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泪变成钻石》作者:斯岑

(二)

到了周末,一整条酒吧街比平常热闹了一倍,浮岛也不例外。小王请假复习去了,店里其余的三个人都忙碌的找不出休息的空隙。林芷珊在台上表演,厉建华在吧台忙着调酒,苏彤则在店里来回穿梭。她刚把一扎啤酒放到一张桌子上,就听见身旁有人叫:“苏彤。”

她下意识的回答:“要点什么?”没有反应过来那位女客人叫的是她的名字。

“苏彤,”女客人又叫了一声,笑盈盈的说:“你不认识我啦?我是顾俪啊。”

苏彤愣了一下,思维还停顿在点东西上,满脑子转的都是酒名和菜名,听到“顾俪”两个字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时候旁边的一桌的客人也叫她了,她急切的想转身,于是冲顾俪说:“啊,我先过去一下,有需要去吧台。”

苏彤像一只陀螺在吧台和酒桌间不停穿梭。等到她能到吧台稍微休息一下,就看见顾俪往这边走来。这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迷茫,非常清楚来的是谁。顾俪,她高中的同班同学。虽然已经八年没有遇见过从前的同学,但记忆就那样鲜活的跳跃到了脑海中。

在高中的时候,顾俪和苏彤的关系一般,不是非常亲密。记得以前顾俪的肤色偏黝黑,加上名字,在班里的绰号就叫“朱古力”。而现在出现的俨然是个白皙美人,和苏彤在记忆中的不太对的上号。

因为太久没见面,苏彤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顾俪一坐到吧台就热络的说:“苏彤,好久不见,你一点都没变。”

苏彤用笑容回应,下意识的想摸脸颊。心想,自己是一点没变,像被冻在了这里。顾俪倒是变了不少,真正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丽了。

“顾俪,你变得这么漂亮,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苏彤对刚才见面时候的迷糊感到抱歉。

“没事,你刚才忙嘛。高中毕业以后就没见你了,你去了哪儿,好多同学打听你呢。”

苏彤依旧微笑,“一直在这里。”

“这里?”顾俪的笑容淡了一分,露出一丝疑惑,“这店是你开的?”

苏彤摇摇头,“不是,我在这里上班。”

“哦,挺好的,这家店挺出名的。”

顾俪没有继续纠缠的问苏彤毕业以后的事,让苏彤深感幸运。再开口,她已经换了话题。

“这个月我生日,我们班李立丰和刘琪的生日也都是这个月,我们三个说好了,明天一起庆祝。不找其他人,就找些高中同学聚,你来吧。”

苏彤心里的为难没有露在脸上,只在言语上婉转的拒绝,“明天我还上班呢,你看周末人最多,我不好走开的。”

顾俪没有失望,“不耽误你上班,我们就约在对面,你什么时候下班或者不忙了,随时过来,不到天亮我们不会散。”

“我,”苏彤还想把理由说的扎实点。但是没等她说出口,顾俪就抢先了一步。

“你要是不来,明天晚上我亲自来请你。这样可以了吧,你们这里开的不晚,我听说过的。”

苏彤看顾俪这时候双颊绯红,是已经喝了点酒的样子,可能是酒兴上来了非要请她去生日宴会。明天醒了,也许就忘了这事,于是不再和她扯皮,答应了下来,“好吧。”

“那你先忙,明天等你下班过来我们细聊,我们这么多年没见,真是要好好聊聊。”顾俪似意犹未尽又充满期待。

虽然笃定自己明天一定不会去,但是听到顾俪说要好好聊聊,苏彤的头皮还是一阵发麻。这八年一成不变的生活让她觉得十分满意,但总是非正常的人生轨迹,如果要解释为什么改变,她只会选择逃离。

顾俪笑嘻嘻的向苏彤告别,走下高脚椅的时候,有些不稳,险些滑倒。这让苏彤更坚定了邀请只不过是醉话的认知。

澜庭

外面的大厅,DJ打碟正热烈,舞池里红男绿女在激光灯柱的幻影里不知疲倦的舞动身躯。若隐若现的光束中,人浪涌起,热潮一波高过一波。

最里间的VIP包厢此时已经是热闹非凡。酒瓶酒杯撒了一桌,吃食也已经零零落落。白日里衣冠楚楚的白领,此时扔了西装,散了领带,嘻嘻闹闹,觥筹交错间不会察觉时间快速的流过,只有笑声不断。

生日宴会的寿星有三个,基本上通知了全班同学,但留在本市能来的也就十个人。当年一张张青春的脸孔,此时已褪去少年的朝气,显现着青年的英气。一班40个同学,大江南北,国内国外,就像歌里唱的,那些花儿已散落在天涯。曾经日日相伴过了三年,如今再想全部到齐,已是不易。

这个小型同学会的地点摆在了刚从英国回来的程靖庭新开的夜店。酒过三巡,包厢里人人都是脸色绯红,眼神迷离,嗓门越来越大。

寿星之一的刘立淇上学的时候和程靖庭的关系不错,自从程靖庭去了英国,隔得远了,联系也少了。这一个晚上,他俩就一直窝在沙发聊天。刘立淇因为父亲一直在机关工作,他毕业以后考了公务员,现在也进了政府工作,而程靖庭是商人。他们的话题还是围绕着那些学校里的悠闲时光。

“阿庭,高中里那个胖胖的副校长你还记得吗?”

“记得,挺着大啤酒肚,挺像功夫熊猫的阿宝的。”

程靖庭的回答引得刘立淇一声笑,说:“是阿宝像他吧。”

程靖庭也笑,“嗯,是,他比阿宝先出道好多年。”

“他前两天打电话给我,说学校操场要整修,想要批经费,问我可不可以帮助母校做点事情。我说教育这一块和我工作距离挺远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找找学校的杰出校友,捐赠来的快。他说,现在经费申请和捐赠两方面都在努力。”刘立淇拍拍程靖庭的肩膀,“哎,你现在也算青年企业家了,去捐一个怎么样?”

程靖庭斜睨了刘立淇一眼,“我刚开了这一个小店,什么青年企业家,你寒碜我是吧。”

“你这店也不小啊,你看看这条酒吧街,哪家店能比你的店气派?”刘立淇突然长舒了一口气,“那操场我还是挺怀念的。记得以前,我们一到下午课间活动就冲去操场踢球,不到天黑透,啥也看不见了不回家。有一次天黑了,张易亮的妈妈来学校找,看见他不是在学习是在踢球,追着张易亮满操场跑。”

“呵呵,记得记得。”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在操场上被妈妈围追堵截,那场景着实搞笑。张易亮那次是丢尽了脸,但是太爱踢球,每天还是偷偷摸摸的踢。

那些纯真而幽默的记忆唤起了刘立淇的兴致,“那时候全校班级足球比赛,每星期二下午都踢。你一进球就往女生坐的看台跑。”

“是吗?”程靖庭扬起的嘴角微微落下,眼神深邃了一分,似在回忆中寻找那些片段。

那时候,他踢班级足球对的前锋,进了球,确实有往一个看台跑的习惯。不过不是因为那看台女生多,他根本没注意。只是在一圈看台中,有一个地方莫名的吸引着他,无论方位怎么改变,他就是会朝那个地方奔跑。再拥挤的人群中,总会第一时间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

进球后的兴奋让视线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只有那一张脸是清晰的。他甚至能嗅到那时草地上的清新味道,天空正蓝,白云像飘在天空中的棉花糖。盛夏光年中的那一刹那电光火石,虽深埋在他心底许久,但像不朽的印记,从未磨灭。

程靖庭坐在沙发的正中央,其中的一个同学林伟摇摇晃晃的拨开一众人,到了中间。似乎是为了完全的面对面,他一屁股坐在了放酒的台子上,直视着程靖庭。

“程靖庭,”林伟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程家老三,你知道现在有什么传闻吗?”

程靖庭面无表情的望着林伟,并不回答。

林伟在酒精的影响下说话的声调拉高了,速度却变慢了,“你家老大学习好,在美国是科学家,你家老二气质好,以后你爸爸的华新集团给他继承绝对放心。你呢,玩性好,绝对是个一事无成的公子哥。你大哥搞研究,你二哥管理酒店,就你,一回来先开了个虚华的夜店。”

“林伟,”在一旁的寿星刘立淇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他。

程靖庭不以为然,嘴角含笑,说:“不碍事,让他说,大家同学没什么不好说的。”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饶有兴致的听他继续说。

“还有什么,你说。”

“靖庭,”林伟突然低下头,叫了程靖庭一声,然后就像是低低的泣诉,“我们是同学,应酬的时候听到这些传闻,你知道我多难受吗?你那时候球踢得好,琴拉得好,除了有时候骄傲了点,有点王子病,人还是挺不错的。你有才华啊,我一直以为你以后能成音乐家,至少是个名乐手。可是,你出国也没学琴,回国也没管家里的公司,做的都是落人话柄的事儿。你怎么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

说完,林伟竟然呜咽的说不下去,打翻了手里的酒,险些撒到对面的程靖庭。刘立淇赶忙把他扶到角落里去,让别人帮忙照顾他,然后对程靖庭说:“阿庭,你别在意。林伟上高中的时候一心想上中文系,说以后要当个诗人。结果,高考的时候硬被他爸逼着读了经济,毕业以后进了家里的公司。他那时候就变得神神叨叨,喝了酒就说人家不坚持自己,跟人说大道理。其实他说的是他自己。他是自己心里憋屈,不是说你,别往心里去。”

程靖庭浅笑,晃了晃杯里的酒,说:“我懂。”最热爱的,最有天赋的,却成了最不能触碰的,怀才不遇压成了林伟心里的病。没有人比他更懂,而旁人不知道,林伟的话反而成了他的宣泄。他又怎么会为了传言而无谓的气恼。

“我怎么会计较。”悠悠之口,如果一一计较,他岂不是要累死。再说林伟说的也都是实话,他是出国花天酒地去了,他是放弃小提琴了,他是Y城传闻中被华新谷总宠坏了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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