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重生穿越)》作者:落日蔷薇

文案

高门贵女的秦雅一夕病逝,重生成小门小户的痴愚姑娘陶善行。

因着一纸冥婚之约,嫁入佟水首富穆家,成为穆溪白的妻子。

可他心怀旧爱,胸藏白月光,与她不过糊涂夫妻。

既不能鸾凤和鸣,又无法相敬如宾,那便和离吧。

穆溪白的心头,有滴碰之不得的朱砂血。

那个人,艳如玫瑰,本是他高攀不上的灼灼骄阳,却在阴差阳错之下与他定亲。

可终究无缘——她为拒婚削发出家,不愿嫁穆家纨绔。

他二十三岁这一年,她病故南华庵,他却被迫成亲,另娶她人。

他害了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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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月末,佟水府的枫树已渐次染红,日头暖洋洋晒着,灵源村是佟水辖下小山城,依山而落,没有镇上宽阔平整的石板,只有蜿蜒向上的窄石阶,白墙黛瓦的屋子在十数丈落差的坡面错落而立,人往高处一站便可俯瞰整个村子。

一眼望去,色彩绚烂。

此值晒秋时节,灵源小村家家户户的屋顶开始放上篾筐匾箩晾晒今秋的农物,金色粟米、白的糯谷、红的茱萸,还有豌豆南瓜茶籽……忙坏了村里人。

今年雨水丰沛,是个丰收年,不止如此,前线大捷的消息传回兆京,举国沸腾。这些年,先有江南王叛乱,后是回纥二十万大军犯境,战事绵延数年,至今方告捷。皇帝下旨大赦天下,减免各地赋税,乐坏了灵源村的百姓。

村民兴致浓厚,晒秋的小谣都哼得高兴。听说定远军班师回朝,定远大将军何寂将途经灵源村,全村上下感念其功,便自发准备了犒军的东西。

农人纯朴,手无余钱,准备的多是自产的果粮鱼肉,村南头的陶家也不例外。陶家不务农,是村里唯一的书香世家,祖藉江南。陶老太爷三甲进士出身,被朝廷委任外派至此,做了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便举家迁来灵源,晃眼五十年,老太爷作古,后人在此落地生根,成了灵源人。

陶老太爷为官时两袖清风,一辈子的县令,除了一屋子的书外,没给子孙留下什么值钱的家当,一家老小十来口人原都挤在两进的小宅子里。

老太爷去后,陶家兄弟分家,陶家小儿要走家里现银,去佟水镇上做了香料铺的学徒,因为年轻英俊又聪明,被香料铺老板的独生女看中,入赘为婿,到如今已有十余年。

陶家大儿陶学礼最像老太爷,爱书成痴,性子古板,可惜天赋有限,只考了个秀才便再无所成,分家时拿了一屋子的书和破旧宅子,安分留在村中侍奉老娘,靠着给村中孩子开蒙的束脩度日,日子过得紧巴。

哗啦——

陶家后宅的老银杏被人摇动,还没黄透的银杏叶像小蒲扇似纷纷落下,年近五旬两鬓斑白的陶学礼正在树下的石桌前提笔琢磨,打算写篇歌功颂德的文章送给定远将军作礼,不想文章还没憋出来,就被银杏叶打断了思路,气得直骂树上淘气的二儿子。

年方十八的二郎陶善文探出头,他生得也算仪表堂堂,却是个混世魔王的脾气,并不惧自家老子,回嘴道:”阿爹莫骂,阿娘让摘些白果炒了到时好送定远军,她说军里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看不懂阿爹的锦绣文章,还不若送几筐果子,实在。”

听这话的语气像是陶善文媳妇会说的话,他媳妇朱氏务实,精明干练的农家女,专克这满肚酸水的穷秀才。陶善文不敢怼媳妇,正要拿儿子作法,就听院里敞开的雕花窗内传出朱氏的叫声。

“我的心肝肉儿,你可算醒了,急坏阿娘了!“

父子两一对眼,都往屋里冲,急眉赤眼地问:“可是阿行醒了?“

朱氏正坐在挂着青帐子的架子床前,一边抹泪,一边抱着床上坐的人,“心肝肉儿”不停口。
青帐下是个穿素色寝衣的少女,背上披件水田袄,正呆呆看朱氏,也不说话,像傻了一般。

不对,她就是傻的。

陶家病重的幺女,那个痴傻的陶善行,昏迷两个多月后终于醒了。

————

天渐转凉,秋风刮得檐下挂的陶铃叮当作响。正午阳光并不炽热,落在陶家小四方的天井中央。陶善行坐在旧秋千上,手里攥着把朱氏塞来的,刚炒好的白果,脚边石墩上是一盘开口松子,她有一搭没一搭掰着白果往嘴里塞,目光扫过天井四周。

一丈来宽的天井被朱氏收拾得干净,两进的平房,前面是灶间和柴房,后面是回字形的厢房,格局简单到一目了然,和她从前住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

朱漆雕栏的亭台楼榭、望不到头的江南园林、绫罗交织的温香软玉……如今回首像是台上华丽喧腾的富贵戏,转眼笙箫俱停、锣鼓齐歇。还有南华庵昏暗潮湿的禅房,明灭的烛光与那满室不散的檀香……

她分明记得她死在这个秋天的第一场秋雨里,死在那间蹉跎尽韶华的禅房里,这一睁眼,怎会改换天地,变成山野之地的村女?

荒唐感如泥浆浇脑,即便她已睁眼足七日,也不能清醒,每日半梦半醒地沉默着。好在无人奇怪,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陶善行,本就是个痴傻的女子。

前院灶间飘出浓郁鲜美的汤味,砸地有声的洪亮嗓门很快响起:“阿行。”

陶善行暂放心思,闻声转头,看到穿竹月色无绣对襟褙子的妇人正迈过门坎。她梳光洁的简髻,包着块与衣裳同色的头巾,耳上豆大的金镶玉耳珰是身上唯一的饰物,脸庞圆润和气,眉眼又蓄着股当家的干练劲儿,正堆笑走来,手里拿布捂着碗热腾腾的鸡汤。

正是她醒时第一眼看到的,抱着她一口一个“心肝肉儿”的妇人,陶善行亲娘朱氏。

“这是今早二郎去山里刚采的栎蕈和咱家的小母鸡炖的头道汤,趁热快喝。”朱氏吹了吹汤,把碗搁在石墩上。

那鸡汤汤色茶亮,已撇去浮油,里面盛着香嫩的鸡腿,栎蕈的鲜香和着浓郁鸡汤,勾得人馋虫大动。陶善行从前是世家闺秀,吃过的山珍海味不知凡几,却似乎没喝过这样鲜美的鸡汤,再加上她在庵堂多年不沾荤腥,寡淡的味觉被唤醒,她舔舔唇,却没伸手——从小被家中教养在家需从父敬兄,当以父兄为主,再怎么任性刁蛮,也从来不敢越过父兄,但凡家中有好物,都先紧着祖母父兄男丁,余下的才轮到三房女眷争抢。她魂魄易体,教养却在。

“怎么了?”朱氏见她不动,慈爱地摸摸她的头。

“爹,娘,阿兄。”陶善行摇摇脑袋。

听懂女儿的意思,朱氏刹时红了眼眶,一贯爽利的神色添上慈柔:“我儿大了,懂得心疼爹娘哥哥。这鸡是你爹早上让宰了给你补身的,栎蕈是二郎专为你采的,再说灶上还炖着一大锅,有他们吃的,你就放心喝吧。”

陶善行便小小“嗯”了声,垂头舀汤慢慢地抿入口中,鲜美的滋味在唇齿间散开,一路暖到胃里,她很快改为大口喝汤,被眼帘半遮的眸中有几分动容。

她瞧得出来,姓陶的这户人家家境窘迫,可睁眼七日,家中父母兄长对这个痴傻小女儿却是极尽宠爱,吃穿用度无不紧着她,不止未因她生来痴傻而有半分怠慢,甚至在她病重难治之时毫无放弃。这若搁在她从前家里,单生而傻愚这一点就已经是阖府之耻,莫说宠爱,能不夭亡都算福气。

锦衣玉食也不过外人眼中光鲜门面,她虽名门闺秀,可生母早亡,继母不过嘴上尽心,哪曾用过半分真心?父亲更是唯利之辈,女儿在他眼中只是棋子,十六载娇养为的只是一朝换利。侯门深似海,她哪天不在惮精竭虑地算计争抢中渡过?百般弄巧讨长辈欢心换得微薄宠爱以图日子好过,不至落到连下人都轻贱的地步;与姐妹玩弄心机博取名声,费尽心思为自己求一个好姻缘,可最后呢……

害人者终害己而已。

她不仁,所以没有好下场,不过她拼尽全力,也与害她那不义之徒玉石俱焚。十六岁时秦府的三姑娘秦雅,就是这样一个人——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当年满京城交口皆赞的带刺蔷薇,拆骨剔刺,成了这痴愚的小傻子陶善行。许是落发出家那几年被佛香熏出慈悲,如今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享着别人父母兄弟的疼爱,她却心生愧疚,又或是朱氏太过温柔,叫她忆起从未见过的母亲……五味杂陈的心情前所未有,她只大口喝汤,大口吃肉,将往日闺训,什么“食不过三,浅尝辄止”,什么“饱至七分”通通抛诸脑后。

朱氏盯着她饮尽最后一滴汤,把鸡腿啃得只剩根骨头,才露出满意的笑来,道了声“乖”就要收碗,却听门外忽然传来狗吠,半敞的木门被人推开,进来一群花花绿绿的人影,直过二门门坎。

“大嫂,是我。”甜得发腻的笑声响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妇人扭腰迈入,“我听说小侄女儿醒了,特特儿从镇上赶来瞧瞧。”

听到声音,朱氏的脸色顿时不好。

一阵浓郁香风迎面扑来,刺得陶善行鼻子发痒,连人都没看清就猛打三个喷嚏,正对着前头来的妇人,生生逼停对方脚步。那妇人嫌恶地用帕子捂捂嘴,很快又化成假意的笑,上上下下地直打量陶善行。

陶善行喷嚏打得直流泪,朱氏心疼陶善行,只道:“阿行惯闻不了脂粉香膏的味儿,弟妹快莫靠近。“一面又用手扇风驱味。这番作派惹得那妇人不悦,刚想变脸发作,不知想到什么又给克制住,倒是她身后跟的小姑娘开了口。

“我阿娘用的可是兆京玉容斋的西施雪,不识货的乡巴佬。”

陶善行泪眼朦胧地望去,那妇人身后跟着好些人,挨她最近的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她先看说话这人:桃红缎袄配松花色马面,襟口压着黄澄澄、沉甸甸的黄金璎珞,身量尚小,不过十二、三岁,与妇人形容有几分相似,眉眼却横。

她揉揉眼,也不反驳,只笑。

笑是冷笑,但搁陶善行脸上唬不着人——兆京的玉容斋不过二流的脂粉铺子,西施雪是二流铺子里最次的脂粉,也不知对方在得意什么?

“别瞎说。”妇人轻斥,眼中却无怪责,又道,“阿行如今身子单薄,可要好生将养。我给她带了好些补品,大嫂,你可要照顾好阿行,穆家那边……”

“弟妹!”朱氏喝止了妇人的话,神情更差,“外头风大,我们进里屋说话吧。”说罢便叫灶间的榴姐看顾陶善行,自己迎着那一大通人进屋。

陶善行瞧这阵仗便明白她们说话约是要避开自己。

想她一个傻子,有什么话不能叫她听去的?

隐隐约约,她听到“亲事”二字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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