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作者:舍目斯

施图南端坐在餐位,垂眸扫了眼菜单,这一桌够普通人吃上几年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真不是平白说的。轻启朱唇抿了口汤,手帕沾沾嘴角,轻声道:“目中无人与不好惹,你眼光很准。”
  
  “姐,你不要这么端庄,这又不是北平。”施图安掰着块面包,沾着黄油道:“父亲也看不见。”说着又把酱牛舌,烟熏沙丁鱼、牛角芝士包、一股脑推给她道:“我帮你取了这些,不要喝汤,汤不好。”
  
  “姐姐姐——快看,这男人为什么老看我们?”施图安红着脸总结道:“这男人不是好人,看人的眼神……”正说着,船长咳嗽了几声,李邽山接替他道:“众所周知,眼下局势不乐观,船警都去陆上支援了。故受船长所托,暂接管船警一职。同时,因近些年海匪日渐兴起,谨防狗匪混入船上趁夜作乱,望各位看管好财物,万不可落入贼人之手。海贼熟水性,一旦潜入海中,我们也是不能奈何,望各位万般谨慎,以防届时追悔莫及——”一番话说的浩然正气,铿锵有力。
  
  “倘若诸位不放心,随身携带的重物,要物,也可暂交予托管房保管。船上置有保管房,有若干保险密码箱,房间十二个时辰有人值守,财物有任何闪失,船长与李某全权负责……”餐厅忽然骚乱,原是杜家老爷羊角疯发作,人半瘫在椅背上:四肢抽搐,两眼上视,口吐白沫。
  
  只见李邽山疾步过去,拨开人群,让杜家老爷躺平在地上,解着他领口,朝身后喊:“老二,快请苏医生——”
  
  一位戴眼镜的青年医生,拎着急诊箱匆匆而来,半跪在地上看了眼,从容地拿出注射器。李邽山起身拍拍手,道:“大家放心,我这位医生医术昌明,很了不得。”果然,不消片刻,杜家老爷缓了过来,眼睛盯着李邽山,口齿不清地说:“荒唐……真是荒唐。”
  
  “什么?杜老爷说什么?”李邽山俯身看他。也不知杜老爷说了什么,李邽山拱手道:“李某佩服!诸位——杜老爷为表谢意,为船上捐赠白银!这是何等的气魄!李某代表船员感谢杜老爷!但这钱李某不能收,李某打算把这白银用在改善三等舱的伙食上。三等舱有衣不蔽体的普通百姓,有孤儿有寡母……”话没落儿,杜家老爷晕了过去。
  
  杜老爷被抬回客房,闹剧结束。几位商贾面面相觑,有苦难言,被家眷搀着回了房间。
  
  施图南看向李邽山,李邽山脱了西服外套丢给老二,朝着她的餐位过来,伸手端起她杯子喝了口,又拿起她刚咬了一口的牛角包,指指自己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天鹅,你口脂脱了。”说完朝着她咬过的牛角包位置上咬了一口,咀嚼着出了餐厅。
  
  “你……你这个登徒子!”施图安被这一幕吓懵了,待反应过来,李邽山早已出了餐厅。
  
  “姐,这个登徒子……太嚣张了!”
  
  施图南盯着杯子,没做声。
  
  施图安把被李邽山用过的杯子丢掉,又给施图南拿了个新的,恨恨地坐下道:“这人简直无法无天!”扭头看施图南,伸手在她脸前挥了挥,施图南回过神看她:“怎么了?”
  
  “姐,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施图安一脸郑重道:“小时候你护着我,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施图南笑了笑,道:“我没害怕,我在想其他事。”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眼睛道:“安安,这种人不要去招惹。”
  
  “哼,只要他不惹我姐,我才不屑理这登徒子!”说完环着施图南胳膊,把脑袋歪到她肩上撒娇。
  
  “坐好了,注意仪态。”施图南笑她。
  
  “不注意不注意就是不注意!我姐是施图南,我是施家小姐,我就算躺地上打滚也没人敢笑话我。”
  
  “好了好了,别闹了。”姊妹俩笑闹间,一位餐厅侍者过来道:“施大小姐,二等舱有位乘客托我带给你封信。”说着把信递过来。
  
  施图安要接,施图南避开她,随手装进手拿包里道:“我们回房间吧。”
  
  “咦——这么神秘兮兮,不会是大姐的追求者吧。”施图安笑嘻嘻地说完,又吐吐舌尖:“该打该打……我这张小破嘴!”说着识时务地起身道:“以防你念叨,我去学习了。”
  
  施图安离开,施图南准备去甲板上,刚出餐厅,遇到来寻她的施怀先。宋家少爷联络了各位商贾,让去他客房商议要事。不用想就明白什么事,施图南了无兴趣道:“你去吧,我这会头有些晕。”
  
  施怀先打量她脸色,问道:“我去给你拿些酸梅子?”
  
  施图南摇头道:“不用。”
  
  施怀先笑道:“好,那晚会想吃了再拿。”施图南点了点头离开,施怀先大方的,贪婪地看着她背影,待她消失不见,才转身离开。
  
  夜凉,海风大,施图南要回房间拿衣服,晚香拿着大衣跑出来道:“小姐,少爷吩咐我给你拿来的。”海风把她的齐刘海吹翘天,她立刻捂住道:“小姐,这风真招人厌!”说着跑回了船舱。
  
  施图南把大衣搭在肩上,拿出信封,趁着航行灯一目十行地看。不妨被身后动静惊了下,信纸被风吹走,转过身,身后的李邽山手里抓着信纸,意味深长地朝她摇摇。
  
  施图南气恼,伸手去拿,李邽山把信纸举高,低着头看她道:“情郎写的?”
  
  “给我。”施图南伸手。
  
  “偏不给。”
  
  施图南不再理他,倚着栏杆看夜。李邽山抖着信纸道:“我看看写的什么。”
  
  “不许看。”
  
  “哦,这么一说,我倒更想看了。”李邽山靠近她道:“不过,你若喊我声哥哥,兴许我就不看了。”
  
  “登徒子。”施图南要离开,李邽山伸手缆住她腰,她趁机夺下信纸,胡乱攥成团丢进了海里。
  
  “好一个身手矫捷的小姐。”说着连自己都没料到,手掌会捏下她屁·股。
  
  “啪”施图南反手打了他一巴掌,俩人都愣住。李邽山摸了下脸道:“我不是故意的。”
  
  “下流痞子。”施图南恼羞道。
  
  “我怎么下流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它在我眼前乱晃,我不小心碰了下……”
  
  施图南挣扎着要离开,李邽山的手无意扫到她胸,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一巴掌。李邽山也气恼,这两巴掌挨的冤,朝着她逃窜地背影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捡起地上的大衣,拿着回了房间。
  
  施图南慌张地回了房间,背靠在门上捂着砰砰跳的胸口。施图安从卫生间出来问:“姐,你怎么了?”
  
  施图南吓了一跳,轻吁了口气道:“没事,在甲板上碰见了一个……罢了。”
  
  “你就这样去甲板上吹风?”施图安诧异。
  
  “大衣落在那了,等会让晚香去拿。”施图南坐在梳妆台前摘耳坠子,摘下解着旗袍领站在屏风后,换下睡衣进了卫生间。
  
  头等舱空间大,有会客室、卫生间、衣帽间、整体风格是中西糅合,更偏西洋化。施家有一栋洋房在上海,设计师是位英国人,设计出来倒也耳目一新,但仍不觉如意,她更钟爱中式。
  
  这客房她最喜欢三样:苏式的黄花梨床;驾鹤西去的屏风;波斯的手工地毯。施图南觉得洋人就是洋人,不懂中国人,不然怎么会摆一幅驾鹤西去的屏风?从卫生间出来,赤脚踩在波斯毯上,床上的施图安两腿夹着被子在看书。施图南摸到床下的暗格子,拿出盒烟,又悄声回了卫手间。
  
  李邽山拎着大衣回了客房,把大衣随手丢在沙发上,走到镜子前左右照了照,也许是脸皮厚,除了一道指甲划痕,完全看不出挨了两巴掌。侧着脸摸了摸划痕,骂了句脏话,解着裤子去卫生间撒·尿。出来老三站在沙发旁,拎着大衣问:“大哥,这是娘们儿的吧?”
  
  李邽山拿过来挂好,问道:“怎么回事?”
  
  “大哥,施家的箱子不比别家,根本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开,”老三道:“别家都是锁,她家是新兴的密码,俺们兄弟哪见过密码箱?老四说可以撬开,但怕动静闹得太大不好收拾。”
  
  “别家呢?”
  
  “宋家有二箱珠宝,四箱金条,五箱白银……”老三凑上前道:“大哥,你猜俺还发现啥了?”
  
  “好家伙!他家竟然有两箱子弹,两箱枪!老四怕他们有想法,先把路给抄了子弹全给换了。”
  
  “宋家胆子倒不小,”李邽山坐下道:“接着说。”
  
  “杜家确实虚,白银倒有几箱,珠宝两箱,其它都不是什么值钱物。何家古玩字画……”正说着门被推开,老二进来道:“大哥,宋家集结了各大商贾,不晓得在密谋啥?”
  
  “密谋?让他们反。”李邽山不甚在意。
  
  “大哥,那施家咋整,那十几箱撬不撬?”老三道:“俺觉得这事很微妙,要不是啥值钱物,施家会全用新型密码给锁上?施家一看就油水大!”又不忍道:“大哥,俺说句心里话,俺觉得施家都是一帮子娘们儿,咱们要是整得太多,俺总感觉在欺负娘们儿。”
  
  老二拍他一巴掌:“妇人之见!施家最为富不仁!施人和是最早贩卖鸦片的,只是这些年收敛了。这几家哪个没贩过鸦片开过妓院?咱们要是匪他们就是恶霸。”
  
  “不撬,施家先不动。”李邽山指尖刮着脸上划痕,盯着木架上的女士大衣道:“我要看看那白天鹅,想使什么本事。”
  *
  深夜,施图南毫无乏意,扭头看了眼熟睡的施图安,穿了件外套,轻声出了房间。在甲板上转了圈,找到一排休息椅坐下,随手朝椅子下一掷,拢了拢外套回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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