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作者:奉小满

“三叔,那个小俊亭,卸了妆也美么?”没想到宁鸿司忽然走过来,声音虽不高,可也绝不地问了句。

其实奉天的报纸上也爱写少帅的花边新闻,什么少帅拥着某交际花王小姐、某电影明星跳通宵、某台柱子花旦共度春宵的事,但家里谁会这么不长眼的当着满堂女眷时问呢?

偏偏他问了,这个宁家第三代中最优秀的男孩子,他发问了。

宁铮眼睛眯了眯,心头有点冒火。

“真的想知道?”

“没,只是好奇。”宁诤发现这个他眼中的孩子已经快跟自己一般高了,其实他不过小自己四岁,比奉九还大着快一岁。他有着宁家男人特有的容长脸,白皙的皮肤,潋滟的黑眸,挺直的鼻梁,简直,就是几年前的自己……不可忽视自然而然地散发着强烈的男性魅力。

老夫人敏锐地觉察到了叔侄二人间的暗潮涌动,她看了看宁铮,看了看鸿司,又状似无意地转头看了看奉九。奉九虽然在听着他们说话却明显听不清,她脸上带着笑,夹杂着一丝困惑。老夫人到底没说什么。

宁铮暗暗吸口气,没搭理他,转头叮嘱大妹二妹晚上带她们一起去美国领事馆的事,就陪老夫人进了里屋,祖孙俩说体己话儿去了。

奉九冲老祖宗笑了笑,很识趣地出去跟女眷们说话了。

老祖宗看着心爱的孙子,怎么看怎么得意。

“有没有给奉九买什么东西?她年纪轻轻的,动不动就被你扔家里,难得她安安分分地守在宅子里,是个好丫头。”

宁铮说买了件开司米的大披肩,长可及地,英国产的,图案也很特别,是钩针织就的一朵朵的桔梗花图案。因为只剩一件了,等下次再给奶奶买,颜色很好,是酒红色的,会很衬她的肤色。

老太太很高兴,不过又像个骄傲的老奶奶那样说了句:“我们奉九的肤色,穿什么会不好看?”,接着叮嘱他下次一定要让奉九披着给自己看看。

宁铮的两位妹妹,一个是宁铮过世的母亲张氏亲生的,叫宁巧稚,四五岁上母亲就去世了,一直养在宁老夫人身边,容貌清雅身段窈窕,剪着俏丽的短发,蓬松松的刘海儿,看起来的确人如其名,稚气十足,性格最是活泼。长相跟宁铮很相像,今年十八岁,比奉九小一岁,正打算一开春就去北平协和医学院读书,以后再去美国深造,她一直对西医感兴趣,打算攻读医学学位。

另一位庶出的妹妹宁巧心,是五姨太寿夫人生的,个子高挑,跟奉九差不多,姿容艳丽,一边一条麻花辫,一双大眼未说先笑,颇有当年天津大鼓名角儿五姨太的风采,也是十八岁,对继续升学倒是没那么大执念。

两个妹妹一左一右围过来,跟奉九说话。

听说奉九要穿白色的晚礼服,她们嗤嗤笑着说一定要避免跟嫂子穿一个颜色,没的就被比下去一大截。

三个女孩子头凑到一起低低商议了一会儿,巧稚巧心就兴高采烈地相携回自己房间准备去了。

她们的房间就在二楼,望着这两个少女青春纤细的身影,听着她们轻快上楼的脚步声,奉九心里升腾起一小股混杂的心思,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奉九。”一道清亮的嗓音喊着她的名字。

奉九一转身,宁鸿司正冲着她微笑。

宁铮大嫂李娟静听到儿子喊奉九的声音,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她本来正起身要回到自己的院落。

回过头,她定定地看了一眼奉九,奉九似有察觉,转头看到大嫂正看着她,有点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就冲大嫂一笑。

这个笑简直称得上光风霁月坦坦荡荡,李娟静就也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又扶着丫头月桂的手走了。

月桂轻声说:“三少奶奶笑起来也太好看了。”

她偷眼瞅瞅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没吭声,主仆二人悄没声息地离开了。

“鸿司,你定了要去哪儿读大学了么?”

“我还是想去北平。”

“读什么专业呢?”

“大概是土木工程吧。我还挺喜欢做建筑师的。”

“真好,你成绩那么优异,一定心想事成。”奉九看着眼前沉稳又充满朝气的男人,小声说,低下去的声音里一丝艳羡也泄了出来。

“那你呢?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当你的司令夫人么,三少奶奶?”

面对鸿司罕见的咄咄逼人,奉九不禁心里一颤。

鸿司的话唤起了她原本刻意忽略的心思。

“三叔。”忽然奉九发现原本笑着的鸿司收了笑,人也变得一本正经,这才后知后觉,不知何时,宁铮已经跟奶奶唠完家常,站到了她身边。

“鸿司,我知道你和你三婶以前是学姐学弟的关系,但,该叫三婶还是叫三婶儿吧。”

鸿司抿了唇,眼睛也变得幽深,他看了一眼奉九,规规矩矩地应了是。

奉九本想说点什么,想想还是忍住了。

奉九在同泽女中读书时,隔壁就是同泽男中,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宁家的什么人,除了宁鸿司。

鸿司低她一年级,但年纪比她还要大上一年,据说从小有早慧的名声。

概因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老夫人不放心,足足观察了一整年,顺带着在家里的私塾跟着奉天的大儒学了很多诸子古籍,西席发现他口齿清楚,说话逻辑条理清晰,没什么异样,这才在他十二三岁时放他上了新式学堂。

两所学校本就是系出同门,离得也近,所以经常会联合些活动,比如冬季长跑比赛和交际舞会、戏剧节什么的,奉九和鸿司分别是两个学校的文体部长,就这么慢慢熟识起来。

他们俩很谈得来,鸿司成绩好,人也长得帅气,在同泽女生里有很高的人气。

他们在一起跳过几次舞,也一起筹划过几次两校的大型联合活动,配合得很是默契,都觉得对方是个能做朋友的。

“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宁铮没什么必要的把手放在她后腰上,牢牢扶住她,跟其他人道了别,向门外走去。

奉九正跟鸿司谈得很是热络,听了宁诤的吩咐不免不明所以,但也不能折他面子,只好跟着走了,临走前回头,还不忘安抚地看了鸿司一眼。

鸿司原本负着手,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待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刻脸色一展,唇边浮起一个释然的微笑。

奉九也是一笑,回头迈出了荣寿堂的门槛。

奉天的冬天漫长,日出的时间很晚,而日落却很早,奉九回想了一下日历,知道冬至都快到了。

她看了一眼宁铮,有点纳闷他还保持着刚才跟鸿司说话时的表情,神情淡然,有点沉默。

“过一阵子就是冬至了,你今年能在家里过么?”在民国这个时候,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虽然稍有退却,但还是很得国人的重视。

宁铮没回应。

奉九不禁偏头瞅了他一眼,这是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忽然宁铮停下脚步,脸色看起来比满园厚积的白雪还要清冷。

“以后,离鸿司远点儿。”他薄唇一动,形状优美,但说出的话却是很不招人听。

“你这话什么意思?”奉九从刚才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本想着跟鸿司好好说说话的,现在能偶尔接触到的同学也就只有鸿司一个人了,其他要好的同学,要不就是嫁到了外地,要不就是在上学,只有她成了一个被困住的已婚妇女,怎么就连这也不行了?她只觉得一股子怒火从心底一下子烧到了嗓子眼儿。

两个人说话的当儿,吐出来的热气变成了蒸腾的白雾,萦绕着在两人的周遭。

宁铮斟酌了一下。

“我不是想责备你。不过,虽说你们差不多一般大,但毕竟你是长辈,他是晚辈,而且男女有别,如果走得近,府里会有人说闲话的。”

“我这都七八天了才见他一次,还都是给奶奶请安的时候才碰上的。这你都有的说?我行得正坐得直,还要怎么注意啊?要不以后我都不要去请安了。”

还能记得有多久没见面了?

宁铮的目光越发冷硬。

奉九完全不以为然。嘴巴也就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黑色小牛皮靴也恨恨地踢着雪,没一会儿就在雪地上踢出一个坑儿来。

宁铮按按太阳穴,没再火上浇油。

“你这么信不着我,下次再出去,干脆把我变小了拴你皮带上带过去算了。”奉九嘟囔着。

宁铮一挑眉,好像真看到缩小了的奉九像块老物件儿似的,被他拴在皮带上,一走一颠的,不禁笑了出来,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在落雪的樟子松和冰蓝的北方清空的映衬下,显得俊逸绝伦。

“这倒是个好主意。”

奉九看了一眼,干脆闭嘴。

“还想继续念书?”奉九猛地转身,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那满满的憧憬都盛在里面了。

“那得看你的表现。”

奉九立刻垂了头,肩膀也没有刚才板正了。宁铮从侧面一看,原本翘着的嘴角都耷拉下来了。

宁铮想,她平时看起来就像只狡猾的小猫儿,如果现了原形,那现在的模样儿,应该是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先给我生个孩子,就考虑让你继续读书的事儿。”

奉九:“……”

宁铮回去后就进了书房,支长胜已经等在那儿,告诉他刚才黑龙江省督军和北平政府又来了几个电话,有几件事等着他回复,顺便等着奉九打扮好了就出发。

秋声已经等在门口,这丫头沉不住气,总希望主子赶紧打扮停当,她这心里才能安稳。

在她一叠声的催促下,奉九不情不愿地坐到梳妆台前面,虽然她一个月前刚剪了齐耳短发,当然宁铮看到后可是不乐意了好几天,不过谁管他?

但这可难不倒梳头小能手秋声,她还是游刃有余地给奉九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再转到前面看了看,把刘海都拢上去,梳了个大光明,奉九的头发很是齐整,没什么碎发,就这么着露出饱满的额头,更衬得眉目如画高贵端正。

宁铮处理完事情,上楼来换了一套藏青色的西装,配了银灰色的领带,利落清爽的头发上随便打了点发蜡,想了想,又塞了条酒红色的手帕巾。

他走过来,正看到秋声拿着一朵百合花形状的红宝石发饰,说了句我来吧。

秋声赶忙知趣地走了出去。

宁铮拿过那朵宝石花,直直看着镜子里的奉九,把首饰缓缓地插在她脑后的一字发髻上,一朵空谷百合就这么斜斜地绽放在她浓黑的发上,真是简单又繁华。

脖子上还是空空的,他先拿了一对红宝石耳坠插入她扎的耳洞里。

这是宁铮的嗜好:只要他能参加的聚会,只要奉九陪同出席,他都会很耐心地给她选首饰、戴首饰,好象打扮她是他莫大的享受。

这套红宝石首饰的色调是偏深红色的,还有一条项链。

奉九看到宁铮又拿起了项链,赶紧拒绝,“别都戴了吧,太隆重了,压不住。”

宁铮没理她,自顾自拿起项链给她戴上,再往镜子里看去,奉九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宁铮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把刚戴上的项链给她摘了下来——的确,她毕竟太年轻,面庞又稍显稚嫩,气场还不够强大,戴这么一大套富丽高贵的首饰出去,就有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尴尬。

奉九撸了手腕子上的水绿翡翠镯子,自觉地伸着,宁铮把一金刚钻石手链给她扣上。

后退几步,看着站起来的奉九,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府门处,外面,停了两辆乌黑锃亮的汽车。宁铮偏爱美国别克,所以府里的汽车大多是别克。不过奉九也知道,在宁铮的主导下,奉天也开了一个汽车厂,听说,中国历史上第一辆国产汽车就要诞生了。

两个妹妹盛装华服,一个一身鹅黄一个一身苹果绿的西式晚礼服,手里都拎着一个小小的颜色浓艳坠满珠子亮片的晚宴包,站在偏门处,正小声说着话,看起来很是愉悦。

看到奉九他们过来,都亲亲热热地招呼了一声,接着小跑过来一左一右挽住了奉九的胳膊。

奉九向左转头先夸巧稚的耳坠好看,再向右边转头夸巧心的口脂颜色衬脸色,三个女子一台戏,叽叽喳喳跟冬天还能常看到的小麻雀似的,这一方寒冷的天地都给搅得热乎起来了。

宁铮站下脚步,看着她们,若有所思。

他的贴身副官支长胜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给他们拉开车门。

巧稚促狭地说:“三哥!我们要跟三嫂坐一辆车!”

宁铮笑了一下点点头,也不说话,一转身向前面的车走去。

支长胜是将军府的老人儿,支老九的儿子,从小就陪在宁铮的身边儿,两人的关系比他跟哥哥弟弟们的关系还要亲密,他低笑一声:“三少奶奶真是得各位小姐太太喜欢。”

宁铮唇角浮起一个笑,身子舒适地往后座上一靠,支长胜迅速地坐到副座,吩咐一声:“开车。”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就到达了位于二经街的美国领事馆,这是一幢朴素的灰色砖瓦三层希腊式白色门柱建筑。

配合着节日,领事馆里里外外灯光璀璨,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毕竟东三省重要的人物来了不少,招人恨的更是不少。

偌大的停车场已停了许多各种牌子和颜色的汽车,每辆车门一开,走出来的都是身各色晚礼服的绅士,和盛装华服的女伴。

领事馆大门右侧,矗立着一棵高大的冷杉,上面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灯泡,一闪一闪的,隐隐地传来了悠扬的乐曲,与天上清冷的冬月形成鲜明的反差。

戴着白手套满身铜纽扣的听差肃立两旁,见到有客人来先验请柬,然后再开门放人。

大门一开,一股浓重的香水味儿先飘了出来。

奉九低声说:“唉,每次跟西洋人打交道,就是这个气味儿真让人难熬。”

巧稚巧心也笑了起来,巧心捂着嘴,“可不,这些西洋人不多喷点儿,也压不住身上的味呀。”

她俩停住脚步,让宁铮走上前,宁铮弯起小臂,奉九顺从地挽住,深吸口气,脸上挂了典雅得体的笑容,俩人对视一眼,双双踏入大厅。

只见大厅装饰得金碧辉煌,满场衣香鬓影,身着黑色燕尾服白衬衫打着白领结的侍者戴着白手套,托着香槟酒盘,穿梭往来期间,绅士淑女们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畅意闲聊,好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满场的嘉宾正翘首以盼,听到门童大声通报东三省总司令偕夫人来到,都鼓起掌来。

美国领事杜威和夫人走上前,热情欢迎宁司令和夫人。杜威是个中国通,在中国官场浸淫已久,早已知道在入乡随俗的道理,不会硬去行什么贴面礼。

未出阁的小姐,能出来参加的舞会,也是到了该择婿的年龄,这才带出来交际,舞会都是精挑细选,少之又少,所以两个妹妹也很珍惜这样难得的机会。

巧稚穿着嫩黄色的晚礼服,挖出一个方领,戴了一小串白色的珍珠项链,白色的珍珠耳坠,白色的长蕾丝手套一直套到胳膊肘,说是防止有的男人怎么说也不听,非要行吻手礼,她主要是喜欢西洋节日的气氛,想来体验体验;巧心穿着嫩绿色的晚礼服,戴了一串绿宝石项链,两个妹妹一个青纯娇俏,一个浓烈艳丽,颇能代表宁府出名的容貌上的高水准。

既然他们夫妇已经到场,美国领事宣布圣诞舞会开始,并盛情邀请宁铮夫妇来跳开场舞。

奉九看了一眼巧稚巧心,她们冲她点点头,于是奉九放心地在众人的掌声中和向她伸着手相邀的宁铮滑进舞池。

白色的裙袂翩跹,在高挑的花厅天花板无数水晶灯的照射下,一漾一漾,裙边的水钻,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俩人舞姿优美,年貌相当,男的挺拔俊帅,女的清纯典雅,美不胜收,众人交口赞叹。没一会儿,一曲结束,众人也纷纷下了舞池,一尾尾宽大华贵的丝质裙摆如繁花盛开在舞池中,宛如冰消雪融,春光已至。

奉九冷眼瞧着,周围是翩跹的舞姿和克制的笑声、低声的交谈,众人显得都是彬彬有礼,哪里想得到这里面有多少外国人都是红着眼睛举着屠刀宰割中国丰腴躯体的屠夫。

一舞跳罢,宁铮送她回到两个妹妹身边,奉九手里拿了一杯苏打水,撇开了刚才的思绪,跟她们轻声议论着。这个时代,西风东进,参加舞会的除了东三省有头有脸的人物,泰半是各国驻奉天使节和家眷,其中最受瞩目的,当属在东北具有最大利益的日本人,赫然把东北视之为自己的禁脔,不容他国染指。

巧稚巧心气质出众容貌出色,很快就陆续有年轻的男孩子过来请她们跳舞。

奉九谨慎地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旁边自有眼色极佳的人,比如已经熟识的保安厅厅长彭夫人在旁边低声告知她这是哪一家的公子,如果看起来举止轻佻、说话油腔滑调的,她就会说小姐们有点累了,不让她们出去。

巧稚巧心对嫂子极是信任,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姑娘都跟小伙子下了场。

巧心跳得流畅,巧稚稍显不足,但两个人都和舞伴笑得很开心。

跳完舞两个年轻人把她们送回来后,就一直围着她们闲聊,奉九放了心。

宁铮看她没比两个妹妹大几岁,却一副保护人自居的样子,不禁觉得她装大人的样子很有意思。

没一会儿,奉九就陷入了例行的交际中,跟随着宁铮跟各位官员,各国外交官员得体地微笑,寒暄,周旋着。

奉九极擅长交际,说话极是得体,这也是一种天赋。毕竟,不会夸人的才是大多数,能把人夸到点子上,既不过分,又不嫌不足,这绝对是一种本事。加之嗓音清脆柔美,是奉九母亲那一系固有的“少女嗓”,也就是说,不管多大岁数,嗓音仍然娇嫩动听,很是加分。

但擅长做的事,不见得就喜欢。没一会儿,奉九已经转遍了全场,她暗暗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大门打开,又有人进场了。

“呀,那不是上海的大明星云歌么,怎么跑到奉天来了……”有个眼尖的年轻太太一眼看到进来的一对年轻男女,本兴奋地想说什么,偷眼看了看宁铮,又看了看奉九,就住了嘴。

可周遭的眼光,已经变得怪异起来。

奉九敏感地发现,很多人在偷偷地看着自己,眼光意味不明。

“宁公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这个喷着西洋人浓重的香水的年轻女性,就是现在最红的大明星云歌了,她直奔宁铮而来,长相清雅美丽,莫名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她穿着黑色镂空的晚礼服,在侍者跟上来后,轻轻一耸肩,脱掉了外面披着的黑狐皮裘,站在后面的宾客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她径直走上来,更多的人看到了她背后的风光:背部设计成倒V型,裸露着大片的肌肤,最为显眼的是两片极漂亮的蝴蝶骨,那V字的尖儿,就开到腰线下面一点,恰到好处地露着两个圆润的腰窝,简直让人的眼睛忙乱不堪——又想看上面的蝴蝶骨,又想看那一对儿诱人的腰窝儿。

一把纤腰细得惊人,向下却是起伏挺翘的臀部。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冬天,还敢穿得如此暴露,只怕在全中国也是独一份儿。偏偏一张脸清纯无比,鸡心型的小脸上总是有种懵懂无知之感,显得美而不自知,却有一种怪异的和谐,怪不得全中国的女性都骂她是狐狸精,可声名硬是不倒。

宁铮没说话,只是冲她举了一下郁金香型的香槟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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