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作者:朗朗明日

婆媳

纪安和纪老太太说了一会话,就回去了。纪老太太年过半百,身子骨也不是太硬朗,纪安知道她觉少,从不打扰她晚上休息的时间。

而留园之中,郑氏身边的宋嬷嬷也在个郑氏说着纪安去书院的事情。宋嬷嬷是看着郑氏长大的,她无儿无女,说句不敬的话,就是把郑氏当自己女儿待。郑氏也十分的敬重宋嬷嬷,可谓是心腹中的第一人。

当年,跟着郑氏嫁入纪家的有四个嬷嬷,一个得病去了,一个奶嬷嬷卷进是非没了。剩下的宋嬷嬷和孙嬷嬷一直帮着郑氏出谋划策,巩固地位。

郑氏半躺在软榻上,枕着白玉凉枕,虽然屋子里放着冰,可郑氏的眼底还是倦倦的。宋嬷嬷有些心疼,拿过团扇给郑氏扇风。

边扇边说道:“太太,您又何苦委屈自个呢。那纪安是庶子,京城上下哪家的太太主母们有您这么贤惠的。待庶子和嫡子一个待遇,吃穿用度,堪比世子了。现在,虽然有老太太的话,可侯爷还是向着您的。您装聋作哑就是了,白白的送纪安去书院。这万一,不是给世子添麻烦吗。”

屋子里就她们两个,郑氏放下了在外人面前的端庄,有些恹恹的说道:“嬷嬷,我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白氏在侯爷心里虽然比不上我,可纪安却不比晨哥儿在侯爷心里差多少。又有老太太的面子,侯爷是孝子,老太太既然提了,送纪安去书院也只是日子长短而已。我要是拦着,侯爷心里该怎么想了?怕是会觉得我容不下纪安了,不如我送个人情给侯爷,让他念念我的好。”

宋嬷嬷提起白氏就提了精神,对着郑氏说道:“我的好太太啊,您可不能大意了。那白氏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你看她一副安安分分的模样,谁知道她心中想什么。要不是太太的娘家硬气,皇后娘娘在那儿镇着,她不一定怎么折腾呢。要我说,老太太开口是开口了,可太太也不能太好说话了。这明正书院可是庶子的地盘,要是给纪安得了势,那……”

郑氏嗤笑一声,一点也没理会宋嬷嬷的担心,对着宋嬷嬷说道:“就凭他?不说他那破身子,就是他有崔郎之才,有白氏那个胆小鬼压着也出不了头。再说,我姐姐的皇后之位也不是摆设,这天下才子能人多了去了。没有家族,没有人脉,他能成得了什么气候。明正书院那么有名,说是庶子的地盘,可从庶子堆里爬出来的人精又有几个夺了家中爵位的。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这还要运气才华人脉缺一不可。我担心什么,除非他能像崔玄似得连中三元,名动天下,名声压都压不住。”

宋嬷嬷想想也是,大秦开国这么多年下来,要说能人也出了不少,可连中三元,于千万人中取敌将之首的也就是这么一位而已。要人人都是崔玄,也没有“大秦百年,京城一公子矣”的说法了。

宋嬷嬷堆成笑来,对着郑氏说道:“还是太太聪慧,如此一来,侯爷心中定会觉得太太您善解人意,外人知道也得赞太太一句贤良大度。不过,有些话,老奴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说着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郑氏。

郑氏拉着宋嬷嬷的手,揉声道:“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们是什么情分,我从没拿嬷嬷当过外人。嬷嬷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宋嬷嬷说道:“太太,老奴冷眼瞧着,侯爷对着老太太那是真孝顺。而老太太并不是心坏之人,虽然对着那位有几分偏袒,可她为长辈,这点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太太您性子倔,又有白氏在中间掺和,和老太太倒是越来越生疏了。”

说起这个,郑氏冷笑道:“老太太从来也瞧不上我,我做一千件事情讨她欢心,不如旁人说一句话。既然如此,我何苦去讨她的霉头。”

宋嬷嬷有些急,忙说道:“太太,您这话没错,可侯爷却不会这样想。您想想,京城有多少婆媳不和,女子在婆家比不得娘家,事事有规矩束着,处处有孝道压着,行事自然是千难万难的。比老太太难缠的婆婆有的是,这其中做儿媳的也有不少出身硬气,可为何明知道婆母不喜,还要上赶着孝顺?”

郑氏声音淡淡的,语调平平:“不就是为了名声吗?为了点名声,上赶着找不自在,我是没这习惯。再说,嬷嬷以为,自打当年闹了那么一出,我还有什么名声可说。”最后一句带上了自嘲的口吻。

宋嬷嬷满是心疼,想宽慰郑氏两句,可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能接着说道:“太太,这是其一,其二,却是各位太太主母们做给自个老爷们看的。男子虽然心粗,可却不笨,自己母亲如何,时间一久自然是知晓一二的。儿媳们去孝顺婆母是在做给自个的夫婿瞧,让他们知道自个的辛苦和对着他们的那份心意罢了。”

郑氏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她和纪博虽然多年下来也算恩爱,可这几年,纪博对着她瞧着不错,到底没了以往的那份亲昵。好像就是从三年前,老太太认为是她下手害得纪安发高烧的时候责骂了她不贤开始的。

虽然最后纪安挺了过来,可她心中委屈,对着老太太自然是疏远了,请安也从五日一次,改成了十日一次。现在想想,纪博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的减少了到她院子里的次数。

这么一想,郑氏便不怎么出声了。宋嬷嬷知晓郑氏的脾气,直接说道:“太太,我也知道老太太的难伺候,您也不用太殷勤,只要心意到了就成。我瞧着过几天安少爷要去书院,这一去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老太太那儿膝下无小辈解闷,不如,您把大姐儿送过去给老太太养着,解解闷。”

郑氏不傻,她一听宋嬷嬷的话就知道意思了。送个孙女给老太太养,既表明了自家对着老太太的孝顺,又分了纪安的宠。都是纪家的子孙,大姐儿虽然是林姨娘所出,可林姨娘还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出身,以前可是很得老太太的意。

这把大姐儿送过去,一个是整天在身边孝顺贴心的孙女,一个是远在书院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面的孙子。老太太就是再疼爱纪安,也得分些心思在大姐儿身上。当然,要是老太太更喜欢大姐儿那更好。一个庶女,以后不过是一副嫁妆了事,嫁的好还能有益于侯府。

郑氏笑了,对着宋嬷嬷说道:“嬷嬷,你说得有理,大姐儿本就是庶出,要是能被老太太教养几年也是福气。林姨娘是老太太那儿出来的,以前也是很得老太太意,想来大姐儿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趁热打铁,郑氏立马道:“嬷嬷,去给侯爷传个话,就说我请他来一趟。”

虽然天色已晚,可宋嬷嬷就是要这个效果。这个时候请了侯爷过来,再把事情一说,侯爷也不会再走了。她总觉得多子多福,自己家太太虽然有了世子,可多生几个总是不会错的。

于是,纪博刚刚想去白氏的凝翠园就被郑氏请到了留园。

纪博刚刚踏进院子,就瞧见了郑氏站在门前等着,月光之下,郑氏一席月白绫罗薄衫,满头青丝只戴了一直玉簪,瞧着纪博进来,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忙上走上前来。

纪博走到郑氏面前,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天色已晚,太太怎么不在屋子里等着。”

郑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温柔一笑,两人并肩就进了屋子。

下人们端茶送水,忙了一会,屋子里才静下来。郑氏有着嗔怪的对着纪博说道:“侯爷这有半个月都没来我这院子了,瞧着,恐怕都快认不识我这地了。”

纪博也不说话,只是带些笑的看着郑氏,半响,郑氏自个先红了脸。身边的下人很识趣的退了下去,郑氏扭捏了半天,才说道:“侯爷,我瞧着安哥儿马上要去书院了,老太太膝下寂寞,不如把大姐儿送过去给老太太养着。大姐儿是庶出,要是能给老太太教养几年,以后说亲旁人也要高看一眼。都是侯爷的子女,我这个做嫡母自然是要为他们打算的。”

纪博听着慢慢的坐了过来,拉着郑氏的手说道:“难为你有心了,母亲年纪大了,有的时候性子左了,你多担待些。”

郑氏抬起头来,眼中情谊绵绵,对着纪博柔声道:“侯爷这是哪里的话,孝顺老太太乃是我的分内之事。以前是我糊涂了,和老太太置起气来,累的侯爷为难了。这几年,我也明白过来了。夫妻本是一体,老太太对侯爷有生养大恩,就是为了侯爷你,我也得多尽尽孝道才是。可惜我面子皮薄,又不好意思去给老太太说软话。这不,就求到侯爷跟前,还望侯爷不要怪我早先不懂事才好。”

纪博听着很是动容,神情更加的柔和:“怎么会,你的性子我能不知道。府里的事情也不怪你,是我做得不好,让母亲生气了。我瞧着母亲身子骨不好,时常心中愧疚,恨不得以身相抵。你能替为夫尽孝,为夫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再说,我们多年夫妻,你难道还不知晓我的心意吗?”

郑氏多日未曾如此和纪博亲密,脸上像摸了胭脂一样,头就低了下去,顺势就靠在了纪博的怀里,柔情似水的喊道:“博郎!”那是一个一韵三叹,情谊绵绵啊。

第二天,郑氏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跟着纪博去给纪老太太请安。

纪老太太听着下人回话,心里还纳闷了,这日子又没到郑氏请安的时候,怎么到她这儿来。不过,不管心里怎么嘀咕,纪老太太还是请了纪博和郑氏进屋来。

纪博和郑氏给纪老太太行了礼,分别坐在纪老太太下手的方椅上,下人们送上茶水。纪老太太看着儿子还是高兴的,脸上带了笑出来,问道:“博儿今日难得休息,怎么不多睡一会。”

纪博忙说道:“儿子日日忙于公务,甚少尽孝于母亲身边,得了空闲自然要来孝敬一二。不然,儿子心中难安啊。”

纪老太太被纪博的话哄得蛮开心的,搭过脸来,给了郑氏一个笑脸,说道:“儿媳妇,今日可有什么事情啊。”好吧,纪老太太还是没忍住,要给郑氏上上眼药。

郑氏脸色一僵,不过瞬间已经笑着说道;“母亲好偏的心啊,瞧见侯爷就嫌弃媳妇愚笨了。好在媳妇是个心宽的,不然啊,一定得委屈上了。”

纪老太太一口气憋在心头,真想狠狠的瞪郑氏一眼。纪博眼观心,鼻观口,瞧着丫头端上来的茶盏,这线条,这色泽,这图案,他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纪老太太不说话了,木着脸端起茶来,纪博瞧着知道他娘是要撵人了。忙笑着开口道:“母亲,儿子想大姐儿也快十岁了,跟着林氏总不是个事,想着母亲给儿子管管。把大姐儿接来集福堂,以后,旁人说起大姐儿来总得高看一眼。”

纪老太太一听脑子就想开了,瞧着低眉顺眼站在自己儿子身后的郑氏,不用想一定是郑氏撺掇他儿子这么干的。想分安哥儿的宠,哼,这手段还太嫩了些。

纪老太太咳了几句,纪博忙上前端茶递水顺气。半响,纪老太太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是个不中用的,自己身子都没顾好,哪能顾全语丫头啊。我瞧着你媳妇是个好的,名门闺秀,最最是个规矩的人,且她是嫡母,由她教养也是一样的。”

郑氏听着死死的揪着手绢,心头疼的厉害,脸上却只能当没听见。

纪博很是尴尬,可瞧着虚弱的老母,半句违背的话也不敢说。只能点头说道:“母亲是的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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