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民国》作者:凝陇


刚到门边,外头周嫂领来一人,满脸匪夷所思:“太太,大少爷,小姐,家里来客人了。”
虞太太往那人一看,见是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身型高拔,模样生得极好。
她一呆,只觉得这人面善,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叫不上来,后来还是周嫂见她僵在原地,悄步走来提醒她道:“贺孟枚的二公子,前些日子来过三楼的那位。”
虞太太恍然大悟,再看贺云钦时,便多了几分惊讶和审慎:“贺先生这是……”
贺云钦任虞太太上下打量,淡笑道:“晚辈是来找府上大公子的,冒昧登门,事前未曾知会,还望虞太太莫见怪。”
红豆跟哥哥一前一后出来,见贺云钦气定神闲站在门口,瞟他一眼,转过脸,坦然对哥哥和母亲道:“贺先生就是我刚才说的王彼得探长推荐来的那人。”
虞太太怔住。是他。
想起此人系留洋博士,最是博洽多闻,纵是品行有瑕疵,学问却是不假的,兼之又是经王彼得推荐而来,料有几分真本事,忙换了一副热情口吻:“贺先生快请坐,快请坐,周嫂,还愣着做什么,快奉茶。”
贺云钦见虞太太仿佛随时备有两副面孔,一副藏在后头,一副示于人前,关键时刻两副面孔切换自如,不由暗觉好笑。
想起她是真焦心那位失踪的外甥女方如此,便敛了异色,道:“虞太太不必忙。”
虞崇毅怎么也想不到妹妹所说的王彼得推荐的那人竟是贺云钦,一时仍有些摸不清头脑,愣了一会,低头见妹妹正冲他使眼色,顿有所悟,忙温声道:“贺先生,书房僻静些,既是要谈事情,我们不如到书房相商。”
贺云钦看了看红豆,只当不知是她出的主意:“那再好不过。”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红豆惟恐哥哥算计不过贺云钦,也要跟着进去,被虞太太拦住道:“你哥哥跟贺先生商量事情,你进去做什么。”
红豆奇道:“刚才是我去找的王彼得,这帮手论理是我找来的,为何我不能在场,再说了,找玉淇表姐要紧,多个人出主意是好的,眼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讲究这么多。”
何况哥哥最不会跟人讲条件,贺云钦巧舌如簧,万一一会他狮子大开口,哥哥应付不来怎么办。当然这话她只在心里叨咕,并未说出口。
虞太太见这话有理,也就未拦着,看了看墙上的西洋钟,眼看要开饭,不知贺先生吃未吃过晚饭,这饭留是不留?
想了一想,叮嘱红豆:“你婉转问问贺先生在不在我们家吃饭,他们贺家一向炊金馔玉,未必吃得惯咱们家的饭,一会你就随意一问,权当全个礼数。”
“知道了。”红豆漫应道,她才不留贺云钦在家吃晚饭呢。
正好这时周嫂奉了茶来,红豆便随手接了那茶盘,推门入内。
哥哥站在书桌前,贺云钦却立在书柜前,两人隔着书桌,已经谈了一会了。
“虞先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刚才我已从公共租界警署处得知,虞先生现今手里积压的案子不在少数,加之令妹为了潘玉淇特去寻王彼得相帮,我猜王美萍和陈白蝶两案都是由虞先生在负责。”
哥哥惊讶地看着贺云钦,翕了翕唇,并未予以否认。
贺云钦接着道:“王美萍的舅舅周同强是沪上出了名的‘一支笔’,为着外甥女的失踪,已经连写了数篇痛骂沪上警方的文章,如今王美萍死了,报上却一点消息也无,想来你们警方为着怕惹来社会上的议论,连周同强也一并瞒着在内。此事若是让周同强知晓,绝不会善罢甘休,外甥女失踪三月,警方一筹莫展,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却是一具尸体——”
他笑意微敛:“凶手,毫无头绪;公道,从何说起?“
哥哥闷声不响,额上却已沁出大颗汗珠。
贺云钦转而打量书架上的书:“至于陈白蝶,此女如今在沪上影响甚著,不少名流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失踪,不止关乎到你们的名声,更可能影响你们今后的仕途,虞先生,破不了案,怪不到你一人头上,怪只怪现今警界风气不好,自白厅长而下,不是背公徇私,便是陈陈相因,遇到棘手之事,一味拿些官样文章来敷衍,可是虞先生又秉性爽直,不肯同流合污,近来为了这几桩案子,怕是连个整觉都未睡过。”
虞崇毅搓了搓眉头,难掩满脸疲惫:“贺先生,如你所说,这几桩绑架案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之处,陈白蝶已经失踪超过一个礼拜,未曾接到过绑匪的电话,若是跟王美萍系同一伙人所为,怕不是单交赎金就能救得下人来的了。最让我担心的是如今我表妹——”
贺云钦话锋一转:“所以当初王美萍失踪的火车站,你们可曾仔细排查过?”
虞崇毅点点头:“问过。”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只身来沪,在等她舅舅前来接洽的期间,周围的饭馆、茶庄乃至杂货店,都有可能引起她的兴趣,这些地方,当时警方可都曾一一去询问?”
虞崇毅脸发起烫来,他曾提过建议,可是同僚嫌排查起来太费事,当时便断然否决了,后来他独自一人查了几家,觉得太琐碎,也就未再继续。
贺云钦微微一笑道:“也就是说未查得彻底。我若是你,此时除了继续等法租界的消息,还会再去火车站再盘查一番,毕竟除了王美萍,以往沪上从未有过不求赎金的绑票案,她的失踪可能是这一切的起源,是重中之重。”
虞崇毅想了想道:“我吃过晚饭便去查。”
贺云钦顺理成章道:“时隔三月,即便有什么痕迹,怕是也已经消弭无踪了,想要从头查起又谈何容易,既然我决定插手此事,晚上我同虞先生一道。”
虞崇毅迟疑道:“贺先生为何要接管此事。”
“自然是受王彼得所托。”
红豆暗憋了口气走到桌边,如她所料,哥哥在贺云钦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将茶盘放到桌上,她端起其中一杯热茶,似笑非笑道:“贺先生真是辩才无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想是渴了,来,请喝茶。”
贺云钦居然毫无惭色接过那茶杯,垂眸笑望她道:“多谢虞小姐。”第14章
红豆回以一笑,刚要开口,就听母亲开门道:“贺先生,你用过晚饭不曾,若是不嫌敝舍饭菜粗陋,跟我们一起用晚膳可好。”
三人都是一怔。
贺云钦视线从红豆脸上移开,转而看向虞太太,笑道:“正好晚辈稍后要与令郎一道出门,时间紧迫,不便回家用晚膳,既然虞太太盛情相邀,晚辈只好在此叨扰一顿了。”虽是谦卑的口吻,话却接得理所当然。
红豆笑容微滞。
虞太太似乎也愣了一下,然而她毕竟精于世故,忙又笑起来道:“贺先生肯留下吃饭再好不过了,可惜家里没想到会来客人,事先未做准备,贺先生莫嫌饭菜寡淡粗陋才是,眼看要上桌了,你们商量完事情就出来,马上可以开饭的。”
待母亲重新掩上门,红豆斜眼睇着贺云钦道:“贺先生,刚才我进来时听到了您一番高论,贺先生为了说服我哥哥,来时路上还专门去了一趟公共租界警署?”
贺云钦只当听不出她话里的讽意,饮了口茶,回答得很轻松:“既答应了帮忙找人,为了能尽快理清这几桩案子的首尾,少不得先做些功课。”
红豆走近几步,含笑点头:“可见贺先生此番前来做了十足的准备,甚至可以说是势在必得,那么我就更糊涂了,贺先生打定主意往自己身上招揽麻烦,图的是什么?王彼得所托?我看他连提到警察厅三个字都丧气,绝不至于主动请人帮忙破案。”
虞崇毅并不知道红豆跟王彼得交涉的具体情形,听了这话才知妹妹跟王彼得未能谈拢,再看向贺云钦时,目光便添了几分疑惑:“贺先生。”
贺云钦透过茶杯上沿看红豆一眼,很快便将茶杯放回托盘内:“虞小姐,下午你去找王彼得时,曾说过你表姐潘玉淇是礼拜六去参加的茶话会,大概于下午三点左右失踪,换言之,截止眼下,潘玉淇已失踪超过五十个小时,如果绑她的跟王美萍的绑匪真是同一伙人,潘玉淇眼下的处境可谓大大的不妙,此事悬于眉睫,我们既然已决定合作,当务之急不该是彼此试探,而是尽快找到你表姐的下落。”
三言两语便转移了重点,只差没给红豆扣上一个“不分轻重胡搅蛮缠”的帽子。
虞崇毅听了,脸上果然又泛起了焦灼之色,碍于贺云钦来意不明,一时未有举动。
好在红豆早领教过贺云钦的好本事,并未给这话气死,当即扬眉回道:“固金银行的袁箬笠是表姐失踪案的关键人物,他的问话是找寻表姐下落的重点,如今法租界对袁箬笠的问话还未结束,何谈定夺下一步的行动?就算花些时间问问贺先生此行的目的,并不见得会耽误什么。倒是贺先生,为何每回我问你为何要插手此事,你都要顾左右而言他?若是心中无愧,何必一味的遮遮掩掩?”
贺云钦兵来将挡,夷然一笑:“虞小姐,下午你去找王彼得时,我原以为只是一宗简单的绑票案,起初的确并无参与的兴致,可是后来我才从虞小姐口里得知,不单你表姐潘玉淇,陈白蝶和王美萍的绑票案也疑似遭到了同一伙人绑票,而其中的王美萍,在失踪三月后,更是已惨遭不测,想来都是无辜生命,你表姐还是我同事。惊闻此案,难道我就不该有恻隐之心?为了救人,我又为何不能参与其中?”
好厉害。红豆暗暗咬牙,颓然片刻,复又奋起:“贺先生,正所谓绠短汲深,贺先生并非警事人员,既要插手连警方都破不了的悬案,想来必定身负与之相匹配的绝学,王彼得听说曾受过系统训练,贺先生学的却是工程学,不知贺先生贸然前来相帮,依仗的是什么?我们又怎么知道贺先生是不是打着相援的幌子,实则另有所图?”
哥哥职位不高,手里紧要的卷宗却不少,若是被贺云钦骗得泄漏了不该泄漏的,怕是不必辞职也在警界混不下去了。
虞崇毅听了这话,深深看一眼贺云钦,戒备之色顿起。
眼看先前的谈判要告吹,贺云钦一时未答言,只意味深长地看着红豆。
她言词锋利,嘴角却含着浅浅笑意,脸庞在头顶五彩玻璃西洋灯照耀下,明净一如幽夏的莲瓣。
他直直望她一会,将脸色正了一正道:“虞小姐,大家都是敞亮人,既然我诚心要跟你们合作,有些话也就不必再相瞒,王彼得跟我在德国相识,他的一套本领乃是从德国一位著名的痕迹学教授处学来,大约两年前,王彼得因为酗酒身体出了状况,在德国当地一家医院就医,怕报纸上的彼得专栏停止连载,曾委托我以他的名义写过近一年的连载,后来我因忙于正事,无暇再动笔,彼得专栏也就正式停刊了。此事王彼得从未存心遮掩,虞小姐一问便知。”
红豆和虞崇毅都是一呆。
红豆先是拒绝相信,然而沉淀下来一细想,那天在茶话会上,王彼得从头至尾只顾着老调重弹,几乎一桩新鲜案件都讲不出,想是因为病体的缘故,久已不动脑筋了。
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彼得专栏有一阵子叙述手法明显跟之前大有不同,案件精彩纷呈,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好看。
原来那竟是贺云钦代笔的么?
贺云钦见二人惊讶之下久久忘了答言,淡淡一笑,谛着红豆仍泛着疑惑的黑眸道:“虞小姐,我可以郑重向你们保证,我此番前来,既为诚心帮你们找寻潘玉淇,也为诚心查办王美萍和陈白蝶的失踪案,我的能力可以慢慢察证,时间却不等不了人,眼下救人要紧,两位都是聪明人,能不能暂时放下成见,考虑接受我的合作。”
***
红豆从书房出来,一声不吭跟在哥哥和贺云钦后面进了饭厅。
刚经一番交涉,虽说侥幸弄清了贺云钦跟王彼得的瓜葛,然而到了最后关头,被贺云钦一绕,仍未能弄明白他参办此案的真实目的。此人滑不溜手,想要从他口里套话难于登天,如今再回想下午的事,简直连王彼得都比贺云钦率直可爱几分。
只是眼下找玉淇表姐要紧,王彼得曾委托贺云钦写专栏,可见此人能力是不假的,不如等他顺利找到了人,再让哥哥将他一脚踢开。
想到此处,她心情大好,兴致勃勃坐到桌边,托腮等周嫂盛饭来。
贺云钦坐她对面,左边是母亲,右边是哥哥,哥哥想是心存戒备,言谈客套之余仍显审慎,母亲却因时刻不忘待客的礼节,早已殷勤地劝起了菜:“贺先生,玉淇的事就劳烦您跟王探长了。”
红豆想起这人下午才刮坏她的裤子,眼下又即将大吃她家的饭菜,胸口顿时一闷,不愿再与他正脸相对,索性仰起脸来,皱眉去看头顶的墨绿玻璃杯罩悬灯。
贺云钦跟虞太太泰然说了几句话,不动声色一抬眼,见红豆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已然转换了三四种神情,比起妹妹小的时候,简直还要懂得变脸,不由暗暗称奇。
***
次日早上红豆起来,顾不上洗漱,先到哥哥房间去打听昨晚的收获,谁知哥哥一早就走了。
吃饭时虞太太道:“你哥哥走的时候,说法租界那边回话,那个固金银行的袁箬笠礼拜六从新亚茶室出来,去了什么俱乐部打桥牌,俱乐部里有人给他作证,袁箬笠自己也坚称事后未见过你表姐,可是后来经火车站那边一查,发现附近有爿洋装店是袁家名下的产业。”
红豆一顿。这么巧?
“哥还说了什么?”
“别的未说,就说中午可能去你学校找你,要是下午你还有课,中午就带你去附近的饭馆吃饭。”
“那最好不过。”她还打算向哥哥打听调查的结果呢。
时间不早了,红豆顾不上跟虞太太讨论,匆匆忙忙用完早膳,便回屋换衣裳。
走前瞥见挂在床架上的那件大衣,本想拿学校托贺竹筠转交给她二哥,想来想去,怕引起什么误会,遂作罢。
谁知她刚跑到楼下,虞太太竟兜好那大衣追了出来:“不是要还给顾筠么,昨晚我已经重新熨过,这么贵的衣裳,就算顾筠二姐嘴上不催,随时可能会想起来要穿的,还是早些还给人家为好。”
红豆深觉近日流年不利,简直怕什么来什么,见母亲已经自顾自给她夹到后座,硬着头皮闷闷道:“知道了。”
到了学校,她抱着大衣到自己的信箱前,比对一番大小,果然塞不进去,只好抱着进了教室。
上午共两堂课,第一堂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明清史料研究,顾筠坐她边上,见了那大衣,称叹不已:“这是哪家洋装店做的?真是好看。”
红豆想起昨天她编的那套说辞,对着顾筠本人,再想起顾筠她二姐,连调侃的心思都无:“不是我的衣裳,一会要还人的。”
第二堂是本学期新开的乐理课。
往课室走的时候,顾筠跟梅丽贞几个议论:“听说段明漪在美利坚的威尔斯莱女子学院念的书,学问想来不错,就不知讲起课来如何。”
红豆一愣:“果然是她给咱们讲课么。”这两天尽顾着找玉淇表姐,倒忘了乐理课新老师的事了。
顾筠对红豆的质疑度略为不满:“一会上课不就知道了。”
红豆抱着大衣进了教室,刚一坐下,隔壁一个女孩子笑吟吟打招呼道:“虞学姐、顾学姐、梅学姐。”
是贺竹筠,打完招呼,她抱起课桌上的书本走过来,要挨着红豆她们坐。
尚未坐下,贺竹筠低头看见红豆搁于凳上的大衣,讶道:“虞学姐,你怎么带着大衣来上学?”
红豆朝贺竹筠脸上细细一望,见她毫不知情,显然这衣裳不是她的,便不动声色挪开那大衣,笑道:“一会要还人的。”
这时教室里一阵轻微的骚动,红豆看向门口,见一人款款走进来,肤白雪腻,身段绰约,果然是段明漪。

第一卷:陈白蝶案
第1章
虞太太一家住在同福巷的一栋老洋房里。
房子原是一位白俄贵族蛰居上海时置下的产业,初抵沪时,白俄人因为手头宽绰,于衣食住行上,样样都考究,光是装点这幢房子,听说便所费不赀。
谁知没多久白俄人染上烟瘾,渐渐的坐吃山空,就典当起家产来,不久便告贷无门,连洋房也一并抵押给了别人。
十余年过去,洋房早已不复当年风光,楼上楼下共三层五进大开间,如今分别赁给了四户人家。
以虞太太家为例,底下是爿裁缝店,住的是一对彭姓夫妻。这家人白日开门做生意,晚上管教孩子,从早到晚叮叮咣咣,没个停歇。
虞太太家住在二楼。
三楼辟作了两半,一边住着位姓向的中年男子,中分头,鼻梁上架着圆镜片子,常年一副悒郁的苍白面孔。虞太太知道这位向先生学问是顶出众的,不然不能在大学里任着教员,就不知为何年近四十了还未娶亲。
另一边么……
想起那女人粉黛妖娇的模样,虞太太嘴角浮起一点鄙薄的神气,放下手中的活计,朝桌上的西洋钟看过去。
六点了,可是够晚了。
她心里怙惙着,冲着里间紧闭的一扇房门喊道:“红豆,别光顾着用功了,下楼看看你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接连喊了两声,房门里头一无动静,虞太太叹口气,无奈起了身。
推门一望,就见女儿果然半偎在床头看报纸,许是怕热,身上只穿件玉色袄裤,雪白胳膊露在外头,满头乌发用一只樱桃红赛璐珞发夹夹住,黑漆漆的垂在一边胸前。
见她进来,女儿半点没有起来的意思,仍睇着手里的报纸,声气懒洋洋的:“妈”。
“耳朵做什么用的?让你去看看你哥哥,半天都不答应。”虞太太走近,不容分说抢过报纸,见是专讲奇闻轶事的花边小报,更添一层愠意,“只当你在用功,原来尽挑这些来看,这上面的东西乌糟糟的,对功课有什么益处?”
话没说完,见上头赫然写着:“天迤影片公司头牌明星陈白蝶小姐近日离奇失踪,疑为贼匪绑架,消息不胫而走,轰动沪上——”
虞太太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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