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觅》作者:八月薇妮

8.  第 8 章   小九:“别碰我师父!”……

  船靠岸而停,夜风推着江水,发出轻柔的哗啦啦的响动。

  窗户开着,可以看到外间暗蓝色的天幕,江村上渔火点点,如同一盏盏小小灯笼,跟天际的闪烁星光相映成趣。

  柳轩坐在桌边上,金毛小猴子蹲在他的身旁,四只眼睛却都盯着盘膝而坐的上官松霞。

  方才柳轩察觉她毫无鼻息,但脸色神态看着并无异样,他将“神游”二字琢磨了半天,似懂非懂,只是他很知道上官松霞的能耐,既然叫自己守着,那便寸步不离就是了。

  那小猴子起初还在窗户旁玩耍,此刻便畏畏缩缩地沿着墙角爬到上官松霞脚下。

  柳轩怕它惊扰到松霞君,便一眼不眨地盯着它,小猴子感受到他的目光,“吱”地叫了声,双脚站起,贴紧床边站着,惊恐地望着他。

  柳轩也不顾它懂不懂自己的意思,便向着它摆手,又做个噤声的动作

  小猴子看他并没想靠近的意思,这才缓缓放松下来,慢慢地趴下了身子,两只圆碌碌的眼睛时不时看向柳轩。

  室内分外安静,甲板上船工们说笑的声音清晰可闻。

  原来,在这里会听得这么清楚。

  柳轩突然忐忑,他想起先前那个叫老六的船工问自己上官松霞是不是他的相好……万一松霞君听见了呢?

  他的脸悄然红了,原先还能盯着上官松霞看,这会儿,好像多看一眼都似亵渎,一颗心作祟似的,不安分地乱跳。

  正在此刻,耳畔隐隐听见喧哗吵闹之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又有人叫道:“那是……老六?”

  惊呼声此起彼伏,脚步声却也越发逼近,柳轩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窗户口往外看去。

  却见岸上一片火把绵延,火光之中,最前面有两个人正在拼命地跑,后面那些大声呐喊,却像是在追。

  柳轩眯起双眼,认出前方其中一个,正是之前给自己热汤的年轻船工老六,他手中牵着的却是个女子,踉踉跄跄地,跑的不算很快。

  而身后那些人犹如饿狼般,有一人纵身上前,抡起手中握着的锄头,向着那女子的身上狠狠砸落!

  只听一声惨叫,那女人已经跌倒在地。

  老六见势不妙,把女人往怀中一带,夹裹着她往甲板上冲过去,这时侯船上的人正欲下来,见状便停住了,船老大道:“快收船板!”

  那老六前脚才上船,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撤甲板,把几个追兵晃的落了水,但那些人很是凶悍,有人跳下水,向着船上洑来。

  一番你追我赶吵嚷中,竟给四五人爬上了船,后上船的这些人看打扮,像是些村民,有人拿着锄头,有人提着棍棒,跟众船工对峙起来,但是船工毕竟势单力薄,哪里能够抵得住。

  慌乱中,船老大出面:“各位有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半夜三更的,难道没王法了吗?”

  村民之中走出一个尖嘴猴腮的老者,道:“什么王法,你们也配提?你们半夜三更拐带良家女子,难道就是王法?”

  船老大看向旁边,老六正扶着那女人,那女人腿上先前给砸中,鲜血横流,脸色惨白地倒在他怀中。

  “老六!你干了什么!”船老大怒喝了声。

  老六站起来:“我没拐带!是他先前说了,我给他一两银子,他就把云娘给我,我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他却又反悔了!”说着又怒视老者:“我先前给了你二百个钱的!”

  老者冷笑:“谁见过?你少胡说八道!”

  周围村民们都摇头:“这小子先前就总往云娘房里跑,可见不是好东西!”

  老者又道:“再说,云娘已经是给隔壁县赵三爷看上了的,原定二两银子的身价,我看得上你那几个钱?”

  地上的女人疼的钻心,闻言又哭道:“六哥说的没错,明明是你先答应了的!你因为赵家给的钱多,才又反悔,要把我卖到赵家去……”

  老头听见,不由分说上前给了女人一个耳光:“小表子,吃里扒外!叫野汉子迷了心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老六见女人受欺负,忙上前把老头推开,怒喝:“你干什么又打人!”

  “她既然嫁到我老王家,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等明日报了官,有你好受!”老头不甘示弱。

  双方又鼓噪起来。

  这会儿又上来了十几个村民,更有些看热闹的,溜溜达达地在船上走动。

  柳轩见势不妙,便道:“船工!”

  船老大本想息事宁人,可老六又不是个习惯服软的,正自为难,听见柳轩叫自己,急忙赶过来。

  柳轩问:“怎么回事?”

  船老大拧眉道:“公子莫怪,是船上的老六惹了事,那女人是他的相好……”

  方才柳轩已经听了个大概,不耐烦听他叙述:“你只说,那老头子是想怎么样?”

  船老大叹气道:“他无非是想多弄几个钱罢了。我们这些跑船的,就算攒一两银子,还得大半年一年的时候呢,哪里弄二两去。”

  柳轩回身到桌边,打开包袱。

  他这里却没有散碎银子,最小的一锭也有五两,柳轩拿了那一锭银子回来:“你拿去交给他,让他快滚,别打扰我们的清净。”

  这块银子他虽不看在眼里,却很把船老大吃了一惊:“这、这如何使得?这也太多了!”

  此刻又有数人向着这边凑近过来,柳轩皱眉道:“你快去给我摆平,告诉他们见好就收,不然,明日就算见官,他们也得不了好。”

  先前因为曹娘渡青达的掌柜亲自送柳轩,这船老大知道柳轩的来历,当下多了几分底气,便回去交涉。

  果然,那为首的老者见竟是五两银子,突然间仿佛忘了赵三爷是何人。

  他本就是要卖儿媳妇的,既然能得五两银子的天价,别说儿媳,就算自个儿的老娘卖了也无妨。

  又听说是吴中柳家的公子在此,——虽然柳家出事的消息人尽皆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村民们生恐惹事,也不敢再聒噪,于是尽数退了下船。

  船老大怒斥老六,老六低着头,给那女子把伤口处置妥当后,又来道谢。

  柳轩心不在此,挥挥手叫他去了,老六便隔着门扇,在门外跪下磕了几个头才离开。

  这么一闹,半个时辰差不多要到了,但上官松霞并没有会“醒来”的迹象。

  柳轩开始有点不安,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前,生恐有个什么不妥。

  但是看着她低垂的长睫,微鼓的唇瓣,如瓷如玉、欺霜赛雪的肤色,心突然又有些莫名惶然,他几乎就想大胆碰一碰,试试看有没有什么温度、或者是冰冷的?

  但又没有这份勇气。

  而且……她的脸像是雪一样晶莹,白瓷一样细腻,玉一样的润泽,竟像是一碰就会坏似的。

  柳轩屏息,急忙转身不看。

  却正在此刻,小猴子“吱”地叫了声,从地上窜起。

  柳轩还没分清何事,只听外头数声闷响,紧接着,舱门竟给大力踹开。

  三道陌生身影自舱门口跳了进来,柳轩大惊失色,见这几人都是面相不善之辈,身上穿着的却也似先前那些村民的服饰。

  “不是已经给过你们钱了么?”柳轩脚步挪动,把身后的上官松霞挡住:“还来做什么?”

  为首一人挽着袖子,露出两条毛茸茸的胳膊,闻言笑道:“听说你是柳家的九公子?五两银子对柳家来说,太寒酸了吧。”口中说着,眼睛却向着柳轩身后扫量。

  柳轩警惕地:“那你们想要多少?”

  “要……”身后一个刚要回答,那首领抬手制止,他往前走了一步:“钱我们要,人也要。”

  柳轩心一沉:“你们是什么人!”

  他已经看出来,这些人的气质不像是村民。

  “我们也是江上讨生活的。”为首那人嗤地一笑,抬头看向上官松霞:“九公子,这美人儿是你的哪位啊?”说着竟要走上前去。

  “你们想干什么?”柳轩忙张开双臂拦住:“给我出去!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

  “钱?”那人舔了舔嘴唇:“我们打家劫舍的,钱自是见过不少,这样的美人儿么,却还是头一次见。”

  原来这些人果然并非村民,而是江上的水匪,他们方才趁乱混入船上,溜达之际,竟看到了里间打坐的上官松霞。

  那样秀美端庄,天人之姿,这些贼匪为色所迷,竟起了邪心。

  那贼匪说着,抓住柳轩,将他用力往旁边一甩。

  柳轩不懂武功,身不由己踉跄跌出,又给另一人从中一绊,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匪首把榻上的上官松霞看的明白,口水如涌:“这美人儿,不会是神仙吧……”

  正欲伸手往松霞君脸上摸一摸,冷不防眼前一花!

  匪首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幸亏他退的快,但就算如此,脸颊上仍是多了一道血痕!

  若迟一步,只怕眼睛都不保了。

  匪首惊怒,定睛一看,竟是只小猴子,此刻它跳在床榻上,正呲牙咧嘴,仿佛向着这些人示威。

  “原来是个小畜生!”匪首惊魂未定,擦了擦脸上的血:“敢伤老子,看待会儿不把你活剥了……”

  “别对我师父动手!”柳轩被摔得头晕脑胀,试着要爬起来:“你们要什么都成!”

  忽然脖子上冰凉地,原来是一名贼匪拔出腰刀,锋利的刀刃抵在他的颈间:“小子,别乱动,乱搅合了大爷们的好事。”

  另一个嘻嘻笑道:“师父?稀罕……这样的小美人儿是你的师父?我们方才还看你对这美人儿试试探探的呢……我看不是师父,是相好儿吧!”

  这会儿那匪首上前去捉那小猴子,小猴子窜起去咬他的腿,冷不防却给旁边一贼踹了脚,小猴子“吱”地叫了声,给踹到了墙角,难以动弹。

  匪首咬牙切齿:“待会儿再处置这小畜生。”

  他回头看向上官松霞,手在下颌上擦了擦,又探过去:“这幅打扮,倒像是个道姑……老子可没尝过这种滋味……”

  柳轩抬头看着,心跳都要停了。

  在这时候,他竟忘了颈间架着的刀,只顾奋力从地上爬起,向着那匪首冲去!

  抵住他的贼人一愣,刀已经割破了柳轩的脖子,鲜血狂飙而出。

  柳轩却仿佛不觉着痛,只管疯虎般地冲过去,他紧紧地勒住了那匪首:“不许碰我师父!”

  那匪首猝不及防,被他蛮力抱着后退,两个人竟生生地跌倒在地,其他两个贼人都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把柳轩拉开。

  “咔嚓”一声,柳轩的手臂都给掰折了,身上也给打了好几拳,但他竟仍是没有松手,这连番的挣扎,颈间的血流的更快了,脸颊都濡湿了大半。

  匪首怒嚷:“蠢货!把他的手臂砍下来!”

  “砍啊,快砍!”柳轩双眼发红,竟是笑起来:“来呀!你们不是爱喝我的血么……”

  两个贼人面面相觑,惊心动魄:“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没有人留意到,柳轩颈间的鲜血顺着船板的缝隙,向下渗落,血腥气散开,随着江风飘荡。

  原本沉寂黯淡的江面,突然起了诡异的波动。

类似文章

发表评论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