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逢樱》作者：含胭

望苗幼儿园的小班教室里，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不和你玩了！”小女孩捡起地上的玩具青蛙，丢到了小男孩身上。
　　“我也不和你玩了！”小男孩不甘示弱地捡起青蛙，也丢了回去。
　　
　　两个娃娃都还没满四岁，话都说不利索，小女孩的口齿要比小男孩清楚一些，会说的话也多，吵了一通后，他们早已经忘记了吵架的起因只不过是因为抢玩具，小男孩吵不过小女孩，冲上去就挥着小手往她头上打了一下。
　　“你打人！”小女孩揉揉自己的脑袋，气呼呼地说，“我要告诉老师去！”
　　“是你先打我的！”
　　“我没有！”
　　“你丢我了！”小男孩又捡起了玩具青蛙，再一次往小女孩脸上丢去。
　　小女孩生气了，捡起边上一块积木也朝着小男孩丢过去。积木很硬，小男孩被弄痛了，冲过去就把小女孩推到了地上。
　　小女孩一骨碌就翻身爬起，她尖叫着扑了上去，一把就摁倒了小男孩，两个小人儿在地上翻滚着扭打起来。
　　
　　韩老师第一时间赶来分开了他们，她震惊地看到小男孩脸上被抓得破了皮，血丝都渗了出来，回头就冲小女孩喊：“慕小桃！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慕小桃的小辫子被拉松了，头发乱成一团，她站在那里，瞪着眼睛看着那小男孩在韩老师怀里撕心裂肺地哭。
　　
　　******
　　“高一点，再高一点，左边，左边，右边！好！”慕冯樱站在台下，仰着脑袋看着周晨在台上的幕布上贴星星。
　　他们脚下的袋子里还有许多没贴的星星，另有一个大月亮，周晨爬下梯子，和慕冯樱一起抬头看幕布。
　　“还有这么多没贴。”他扭扭自己的脖子，“女人啊，真是麻烦，什么‘星月童话，地久天长’，简直要我小命了。”
　　“是你自己动作太慢。”慕冯樱挽起衣袖，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捡起一片星星蹭蹭蹭地爬上了梯子，身体微微后仰观察了一下位置，就把星星贴了上去。
　　“再递一片来。”她坐在高高的梯子上，向下伸着手，周晨把星星递给她，她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慕冯樱拿出手机一看显示屏，顿时头大，她皱着眉接起来，语气却是绵软的：“你好，韩老师。”
　　……
　　“韩老师真对不起啊，我今天比较忙，我在市郊的悦榕庄，一下子赶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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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是，孩子当然有人去接，我爸爸放学会去的呀，只是现在我真的走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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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上医院？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小孩子打架……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子，我尽量赶过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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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给我一个小时！我这就出发，韩老师真是麻烦你了，再见！”
　　
　　挂掉电话，慕冯樱爬下梯子，周晨问：“樱姐，怎么了？”
　　“小兔崽子又闯祸了。”慕冯樱穿上高跟鞋，说，“我去一下就回来，这儿你自己搞定，我再去溜一圈，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了。”
　　周晨说：“行，你去吧，有事我打你电话。”
　　慕冯樱点点头，在大宴会厅里各处走了一遍，给几个员工交代了注意事项，就匆匆去了停车场。
　　
　　一路飙车，也不知有没有被拍照，40分钟后，慕冯樱把车停在了望苗幼儿园门口，她去了韩老师的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小孩子的哭声。
　　慕冯樱叹一口气，调整情绪后敲门进去，见到屋里的几个人立刻堆起了笑：“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被慕小桃抓破脸的小男孩叫毛毛，此刻正赖在妈妈的怀里掉眼泪，毛毛的爸爸站在他们身后，见到慕冯樱后神色就变了一下。
　　慕冯樱瞟了他一眼后就走去毛毛身边，说：“对不起啊，我正在市郊工作，现在才过来。毛毛没事吧？”
　　“谁没有工作啊，小桃妈妈真是忙哦，说到底受伤的不是你的孩子。”说话的是毛毛妈妈，因为儿子脸破了，她心情本就不好，看到慕冯樱的样子莫名的就更不爽了，语气便带了些尖刻。
　　慕冯樱这一天穿得很漂亮，哦，不对，应该这么说，慕冯樱本就是个大美人，她穿什么都漂亮。
　　
　　慕冯樱看看腕上手表：“我和韩老师说了一小时内赶到，我也没迟到啊。”
　　说罢，她终于看向韩老师身边的慕小桃，小丫头背着双手站着，她的头发很乱，衣服也有点脏，低着头怯怯的模样，看到慕冯樱表情就变得委屈起来，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了。
　　“妈妈……”
　　慕冯樱瞪她一眼，慕小桃立刻收回了眼泪。
　　慕冯樱走到她身边蹲下，把她揽到怀里，耐着性子说：“小桃，你怎么又和小朋友打架了？妈妈不是教过你么，小朋友是要相亲相爱一起玩的，你们是同班同学，不可以打架。”
　　“是毛毛先打我的！”慕小桃嘴巴一撅，大声说。
　　
　　在妈妈怀里的毛毛立刻也叫起来：“是你先打我的！”
　　慕小桃冲着他喊：“我没有！”
　　“就是有！”
　　“没有！”
　　“行啦！”慕冯樱站起来，头都疼了，“小桃，你赶紧向毛毛道歉。”
　　慕小桃仰着头看妈妈：“妈妈，是毛毛先……”
　　“你把毛毛的脸抓破了，对不对？”慕冯樱牵着慕小桃的手走到毛毛面前，让她看毛毛脸上的伤，“毛毛的脸都出血了，很痛的，你难道不应该向他道歉吗？”
　　慕小桃别开头去。
　　慕冯樱甩了下她的手：“慕小桃！”
　　慕小桃扭扭捏捏地转过头来，似乎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慕冯樱一直鼓励地看着她，终于，慕小桃张了嘴：“毛毛，对不……”
　　
　　“行了行了。”毛毛妈妈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她冷冷地看着她们，哼了一声，说，“算了，道歉就不用了，只是我儿子脸破了，医药费总要赔吧。”
　　慕小桃还太小，她不懂毛毛妈妈在说什么，眨巴着眼睛抬头看自己妈妈。
　　慕冯樱仔细看了看毛毛的脸，他的脸的确被抓破了，但只是很浅显的口子，并不严重，不会留疤。慕冯樱打开包，掏出钱包抽出200元递给毛毛妈妈：“小孩子太小不懂事，我代她向你们道歉，这两百块钱给毛毛买点零食吃吧。”
　　毛毛妈妈低头看看她手里的钱，说：“200？200怎么够，你女儿抓破我儿子的脸，万一以后留疤怎么办？最少500。”
　　
　　“……”慕冯樱也不多说，又抽出300块一起递给她。
　　毛毛妈妈这才满意，她一边伸手来拿钱，一边说：“小桃妈妈，我劝你一句，小桃这么野，你真的应该多管管她，一个女孩子家成天打架，说出去就会被人骂一句没教养，到底家里缺个大人对小孩是有影响的。”
　　她已经把钱拿到了手里，正要塞进钱包，慕冯樱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毛毛妈妈惊愕地抬头看她，尖声说：“你干吗哪？！”
　　慕冯樱一声不吭地从她手里抽回了四张钱，冷冷地说：“100块就当给你儿子买创可贴的钱，不用找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包，回身拉起慕小桃的手就要走，毛毛妈妈哪里肯答应，她放下毛毛就追了过来，拦在慕冯樱面前：“你什么意思？啊？你给我说清楚！”
　　“我没什么意思，事情解决完了，对不起我还有工作，赶时间，麻烦让让。”慕冯樱穿着高跟鞋超过了170厘米，此时就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毛毛妈妈，毛毛妈妈扬起手里的100块：“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我们是要饭的呀！你女儿弄破我儿子的脸你还那么嚣张！说你一句没教养真是没有说错！这钱还给你！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呢！”
　　她把100块钱丢到了慕冯樱脸上，慕冯樱闭了闭眼睛，那张红色的纸钞就轻飘飘地掉到了地上。
　　慕小桃站在妈妈身边，眼睛一直盯着那张纸钞，她蹲下//身捡起钱，小手折了折就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毛毛妈妈傻眼了：“……”
　　慕冯樱冲她笑笑：“是你说不要的，那我们走了。”她低头喊，“小桃，走吧，和韩老师说再见。”
　　慕小桃乖乖地和韩老师挥手说再见，慕冯樱拉起她刚要迈步，毛毛妈妈突然扬起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啪。”
　　“啪！”
　　
　　韩老师和毛毛爸爸都还没反应过来，毛毛妈妈就已经往边上跌去了，她捂着自己的脸，几乎没站稳脚。
　　两个小朋友都惊呆了。
　　毛毛妈妈打慕冯樱的那巴掌并不太用力，她只是想挫挫她的嚣张气焰。小班妈妈们都不喜欢慕冯樱，因为她太年轻，太漂亮，身材又好，还有钱！最最关键的是，她居然是个单亲妈妈。
　　第一次的幼儿园亲子活动，有好几个男家长绕在慕冯樱身边，有意无意地与她说话，当时毛毛妈妈就对毛毛爸爸说，慕冯樱这种女人一定是个二奶小三，和哪个老板生了见不得人的私生女，却活得那么张扬，完全不知廉耻。
　　毛毛妈妈认为理在自己这边，慕冯樱侮辱了她，于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给了她一个耳光。只是没想到，她那巴掌才打完，手都还没有放下来，慕冯樱已经重重一个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那力道！打得她头晕眼花几乎要辨不清方向。
　　
　　那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扬着下巴看着她，眼神鄙夷：“我最讨厌别人打我脸了，还是当着我女儿的面。”
　　毛毛妈妈大声地哭了起来，眼泪立刻糊满了脸，她喊着自己的老公，骂他不晓得帮忙。一直沉默的毛毛爸爸一头冷汗，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走去妻子身边安慰她，毛毛妈妈有了老公的保护胆子又大起来，冲着慕冯樱吼：“你凭什么打人！你算什么东西！我看你就是个不干不净的婊//子！年纪轻轻没有老公还养个孩子你要不要脸！小野种也不知哪里来的！你这么下//贱怎么不为你女儿积积德啊！”
　　
　　慕冯樱哭笑不得，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对着毛毛妈妈一晃，说：“毛太太，要不要我把你老公发给我的短信给你看看？看看我们到底谁下//贱，谁不要脸，谁要给孩子积积德。”
　　毛毛爸爸瞬间就僵住了，脸都变得通红。
　　毛毛妈妈呆滞地看着他们：“什，什么短信？”
　　
　　“哦……你还不知道啊，就是上次幼儿园第一次举行亲子活动，去儿童公园玩啊，吃午饭的时候，毛先生问我要了手机号码，还非要塞给我一张名片，说他有好多朋友要找婚庆呢。”慕冯樱柔媚地笑着，“后来他给我发了好多短信，总是约我‘面谈’，还说自己压力很大，又特别寂寞，想要找我聊聊天。真不好意思，发短信的时间都是深更半夜，我都没有回哦，事后我想想，大概毛先生真的压力很大，毛太太你也不关心关心他，要不然怎么别人都睡觉了，他还躲在洗手间找我这么个陌生人聊天呢。”
　　
　　******
　　“啊，毛先生，以后二婚了可以联系我，樱桃婚庆，幸福到底，我给你打九折哦。”慕冯樱对着那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男人笑笑，拉着慕小桃的手走出了办公室，一会儿后就听到身后屋里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叫骂声、男人的解释声、韩老师的劝架声和毛毛哇哇大哭的声音。
　　她抱起慕小桃，不屑地“哼”了一声，扭着腰去了车上。
　　
　　挡风玻璃上夹着一张违停罚款单，慕冯樱咒了句脏话，把慕小桃“绑”在了车后座的儿童座椅上。
　　慕小桃眼巴巴地看着她：“妈妈，我想坐前面。”
　　“不行。”
　　“妈妈……”
　　“嗯？”
　　慕小桃小心翼翼地问：“你脸疼不疼？”
　　慕冯樱一呆，摇头：“不疼。”
　　“妈妈你刚才好棒！”慕小桃其实听不懂之前慕冯樱和毛毛妈妈的对话，她只知道毛毛妈妈哭了，而自己妈妈没哭，这说明妈妈很厉害！
　　慕冯樱看看女儿兴奋的小脸，突然从她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100块钱，慕小桃一下子就变了脸，绝望地叫：“妈妈那是我捡的！”
　　“这是我的。”慕冯樱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里瞪了慕小桃一眼，“你一小屁孩儿你要钱做什么。”
　　慕小桃郁闷地低下头去。
　　
　　慕冯樱踢掉高跟鞋，换上球鞋启动了车子，慕小桃在后排问：“妈妈，我们去哪儿？”
　　“去妈妈工作的地方。”
　　“吃喜酒？”
　　“嗯。”
　　“哦……”慕小桃有些失望，“今天动画片放茉莉花仙女打豌豆妖怪。”
　　“……”慕冯樱，“妈妈礼拜天去给你买碟片。”
　　“明天小朋友会问我的。”
　　“明天礼拜六，不上学。”
　　“……”慕小桃闷了一会儿，问，“妈妈，什么叫做婊//子？”
　　慕冯樱有点头疼，最终还是认真回答：“那是一种骂人的话，小桃不可以学。”她戴上墨镜，握着方向盘注视前方，“只有最没有礼貌的人才会用这种话骂人，记住了么。”
　　慕小桃懵懂地点点头，车子驶上了高架桥，一路往市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