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重生穿越)》作者:落日蔷薇

被朱氏唤作“弟妹”那人,自然是陶家二房,陶学礼弟弟陶学义的媳妇,唤作柳香。柳氏并非陶学义的正室妻子,是他正经媳妇亡故后才扶正的外室。朱氏看不惯柳香,背地里总要啐一口“黑心的狐媚子”,不为别的,就因这柳香瘦马出身,又与陶学义私房走野多年,路数不正。

要说这柳香也有些来历,她原是扬州瘦马,自小被调习得一身侍弄功夫,也算色艺双全,原是送予达官贵人挑拣的玩物,可扬州那地方养瘦马成风,瘦马也分三六九等,柳香虽有姿色,却也排不上号,入不了贵人的眼,辗转被牙婆卖到佟水,在佟水富户的酒局饭桌上被陶学义一眼相中,几次颠鸾倒凤下来两人倒有了情分,无奈陶学义赘婿身份纳不得妾,便暗中置宅第悄悄把人藏了。

她这外室一做就是近十年,倒是个能忍的,又被从小调习过,也见过场面,既能识文断字,也会小意奉承,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很得陶学义欢心。

陶学义当年与陶学礼分家后便带着现银进了佟水镇,当起林记香料铺的学徒,因为人长得俊俏,又会拿捏人心,尤其女人,将林家姑娘哄得五迷三道,又因她是家中独女,林家便将陶学义招作赘婿。

陶学义也有些本事,脑袋灵光,口舌便利,上讨岳父母欢心,下讨林家姑娘爱慕,很快就得了林家信任接手香料铺子生意。也算他运气好,成亲之后林家二老相继病重,不过三年就先后过世,留下一个姑娘也靠陶学义撑起门面,这陶学义又惯装痴心深情,林氏对他从无怀疑,只放任他在外营生。几年过去,香料生意越做越大,心也渐渐野了。

林家虽待他不薄,林氏也温柔贤淑,他却始终心有不甘,赘婿身份到底难听,佟水城的人明里唤他一声陶爷,暗地里不知如何笑他。这一来二去便起了毒心,与柳香合伙图谋林家产业。也怪林氏识人不清,对陶学义一往情深,也对他舍家入赘之事多有愧疚,故而那赘婿文契上诸多条款皆有放宽,并未严限,直到林家祖业易姓他人,家底被掏空,林氏方有所觉,却为时已晚,祖产早被陶学义瞒天过海记到他人名下。

那人便是柳香。这几年也亏得柳香在旁出谋划策,帮着陶学义拉拢商户,做了不少昧心的事,才叫陶学义这么顺利骗走林家产业,故而陶学义格外看中柳香。林氏看穿陶学义面目之后一病不起,三个月就亡故。陶学义连发妻孝期都没守满,就迫不及待将柳香迎进家门做了继室,自个儿也真正当起陶老爷。

这事在佟水还曾掀起不小轰动,但陶学义学徒出身,又是个商贾,既做得出千里伏脉谋夺发妻家产之事,又哪有廉耻之心?只是可怜了林氏前头生的两个孩子,此是外话。

说回陶家大房二房,自陶学义入赘林家后,两房早已断绝往来。这两兄弟,一个唯利是图,一个清高迂腐,陶学礼看不惯陶学义的作派,陶学义嫌弃陶学礼家贫,这几年互不走动,直到陶五娘突然病重,柳氏才头一回踏进陶家的门。

为的,是陶善行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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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没掩,蜡染的布帘放下,隐约可见女人绣鞋伸出裙摆,鞋尖擦过地面。上门是客,甭管朱氏多看不起柳氏,她仍旧请柳氏上座,拿家里最好的茶并这两天刚炒的白果松子招待。柳氏拈着兰花指捧着茶,不过抿一口润唇,朱氏见状知她嫌弃,嘴角抽了抽,问她来意。

柳氏跟着陶学义和那些商贾官爷打交易,习惯把话揉碎拐弯抹角地说,先问陶善行的身体,得了朱氏的话便嚷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好像这继婶娘有多疼爱晚辈般,把朱氏看得眼白都要飞到天,再就是一件件把补品送上来,声音倒大了些,好像非要叫外头的人听到,又是燕窝又是人参的,好容易寒暄完,朱氏这头已经忍不住。

“弟妹有话便直说吧,咱们两家的情况大家心里清楚,这儿也没有外人,犯不着拿腔捏调试探我。“朱氏村妇一名,叫她下地干农她兴许力气还大过男人,让她和柳氏这样的人说话,半盏茶时间都让她坐如针毡。

柳氏便看看身边两个姑娘,小的那个早就不耐烦,得了她眼色径直撩帘子出门,大的那个见状福福礼,起身跟着出去,屋里便只剩朱柳两人并柳氏的两个心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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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日头仍暖,灶间传来烟火香,虽然陶善行刚喝过鸡汤,但不知为啥闻着那股饭香便又馋了。穷人家,一日不过三餐的盼头,好在靠山,精贵的东西没有,山珍倒是新鲜。

冷不丁秋千被人重重推起,陶善行手上正捧着碟松子,没扶挂绳,叫人这么一推,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慌得她忙去抓绳,膝上的松子洒了一地,眼前红影一闪,刚才跟着柳氏进屋的小姑娘已经站到她跟前,一脸恶作剧后嚣张跋扈的笑。

“阿喜,你做什么?”年纪大点的姑娘从石阶上冲下来,没有什么威慑力地斥道。

陶善行看这两人。她们年纪相差约两三岁的,眉目间有些相似,但小的那个更像柳氏,没长开的美人胚子,大的这个生得端方,虽不算美,倒也耐看。她隐约猜中这两人身份,大的那个是陶学义前头夫人生的,因是入赘,所以随娘姓,唤作林莹,小的这个是柳氏所出,从父姓,唤作陶善喜。两人都和陶善行同辈,算作堂姐妹。

陶善喜并不理会林莹,见陶善行瞪着自己,便恐吓道:“看什么看?你个傻子!”说着又摇秋千,看陶善行手忙脚乱的模样,又咯咯笑起,“傻子,你要嫁去穆家冲喜了。你那夫君和你一样病入膏肓,脸惨白惨白,像鬼一样,你日后得他同床共枕,哪天他死在你边上都不知道,你一转身就抱上个死人……”她说得语气越发低沉,眼底满满恶意,犹不过瘾,还道,“他要是死了,听说穆家要拉你去陪葬的……”

陶善行没反应,陶善喜约是以为她人傻听不懂,吓也白吓,又觉无趣,倒是林莹上前拦在陶善行身前:“阿喜,你怎这般吓五娘?”

“不过是个傻子,吓吓她怎么了?”陶善喜推开林莹。

林莹看了眼里屋,知道镇不住她,便搬出柳氏:“五娘这厢才病好,万一再给病坏误了你娘的事,看你娘不揍你。“她只管柳氏称作柳善喜她娘,并没叫“母亲”。

陶善喜冷哼一声,到底有些惧怕柳氏,踱步走开。林莹没理她,返身蹲在陶善行身前,把地上的碟子连着洒落的松子一并拾起,只道:“松子脏了不能再吃。”便将碟子放到一旁,又轻抚她的头,“莫听阿喜胡说八道,她吓你的,别怕。“一边眼帘微垂,露出几分怜悯。

陶善行点点头,笑了:“不怕,谢谢……“话没说完便叫朱氏的大嗓门打断。

也不知里头两人说了什么,竟起了争执,柳氏叫朱氏连推带搡撵了出来,头上珠翠都被门帘带歪。

“阿行的亲事我们做父母的自会操心,不劳弟妹费心。弟妹有这功夫,不如多替自家娃儿想想,别缺德事做多了没有福报,连累儿孙!“

朱氏这话说得委实难听,柳氏纵有几分涵养也架不住变了脸色,阴沉着一张瓜子脸站在檐下冷道:“大嫂这话我可听不得,我不正是为着儿孙着想才跑这一趟?你女儿嫁进穆家,就算守一辈子活寡,那也是金尊玉贵的少奶奶。再说了,我知道你心疼女儿,可也得替善言善文两兄弟打算打算,这都多大岁了还讨不着亲?有了穆家的聘礼,何愁找不着媳妇?“

朱氏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柳氏索性拈着帕子出来,瞥着陶善行道:“罢了,山野村妇没有见识,也不看看你女儿什么德性,还指着有好人家要她吗?你们与穆家的亲事上个月就过了文书,你若识趣些,咱们还好做亲戚,到时候我们给她添点嫁妆,嫁过去也好看些,若铁了心思要退亲,也别怨我这婶娘不讲情面,当时你同我借的那一百两银,字据还搁我案头上放着呢!“

“走走走,都给我走!“朱氏出来,信手抄起檐下扫帚对着几人一通乱扫,犹不解气,又将那扫帚掷出。

扫帚没砸着柳氏,倒是扔在陶善喜脚边,吓得她一退,又踩在自个儿裙上,摔了个狗吃屎,呜呜咽咽地被人扶起时,正看陶善行坐在秋千上边拍手边笑,气得倒卯,被柳氏怒冲冲地带走了。

一伙人来得匆匆,去势汹汹,转眼出了宅门,连一炷香时间都没过去,待陶学礼从学堂赶回来时,只听见妻子抱着女儿在院里哭。

“我苦命的女儿啊!“

一声一声,嚎得他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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