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明》佼僚

当着武者的面欺负他想保护的人,无异于左右开弓啪啪打他的脸。

  张姓男子也没想到这小丫头胆子这么大,气得脸色铁青,两撇胡子都抖了抖,咬牙道:“找死!”
  说罢,足下生风,身形距陈溱已不过五尺。

  陈溱站起身来,一脚将地下趴着的小少爷挑起,朝那姓张的踢去。

  自家小少爷飞过来,张姓男子不得不接,而那狗没有了脖上束缚,也撒丫子朝这边扑,男子不得不侧身避开。

  这一耽搁,陈溱已一把推开小五,又向后退了数丈。
  三十六计走为上,没有胜算不如溜之大吉。

  男子哼笑一声,脚掌向后踢地,便身轻如羽迅疾如电地向前冲去。

  陈溱向后一瞥,神色微变。
  她自八岁起就没再见人使过轻功,幼时听父亲说,轻功看重内力,但身法并非不重要,上元夜她从揽芳阁楼上跃下时就险些跌倒。而这男子显然是个行家,不出片刻就一个旋身挡在了陈溱身前。

  “这就想走?”

  同样的话陈溱方才刚对那小少爷说过,没想到风水轮流转,那小少爷的人也拦了她。

  陈溱盯着前方的男子,大冷的天手心里却攥出了细汗。

  这时,旁边立着的小五忽一瘸一拐地冲了过来,张开血迹斑驳的双臂挡在两人中间,对那男子道:“这位大侠,姐姐是为我鸣不平才伤了你们家小少爷,大侠不要为难她,我向你们赔罪!”

  她说罢就要行礼,陈溱忙一把推开她:“起开!”

  小五被围观的人接住后,陈溱对那男子轻笑一声,又道,“我就是看你们家小少爷不惯,你待如何?”

  男子哼笑:“多管闲事,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男子的剑不似凡品,剑身裹挟着凛冽的寒风朝陈溱前胸刺去来,陈溱一个利落下腰躲开,顺势朝路边滚去,又飞快地半蹲起身,一记扫堂腿将靠在墙上的大把竹竿踢倒,朝那男子砸去。

  男子持剑又是砍又是拍,竹竿尽数被削断,纷纷砸落在地发出闷响,竟无一节竹子砸到他身上。

  两人相距一丈,陈溱双手握住一支手腕般粗细的竹竿,浑身用力朝那男子腰侧猛扫。
  父亲用剑,陈溱并未习过棍法,但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男子此刻挨不到她,暂处下风,丈长的竹竿必能压他一头。

  男子的腰不比女子柔韧灵活,他无法闪躲,便纵向持剑朝那横扫过来的竹竿劈去。

  “碰——”

  竹竿断裂处竹片横飞,碎屑像是被什么力量冲起,向四周溅射开来。
  方才的竹竿皆是断口整齐,未有这般气势。

  寻常人不懂,作为江湖人的男子却是明白的——持竹竿的人有着极其强悍的内力,内力裹挟在竹竿之上,与利刃碰撞时才会有此般凶猛之势。
  可眼前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娃,哪来这么浑厚的内力?

  男子右臂被震得生疼,脸颊也被飞溅的竹片削破,他不敢再懈怠,握紧了剑飞身上前。

  陈溱不比他好多少,竹竿骤然被削短,她挥舞的力气来不及收,险些把自己给甩出去。她踉跄两步站稳,男子距她已不过六尺!

  陈溱手握竹竿猛击,男子用左掌和握剑的右拳将竿子夹了起来。陈溱又连忙使力超前猛送,想要将竹竿狠狠刺到男子胸口。

  男子的手比陈溱的大的多,他忽用左手单手握住竹竿,右手持剑狠狠斩之。

  有了前面的教训,陈溱连忙收力,这才没有向前跌去。

  只是她手里握着的毕竟是木头,如何能敌过铁剑?短短几个来回,男子已起了汗,而陈溱手上的竹竿也被削得不到三尺。

  竹竿越来越短,男子转格挡为进攻,眼看小丫头渐渐只有躲闪的份儿,他哈哈笑道:“我当是个什么厉害角色,不过如此!”

  陈溱在揽芳阁中每日最多靠跳舞活动筋骨,此时体力已略显不支,却仍不服输地紧紧盯着男子,寸步不让。

  男子再度挥剑,朝她砍去——

  “铿——”

  罡风四起,男人的剑被一道寒光挑飞,他骤然转身,就见身侧立着个手握长刀的黑袍女子。

  习武之人最耻辱的事,无过于被夺了兵器。

  他由震惊恼怒转为羞耻愤恨,正要发作,腰上又狠狠地挨了一竿子。

  男子一个趔趄,捂着腰指向陈溱:“你——偷袭,不讲武德!”
  俨然是在指桑骂槐。

  “哦?”黑袍女子走上前,逼得那男子后退了两步,她勾唇一笑,“你方才以石子打偏这小姑娘的胳膊,就不是偷袭?”

  这女子二十来岁的模样,长眉入鬓,眼尾上挑,瞧起来英姿飒爽。她大白天穿一身黑袍,也不怕惹人注目,想来是个行家老手。

  男子又退了两步,忽转身疾奔,想要捡起被挑飞的剑,不想一道黑影闪过,剑身已被黑靴踩在脚底。黑袍女子像是逗弄猎物的黑猫一般,朝那男子一笑,瘆得他后背冷汗涔涔。

  男子指向倚着竹竿的陈溱,对黑袍女子道:“她欺负我们家小少爷,我不该教训她?”

  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道:“方才怎么不见你讲道理?处于强势时以武服人,处于弱势时倒想起以理服人了吗?”

  她说的不过是江湖中人心照不宣的行事法则罢了,能靠武力解决的事就没必要浪费口舌,企图舌战群雄的人也得看看强者愿不愿意听。

  男子知道今日遇上了高手,问道:“你是什么人?”

  女人道:“天下独步,暗夜星辰。”

  男子身躯一震,面色惨白,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人群中已有人脱口而出:“独夜楼!竟是独夜楼的人!”

  女子依旧在笑,语气颇为狂傲:“若敢报复,独夜楼必奉陪到底!”说罢,她足尖微移,放过了脚下的剑。

  张姓男子只能自认倒霉,屈辱地捡起剑,起身走出人群,捞上自家的小少爷就走了。

  小五忙走到陈溱跟前关切地问道:“姐姐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陈溱摇了摇头,就见那黑袍女子走上前来,对她一挑眉:“小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溱受了她的恩,不好推脱,便对小五说道:“你把包子送到谢氏医馆,给一个姓宁的人。”

  她瞧了瞧小五臂上的伤口,又伸手掩在嘴边,低声道,“记得讹他给你掏钱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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