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冕礼赞》作者:十载如憾

克维尔顿的第一篇日记再往前推两千一百八十九个昼夜,对于她而言,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她出生于诺丹罗尔靠西的港口,这个港口在第四纪元之前都是被废弃的。渔民每天只能在满载秽物的近海面上捕捞,大多只是半死不活的小鱼苗,女人们拎着刷洗过十几回的瓦罐走到沟渠边,将隔天馊臭的残渣倒下。

但是第四纪元中期,有一个商人改变了西港口的格局。

没有书籍记载这个商人的名字,但是对于他出海的那条船“深海号”却耗费了无数篇章。据说这个商人不顾渔民的劝阻,在一个下午招募了十八个水手,从破落的西港口起航。
渔民非常不理解:“我告诉你……”
商人神定气闲叼着烟斗:“是的,蒸汽发动机,水手价钱面议,橘子带够了,明天就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信教,诺丹罗尔保佑,还有事情么?”
渔民:“……”

一个月,两个月,西港口的渔民早就忘记了那艘船,然而十一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渔民们在沙地上发现了被冲刷上来的船体残骸,他们翻开了这一堆散架的碎片,发现了僵死的商人,他半截身躯在海水中泡的发白,紧紧抱着的一个铜箱。
铜箱被撬开,里面是满满的十二瓶浓郁液体。渔民大着胆子打开了其中一瓶,醇厚的味道顺着微腥的海风荡开,附近所有的海鸥都被迷惑,摔进了臭水沟。
“深海的神酿”自此传开,最终传到了诺丹罗尔的教皇耳中。

诺丹罗尔是这一片土地的名字,也是十八个同盟国和四十六个附属国的权力中心。在诺丹罗尔的土地上,人类的战争已经从第一纪元中期持续到第二纪元后期。最后教皇胡蒂安格罗以百万狂热教徒的尸骨铸成了王座,以最强宗教的面孔统御了众国。

教皇凯勒图十六世只品尝了一口这令人沉醉的酒液,随即征召座下十八个同盟国以及他们的附属国,集结三百万的军队,去征讨这个遥远偏僻的国度。
然而和开拓这段艰险路程的商人不同的是,军队乘风破浪抵达了依布乌海,结果却是——
惨败。
沿着西港口几千里的水域,都飘散着战船的碎片,真正归来的战士们不足二十万。整个诺丹罗尔震惊了,从指挥使的口述中,“依布乌海”这个曾经被视为天府之国的地方,渐渐被蒙上了阴暗的面纱。
或是说揭开神秘的遮羞布,意思一样。

第五纪元前期,有一位探险家留下了一本手写的书。第一次有人给依布乌海的怪物们取了名字,在他的书里,称他们为“血族”。
吸食血液的种族。
可尽管被贴上“邪恶的巢穴”“吸血的怪物”之类的标签,探险者与商人们还是络绎不绝出航,寻找那个传说在深海尽头的国度。
然而很少有人能说起这个故事中的王国,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也有人找到了,但是旅途太过险恶,在归途中留下只字片语与珍稀物品,撒手人寰。
只是西港口再也不见了穷苦的渔民或是恶臭的水沟,它变得鲜活起来,水手的吆喝声与蒸汽船鸣笛声日夜不绝,崭新的码头矗立着历代教皇的雕像。

… …
克维尔顿的故事开始,是在第七纪元的后期。那个暴风雨的夜里,旅店紧紧闭着门,船舶收帆抛锚,涨潮的海水漫过了码头。
她出生于这个雨夜的港口,竟然没有被淹死,命硬。

克维尔顿的母亲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扯断脐带,然后就不知所踪。不过这也怪不到她母亲,试想一下,挺着肚子跨越了万里海峡,从传说中的依布乌海跑出来还成功生下了孩子,这简直是人类史上的奇迹,探险家们听了都要羞愧而死。
幸亏她母亲是个血族,最大程度挽救了人类的自尊心。

克维尔顿被泡在海水里,跟螃蟹一起吐了几十分钟的泡泡。直到惨白的码头汽灯扫来,一双戴着古曜戒指的手伸入了浪潮里,将血迹洗刷干净的婴儿捞起,银亮如月的发丝从竖起的衣领内侧漏出,因为潮湿水汽而贴在了风衣的银扣大氅上面。
这本不应该由一个国王出场,然而依布乌海的君主就这么来到了这个港口,弯腰抱起了这个孩子,隔绝了怀抱外面一切暴风雨的肆虐。

数十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四散开来,最终有人在水中捡起了两片东西,那是微尖的耳廓,失去了全部血色,触感都变得可怕。
国王沉默了很久,声音在雨夜都像是轻柔的丝绸:“我从不想驱逐任何一个子民,可她竟放逐了自己。”

王不再停留,转身行走于海水中,黑衣侍从跟随身后,其中领头的侍从忽然低声问道:“王,您已经允许这个孩子进入国土么?”
“是的。”国王说,“任何种族都有活下去的资格,人类不祝福她,那么我会。”

类似文章

发表评论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