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日常过成剧本杀》作者:老天鹅啊

第8章 他山石
  我说呢,怎么27岁关注K12教育的公众号,原来是同行。
  而且是个不甚友善的同行。
  我很快加了这人。
  这人很快通过了认证。
  我刚想打个招呼,他那边已经先发了消息过来,手速飞快——
  涵涵让我给你讲讲怎么写公众号文章。
  说起来也没什么东西可讲,但你写的是真的垃圾。
  你下一次上班是周几?
  我说:周二。
  他说:你周二发一篇关于化学的推文,如果我发现今天我提到的几点你没改的话,那我以后也不会再教你了。
  我按住自己的小心脏回复:好的。
  *
  其实我还挺玻璃心的,别人说我写得不好我会很难过。
  但可能是因为这人气势太盛,而且他毕竟是我领导找来的大佬,所以恐惧一时压过了我的其他情绪。
  我怀疑是大佬涵不好意思骂我,才让朋友来当这个恶人。
  之后我的手机开始不停地受到消息——
  首先你的绩效考核看的应该是点击量吧?文章写得再好,标题起得云里雾里,谁也不会点进去看,何况你文章写得也不怎么样。
  第二,你的第一段不要写干货,更不要写些类似‘草长莺飞二月天’的客套话,第一段就要让人知道你这篇文章要讲些什么。别人看这篇文章不用花钱,你但凡有一点吸引不住他的地方,他立马就退出了。
  第三,写文章时不要想着你的写作对象是学生。中学生没时间玩手机,就算玩手机也不会看这个,你的文章只有家长会看,也只有家长会到你们机构去付钱报课。你等想明白家长想看什么。
  第四,说人话。我是文科生,近10年没学数学了,你的学生家长大多和我半斤八两。我明白地告诉你,你那篇文章都是干货,我根本看不懂,根本不可能往下翻。你平时怎么说话,文章就怎么写就行了。
  第五,用数据。你肯定想知道,不放干货的话文章还能写些什么。其实你的目的是让家长知道这节课的重要性,那么光说‘好重要好重要’是没用的,你得告诉他们这节课的内容在月考中占分百分之多少,在期末考考多少,中考高考又考多少,这是最快最有效表达重要性的方法。
  第六。
  算了暂时没有第六,我看你分级标题倒是标得挺清晰。
  到底是理科生。
  我看着最后一句话,突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在夸我。
  *
  新的工作总是伴随新的焦虑。
  赚钱怎么会容易呢,它永远都是不容易的。
  好不容易等这人说教完毕,我揣起手机一抬头——好嘞,已经坐过站了。
  我赶紧在下一站下车,然后到对面去等反方向的地铁。
  恰有一老爷爷问我:“小同志,我问一下,到神仙桥该坐哪一辆啊?”
  我抬头看看然后告诉他:“在对面。”
  老爷爷说:“好嘞,谢谢啊,小同志。”
  “不客气。”我心情好了点,至少笑得出来了。
  倒也不是因为帮助了别人,而是为自己“能在地铁站给别人指路”这件事本身高兴。
  我老家是巴掌大的小县城,没有地铁。后来在T市上大学,也没有地铁。
  第一次来到N市时看到地铁站的闸机,我连该在哪刷卡都不知道,整个人战战兢兢的。但是我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认路指路了。
  有时候会想,如果妈妈看到我有这么大的成长,应该会有些骄傲吧。
  我妈对我是有些过度的那种保护。
  我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她接送我上学放学,出门的话也都是和她一起出去。
  如果有时她不在家,而我必须要出去买点什么,就必须先打个电话告诉她,然后再去。
  所以我从小到大一直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跟硕硕处得好是因为她是我同桌。
  而且我妈也同意我和硕硕两人单独出去玩,反正就是对硕硕莫名信任。
  大学毕业后也是一样,如果不是我说我要到N市和硕硕合租,那她肯定会勒令我回家,到老家的正规学校当老师。
  这样的保护好不好呢?
  我其实一直觉得挺烦的。直到有一个暑假,我和几个同学在一个数学老师家补习,老师是个独居老头。
  那天我走时把作业本落在他家了,他就打了个电话给我,让我去他家拿。
  我就立刻给我妈打电话,跟她讲了一下这事儿,我以为她会同意我去。
  但是我妈当时就火冒三丈,勒令我不许去。
  我虽然很不理解,还跟她绊了两句嘴,但最终还是很老实地待在家里。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老头那里留过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我妈的手机,一个是家里座机。
  老头是先打了我妈的手机,我妈已经说了等她下班会顺路帮我拿回作业本。
  然后紧接着,老头挂了电话就打了我家座机,让我立刻去他家一趟。
  他家就他一个人。
  如果以上这些是我妈想多了,那么后来,我亲眼看见这老头以关怀为名摸一个女同学的手,反复揉搓的那种。那个女同学当时是硬生生把自己的手拽出来的。
  我当时人都惊了,老禽兽竟在我身边。
  差不多因为这个事儿吧,我后来想起了很多我妈让我不理解的举动——
  比如我学游泳时,别的小朋友都是爸妈送来了就自己在游泳馆里玩,只有我妈全程坐在一边看着。
  一方面是因为泳池有安全隐患吧,另一方面是,教练是男教练。
  再比如从我小学时,我妈就时不时很自然地问我,某某老师有没有批评我呀,有没有叫我去办公室呀,叫我去办公室说了什么呀之类。
  一方面是为了了解我的学习情况吧,另一方面是为了了解我在学校的生活情况。
  我妈是个产科护士,在医院里乱七八糟的事儿见多了,所以对这方面格外机敏。
  这样的保护现在想想是很好啦,但多少对我的性格造成了一点影响。
  之所以到N市来,也不是我有什么大城市梦,更多的是想躲开她吧。
  感觉如果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那我永远也不可能成长成一个真正的大人。
  现在,我终于也会了一些妈妈不会的生活技能了,比如坐地铁。
  比如叫外卖、打滴滴、讲化学课。
  这让我觉得自己在逐渐脱离掌控——虽然妈妈给我提意见时,总是还用以前那种好像我必须听命令的语气,但是现在我至少可以阳奉阴违了。
  *
  经过周一一天的休息之后,周二再次来到十八楼。
  因为我上次坐的工位那里,天花板上得多装一个摄像头,工人要占用我的位子施工,所以我被大佬涵安排在了他和一个英语老师的夹缝中。
  不得不说大佬涵的温和气场真是绝了,我几乎算是跟他一人半张桌子,竟然完全感觉不到来自领导的压迫感。
  出于写作者收集素材的本能,我稍稍观察了一下大佬涵的工位——物品摆放整齐,桌面擦得很干净,拥有一台我们都没有的公家电脑,还有……
  一些包了浆的核桃串儿。
  我很好地控制住了我的表情。
  直到接近中午时,他的工位刚好被太阳晒着,可能是觉得热吧——我眼睁睁看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写满毛笔字的大折扇,悠然自得地扇着风。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叫他:“大佬涵。”
  他:“嗯?”
  我问:“你家养鸟吗?”
  他嚯嚯嚯地笑了一阵子,我看他笑我也想笑,但在他笑之前我真没觉得自己说话有什么好笑。
  他很好地规避了我的问题,立刻开始问我工作上的事儿。
  所以我怀疑他家保不齐真养鸟。
  他问:“你现在忙什么呢?”
  我说:“你的大佬朋友让我今天写篇化学小作文。”
  “哦哦,”他点头,“他这人脾气不太好,他没骂你吧?”
  我说不算骂吧。
  他说那就好。
  我补了一句:“他就是说我文章写得垃圾而已。”
  大佬涵尴尬了一小下,又找别的话说:“咳,你俩聊得挺好啊,你还跟他说你是化学老师了?”
  我懵了一下:“不是你跟他说的吗?”
  “啊?是我说的吗?”大佬涵回忆了一下,不过他一天天事情多得很,这点小事他早就记不清了,“那可能是我说的吧,可我跟他说这个干嘛?”
  也差不多就是大佬涵正回忆着的时候,一个有点可怕的想法从我的头脑深处冒出来——
  公众号写手,狂妄至极的语气,又好像稍微有点小才。
  如果大佬涵和我,都没有暴露过我是化学老师这件事,那么这位公众号写手是怎么知道的?
  “大佬涵,”我脱口而出,“你这个朋友,他做过鸭吗?”
  附近工位的同事们纷纷侧目。
  大佬涵愣了愣:“你说的鸭是我想的那个鸭吗?”
  “不是,”我恨不能给自己一嘴巴,我特么也太不把大佬涵当外人了,“我的意思是,你的这个朋友他在哪个机构负责公众号?不会是楼下‘他山石’吧?”
  “是‘他山石’,怎么了?”来自地狱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听语气已经带了点脾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K12是学前教育至高中教育的缩写,现在被用来代指基础教育。
  (我和妈妈的关系也是条暗线,后期有用)
  20:00更下章!希望明天收到上榜站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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