟在他身后上楼,迎面有个端着餐盘的服务生下来,三人错身的瞬间,时夏恍惚看见餐盘上的水晶杯里浮着一层妖异的血红。

  不等她看清,迟让拽着她继续往上。“快点。”

  二楼转角大厅有零散的卡座,一般不卖,都是留给包间里的客人出来透气用的。
  现在还没到客人正多的时候,沙发上已经坐了几个人在那抽烟。

  迟让在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包厢门口停下来。
  时夏也跟着停下。

  208。
  这是跟迟让玩在一起的人常用的房间。

  迟让推门之前,长臂向后一展,轻而易举便拢过时夏的肩头,将她带到胸前。

  时夏还背着书包,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迟让就贴在她身后。
  他身上淡淡苦涩的灰烬的味道将她包围。
  心神一颤。

  迟让在头顶说:“别离我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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