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祸》作者:青青绿萝裙

1、对峙
孙晴好已经在这把丝绒椅子里坐了整整一个小时,面前的红茶一点一点冷掉,用佣人沉默地过来换过两次茶水,可是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茶是上好的大红袍,茶盏是青花瓷,哪怕是用来垫着茶杯的杯垫都绣着花,不是超市里买的便宜货,曾经有人说要看是不是贵族,看茶杯垫就能晓得了。

从醒过来看到的宽敞精致的卧室,到穿在身上舒适贴身而且没有标签的裙子,再到这屋里的每一件细小的摆设,都无一不在证明在此居住的人非富即贵。

但是孙晴好心里只剩下愤怒,她用仅剩的一点理智控制住自己,所以她才能坐在这里,准备和某个人谈话。

脚步声慢慢从走廊那头响起,不紧不慢,她握紧拳头,深吸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来人。

那是一个还很年轻的男人,高而清瘦,样貌清俊,但是眉目间依稀有凛冽之色,让人难以与他的目光对视,他走过来坐下,手搁在扶手上,白皙修长,可是指甲上血色不足,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

她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只是用一种沉稳的、冷静的目光回应。

就这样过了片刻,他先开口:“身体还好吗?”这声音怎么说呢,就好像是玉石轻叩似的动听悦耳。

她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扬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他一耳光,这个巴掌拍得又脆又响,声音在空旷的屋里甚至引起了回音,她的手掌被震得发麻发烫,而他的左颊上,一个再鲜明不过的指印迅速浮现出来。

可是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甚至还用那种心平气和的语调又问了一遍:“身体还好吗?”

孙晴好终于无法控制自己:“好?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侵犯了你要我怎么好?”

她今天简直遭遇了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可是最糟糕的事情,无意就是面前这一件。

时间倒回一天之前。

时间:14:00,地点:大厦十八层会议室,事件:公司开内部会议。

那个时候的孙晴好还穿着一件合体的米色套装,可是那个时候,她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她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但坐在老板椅里,已经半秃头的中年男人看也不看她,挥了挥手,又说了一遍:“你明天不用来了。”

孙晴好不可置信地反问:“您这是辞退我的意思?”

“是,你被开除了。”他冷淡地回答。

整个会议室里安静无声,其余所有人都仿佛变成了墙纸上的一朵花,一点声响也无,没人敢插口,亦无人看看她的眼睛。

惊怒之下,孙晴好反倒是平静下来,问:“理由呢?我不曾消极怠工,不曾迟到早退,也不曾违反公司纪律,合约也不曾到期。”

“不,你做事消极,所以开除你。”老板冷冰冰地给她扣上罪名。

孙晴好怒极反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板何妨直说,我只是驳了你的话,所以你要开除我。”

大老板翻过一页资料,看也不看她:“我们继续开会。”其余人也纷纷垂下头翻文件,一时之间只听见纸张沙沙作响。

她心中怒火滔天,只觉不平与委屈,然而在这里落下泪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故此狠狠一掐自己的手心,勉力维持最后的风度,静静走出了会议室,里面有人继续做报告,声音平板,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酸涩,快步走到洗手间里,埋头痛哭起来。

到底是年少气盛,免不了逞一时之气,快言快语驳了老板面子,她实在是太不会做人,孰不见其余人都装聋作哑,当做没有耳旁风。

可要她指鹿为马,混淆黑白,又实在是做不到。

孙晴好把面孔埋在手心里,暗暗苦笑,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残酷的生活没有磨灭她曾经的骄傲,那么多年了,竟然还是学不乖。

过了会儿,外面有人走动,她擦干眼泪,想要若无其事地走出去,迎面走来的是从前公司里要好的同事,可是她们避开了她的视线,讨论说“中饭吃什么才好?”

呵,人走茶凉,世态坎坷,没想到人还没有走,茶都被人收走了。

她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收拾东西,些许笔和本子,茶杯,盆栽,几袋咖啡,就是全部的行囊。

纸箱很轻很轻,但是她却觉得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难。

去财务结算工钱,那个一贯寡言少语不受欢迎的老女人此刻却突然语出惊人:“谁没有跳过几次槽,换过几次工作,年轻人,摔一跤怕什么。”

孙晴好觉得意外,这个老女人素来脾气古怪,鲜少与人交好,大家背地里编排她不知多少回,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在她嘴里听见安慰声。

唉,也是,患难才见真情。

她怀抱着纸箱坐电梯往下,彼时正是下午时分,天气太热,望出去水泥地和天空都是一片亮白色,十分刺眼。

大堂里有空调,她站了好一会儿,觉得依旧不真实,早上起来还好好的,不过开个会,就把工作给丢了,如今想来,还觉得啼笑皆非。

当然更多的是不安,房租每月要交,刚工作不久,月月光,口袋里没有几张钞票,也不知能捱多少日子,下一个工作不知在何方……后悔吗?后悔的。

逞一时之气当然痛快,但是无权无势的小白领,谁没有忍气吞声的时候?到底是太年轻,还沉不住气,受不得委屈。

孙晴好想起刚才那一幕幕,都觉得脸颊发麻发烫,像是被人狠狠掌掴了一巴掌。

丢人,耻辱,尴尬,惊怒,一个个字活像是刻在了她的脑门上。

她带着三分梦游七分魂不守舍走出大门,刚刚走下阶梯没几步,突然被一股大力带倒,她跌了个跟头,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觉得手臂和腿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眼前无数金星乱窜,一阵黑影飘过。

最后只记得是一个年轻男人忙不迭打开车门走出来扶她:“小姐你没事吧?”

她却已经失去意识了。

那个司机为难地看着她,又回头看了看车里坐着的人,里面的人问:“怎么了?”

“撞到个人,好像……晕过去了。”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啊?”那司机看了看腕表,答道,“下午三点整。”

车里的人打开车门走出来,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她身上的那件绿裙子,鲜浓一色的草绿色,在夏日里清新芬芳,是很多女孩子常选的款式。

他半蹲到她身边,展开她的手,只见白嫩的掌心里有一道红痕,那是她刚才自己掐出来的痕迹。

再看看四周,瓷杯破碎,纸箱倒翻,一只木质的书签从笔记本里飘了出来,是蝴蝶的样式。

他突然轻轻出了口气,对那司机道:“把她弄上车。”

那司机应了句是,轻轻松松把孙晴好抱到了车里,还没忘记替她把散落在地的东西收起来,把纸箱也塞到了车里:“先生,去医院?”

“不,回去。”

那司机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回去,这女孩子伤得那么重,不送去医院吗?可他不是孙晴好,他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却没有发问,而是按照那位所说的话,把车调转方向开走。

那个男人闭着眼,靠着椅背,只觉得头疼欲裂,好像大脑里有根针在刺一样,越来越激烈,到最后简直要用浑身的力气来抵抗这种疼痛。

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知道在不久以后,自己的大脑就会不堪承受这样的痛楚,他的记忆力会渐渐消退,反应会慢慢迟钝,到最后变成无知无觉的植物人。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还记得那个人的话:“宋先生,这是一个阳谋,那个瞎子断生死,从未算错过,他算出你是天煞孤星的命,孑然一身,而那个瘸腿的是个蛊师,他偏偏给你下了情蛊,两者相冲,要么逆天改命,要么蛊毒发作而死,你只有一个选择。”

“呵,我知道你会选择什么,你这样的人,怎么甘心死呢?帮忙,自然,我欠你人情,自然会帮你这个忙。”

“算好了,你要找到一个人,这个人是你改命的关键,今日申时,你就会遇见她,你肯定不认识她,但是放心,你就算是不出门,她也会出现的,这是不可违逆的,但是要不要去遇见,却在于你的选择。”

他终于问:“遇见以后呢?”

“你要做一件违背你良心的事情……很惊讶,那是必然的,这可是情蛊,这可是改命,对你而言,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我已经告诉了你关键,做或者不做,全在于你。”

“结果?结果是算不出来的,我只能算出你死,算不出你活,死是你的命运,你要改命,未来的一切,都是不可知的。”

“提示?让我看一看,绿裙、手里的红痕、破碎的白色瓷片,啊,还有一只蝴蝶,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想这样的提示已经够了。”

一切正如他所预言般发生了。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真的要那么做吗?他却踌躇了,那未免太过残酷,太过狠心,对一个陌生的、无辜的女孩子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禽兽不如。

而他能不做吗?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要活着,他不能死,所以宁可伤害别人,宁可背负骂名,也必须做这件事情,这个女孩虽然无辜,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这样。

他不会为自己犯罪而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可是即便知道是错了,也只能这么走下去。

因为别无选择。

2、起源
时间倒回三个小时以前。

早晨9:00,阳光明媚,微风徐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翠微湖畔有着一大片错落有致的建筑,那是前朝所建造的宫殿,那曾经的紫禁城被作为封建的象征,如今修缮后成为了景点,但所建的行宫与园林,却成为了新一代执政者居住的地点。

这一片是曾经的皇家园林,如今被称为南园,翠微湖是其中最大的一片湖泊,有一栋精致的小洋房就坐落在此,顺便附带十余亩的私家花园。

就凭这个,哪怕不知道主人的身份,也该晓得里面住着的人来头极大。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里被称之为秀园,与众所周知的美国白宫不同,这里的主人理论上是需要更换的,然而实际上,这还是修缮后第一次入住,主人今年堪堪二十九岁,尚且不到而立之年。

不过,虽然主人的身份贵重,但是门可罗雀,根本没有人到访,为什么呢?因为被请到这里喝茶的人,通常意味着有麻烦了。

因此在这么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午后,在秀园的亭子里,有两个年轻人在喝茶,其中一个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大病初愈的样子,眼部还蒙着黑布,像是一个瞎子,不过他的口吻倒是没有那么沉重:“所以,你还是做了。”

“如你所见。”

“意料之中。”那个瞎子点了点头,感慨道,“那姑娘呢?”

“还没有醒。”

“你打算怎么做?”

“尽我所能弥补她所受到的伤害。”他说的这句话再诚心没有了。

只不过,虽然他所谓的力所能及是常人永远想象不到的能力,那个瞎子依然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恐怕不行。”

对方微微皱眉:“为什么?”

“我为了你,瞎了一双眼睛,你就没必要对我放杀气了吧?”那个瞎子摸索到了茶杯,却险些把茶水泼出来,可他恍然未决,喝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改命的代价是巨大的,你以为那么一下就改完了吗?不可能,也许你还没有明白你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吧,我细细说给你听。”

他不做声。

那个瞎子便滔滔不绝开始道:“首先,我说过,你是天煞孤星的命,那个瞎子,呸,好吧,现在我也瞎了,号称神算子,也就是说,他算不了天命,却能算尽人命,他算出了你的命,所以他们有了一个计划,情蛊这种蛊是非常罕见的,在苗疆,只有有情人才会用,我是不是上一次没有来得及和你讲明白情蛊这种东西?”

他戏谑地看着对方,谁知他不露声色,只能惋惜地叹了口气:“真沉得住气,不过你肯定也想到了,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吧,中了蛊的人会不由自主爱上一个人,哪怕之前没有爱情,否则怎么会叫情蛊呢?而且还附带技能效果,同年同月同日死,是不是很带感?”

他终于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死,我也会死。”

“你死,她也会死,那姑娘很不幸,以后恐怕后半辈子都要和你捆绑在一起了,哦,你别以为蛊毒就这么解了,我不大清楚具体的时间,不过这玩意儿是很变态的,用的很多都是变态的老女人,解毒的过程多半是有时间限制的。”那个瞎子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宋峥清,你这一辈子没有弱点,现在却有了一个致命的缺陷。”

宋峥清沉思片刻,道:“你有话就一次性说清楚吧。”

“你就像是吸毒上了瘾,一旦停下,就会痛不欲生,而且你的命运马上会回到既有的轨道,也就是马上翘辫子。”瞎子说得口干舌燥,抄起一杯水灌了几口,“这一招又狠又毒,哪怕你看破了,你杀了他们,你都无法破解,如果不是我为你找了那么一条出路,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活在这里?”

“或许你该想想你为什么还有命喝茶说话。”

“也对,看不见了换活着,这笔买卖我还是很划算的。”他唇角勾着笑,“你已经那么做了,就没办法回头了,只能这么走下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就是多了一个固定的搭(pao)档(you),替我问候那位可怜的小姐。”

他站起来,手插在口袋里,一摇一晃往外走,虽然看不见,倒也没有撞到。

走出秀园门的时候他不禁想,嘿,命运这种操~蛋~的玩意儿,还真是奇妙极了,两个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两个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人,以后竟然要被绑在一起,这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希望那姑娘聪明一点儿,如果是个贞洁烈女,醒过来要上吊自杀,那恐怕宋峥清死得就太冤枉了……可是他怎么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呢。

实在是太有趣了,不是吗?

好了,时间重新回到现在。

宋峥清对于孙晴好的问题无言以对,他坐在她面前,用一种机械般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对于我所做的一切,我深感抱歉,然而因为同样的原因,我不能放你走,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且给予你我能所及的补偿。”

“呵,”她觉得荒谬极了,“你这么做还有理由,还能有什么理由?”

她简直要被现在这样荒唐的局面给弄疯了。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人开除,算了,是她不会做人,被车撞,好吧,是她倒霉,现在还告诉她,有个人把你撞晕了带回去把你侵犯了,然后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你是事出有因。

这比半夜三更走夜路被人劫色还要莫名其妙难以接受好吗?

刚刚那一巴掌让她稍微消了点气,她深呼吸几下,努力把理智找回来,她坐回椅子里:“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宋峥清想了片刻,把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孙晴好只说了四个字:“我不相信。”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他说,“我可以随便编一个理由糊弄你,甚至我不认账也没有关系,不是吗,我说是我救了你,也许你还会对我感恩戴德。”

“那你怎么不骗我?”

宋峥清用表情告诉她,他不屑于此,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而不是用谎言和欺骗来掩盖自己的罪行。

这是骄傲,也是自负。

“事情已经发生,我知道做什么都无法抹平我带给你的伤害,”宋峥清低声道,“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补偿你。”

“补偿我,这种事情你要怎么补偿我?”孙晴好冷笑道,“难道你去警察局自首坐牢吗?那样我就可以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你也太天真了吧。”

宋峥清沉默片刻,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孙晴好嘲讽道:“不是说要补偿我吗,我提出来了,你却做不到,那你何必惺惺作态要做个好人呢?这不是既要当碧池又要立贞节牌坊吗?”

她辛辣的话语没有对他的情绪造成任何起伏,他只是抿了抿唇:“我不能死,所以我伤害了你,同样的原因,我无法做到你所说的这一点。”

“你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孙晴好终于发了脾气,“你够了没有?神经病啊你!”

她随手抄起面前的茶杯,劈头盖脸朝他泼了过去。

他就好像之前被扇耳光一样,根本没有躲,孙晴好泼出去了才想起来,这水是刚换过的的,烫得很,他脸上的皮肤马上就泛红了,她稍微有点后悔,可是想起他所做的一切,马上硬起心肠不说话。

宋峥清抽出一张纸巾,抹去脸上的红茶,他现在的样子肯定非常可笑,而且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说出去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生气或者发怒的样子,他只是说:“你可以想一想,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站了起来,道:“只不过我不能放你走,我晚上再过来,你好好休息。”

“什么?”孙晴好大惊失色,拉住他,“不放我走,是什么意思?”

宋峥清道:“请你至少留三天,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他话音刚落,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先生……”他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宋峥清脸上的印子吓了一跳,惊骇之情溢于言表,一时竟然忘了下文。

“什么事?”

“人已经带来了。”

宋峥清微微颔首:“我马上过来。”他轻轻挣脱孙晴好,那时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他看见她清秀的眉如远山黛,手竟然鬼使神差地抬起来,手指微微抚上她的面颊,可是动作一做他就知道不对劲,硬生生阻止了自己。

孙晴好的诧异不比他小,她原本的反应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是脚不知怎么的没有动,她竟然微微侧头,像是很享受他的抚摸。

两个人齐齐吓了一跳,她沉不住气,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可能会对面前这个伤害了她的男人有任何绮思,可是她的身体却偏偏这样不由自主。

宋峥清微微一怔,道:“我也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之前就是左手的无名指被情蛊咬了一口,导致他身受蛊毒,沦落到如斯地步。

可是现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却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缠在指根,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孙晴好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她的右手无名指上,亦然也有那么一道鲜红的细线,不知何时出现,

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宋峥清竟然握住了她的手,他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意外之情不比孙晴好少,他低声道:“别担心,我会问清楚的,你先休息一下。”

孙晴好胡乱点了点头,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

3、邪门
孙晴好在那里呆坐良久,直到老管家过来,轻声细语道:“孙小姐,林医生来了。”

“什么?”孙晴好一时片刻没有明白。

老管家亲切地重复一遍:“先生请林医生过来了一趟,您什么时候方便见一见?”

“医生……”孙晴好过了几秒就明白了,她低下头,“现在。”

老管家弯了弯腰,去请人进来,那大概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长相和蔼可亲,先是和她问好,却不多嘴,只是问:“孙小姐上一回来例假是什么时候?”

孙晴好说了个时间,那大概是半个月前,算一算时间,现在正好是她的排卵期,极易受孕,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特地来见这个医生了。

那林医生微微一怔:“那药……孙小姐是否需要吃?”

孙晴好冷冷道:“吃和不吃,在于我吗?”

“是的,”没有想到林医生回答得很快,“宋先生吩咐过,以孙小姐的身体为重,如果怀孕,他会完全负责,你大可不必担心。”

“呵,我吃。”

紧急避孕药对于身体的伤害极大,如果是在安全期,孙晴好可能会有犹豫,可是现在她是半分迟疑都不会有,一旦不巧怀孕,事情就会更加麻烦。

林医生也不说什么:“那好,我有中医方子,比西药温和,但是要连吃三次。”

“就这个吧。”孙晴好可有可无道。

林医生点了点头,紧接着却问她是否方便检查一下身体,孙晴好面孔顿时涨红,可是对方是医生,问的问题也在情理之中,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还是……算了吧。”

林医生见惯了,温和地笑了笑,问了几个问题,孙晴好也都答了,她开了一些消炎药给她:“按时吃就可以了。”

“谢谢。”孙晴好把药都收了起来,她气虽然气,但是如今理智渐渐回归,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林医生走后,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能回到最开始醒过来的卧室里,那应该是一间客房,可是装潢得十分得体雅致,推开门可以看见一大片湖泊,风景秀丽,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地方。

她从公司带走的东西都在,包括她的手机,可是孙晴好摸出手机,却不知道可以打给谁,所遭遇的一切只能全烂在肚子里。

谁会没事宣扬自己被人怎么怎么了。

要说起来,孙晴好并不是很在乎那一层薄膜,这什么都不能代表,一直都在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在一起而已,但是被人强行夺走却是另外一件事,关乎尊严。

她不会寻死觅活,因为没有必要,生命远比这来得重要。但是她的愤怒却是无法轻易消磨的。

但是……如今的情况,倒也不能说那个男人骗了她,毕竟刚才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然而蛊这种东西她只是在小说里听过,现实当中怎么都无法相信。

尤其是这种玄之又玄的情蛊。

孙晴好不禁仔细观察自己无名指上的红线,那仿佛是从皮肤下面生长出来的,没有任何感觉,可是鲜红欲滴,像是一道血线。

她心里难免发怵,这玩意儿怪邪乎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孙晴好直到七点多的时候才看到宋峥清,她已经吃过晚饭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老管家迎上去问:“先生,吃点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好了。”他竟然不挑嘴,还问了孙晴好一句,“孙小姐吃过没有?”

她当然吃过了。

虽然心情很糟糕,但是身体是不能虐待的,不吃不喝绝食有什么用?因此哪怕食难下咽,孙晴好依旧吃了一碗饭下去。

宋峥清松了口气,自己草草吃了一点,然后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上,孙晴好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痕迹已经消退不少,看起来没有下午那么恐怖了,但是她依旧闭牢嘴巴,不吭声。

“如果你的情绪稍稍平静了,那么或许我们可以说说下午没有说完的事情。”

“补偿?”

“是。”

孙晴好放下了遥控器,对他讥讽地笑了笑:“对我负责,和我结婚。”她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一个陌生男人结婚,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补偿她的损失,因此她非常恶劣地决定不给他好脸色看。

这句话自然也是戏言。

谁料宋峥清沉默了整整三分钟,就在孙晴好想要嘲讽他的时候,他却突然道:“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孙晴好马上道,“为了那么一件事我要赔上我一辈子,我有病啊。”

选未来的伴侣自然要可靠忠诚,千挑万选才行,莫名其妙因为这件事情就要嫁给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她又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处理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出一口恶气,然后忘掉,重新开始生活。

然而孙晴好当时完全不明白宋峥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他并不是完全因为愧疚,更多的是考虑,如果那个人说得是对的,以后他要和孙晴好绑在一起,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把她控制在自己的身边。

反正婚姻只是交易,现在用来保命,也无不可。

但是这一切,要等到几天后才能见分晓,究竟是一次性就能解毒完成,还是以后都不能摆脱,这是一个需要时间来回答的问题。

宋峥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我看过你的证件,你姓孙,叫孙晴好,是不是?”

“看过你还问?”

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对宋峥清有这样恶劣的态度了,他稍稍顿了顿,又道:“我姓宋,宋峥清,峥嵘的峥,清白的清。”

这是一个好名字,山清水秀,全给他占了,就好像是孙晴好这一个名字一样,孙也就是sun,在英文里是太阳的意思,晴好亦是相同的意思,因此从前公司里的一个老外非常亲切地喊她“小太阳”。

孙晴好不怎么想接话,虽然她感觉到他似乎有意在和她打好关系,然而她心里憋了口恶气,就是不理他。

这叫冷暴力。宋峥清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倒也不在意,电视里在播放狗血的偶像剧,孙晴好闲着无聊看看,他竟然也没走,默默陪她看了两集连续剧,看到最后孙晴好都看不下去了,啪一下关了电视。

大概沉默了有一分多钟,宋峥清站起来走了,孙晴好松了口气,莫名觉得无形的压力消失了。

想想又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有压力?心虚的人又不是她。

晚上她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后来不知怎么迷迷糊糊睡着了,觉得非常平静和放松,一觉睡得格外香,如果她不是朦朦胧胧想要起来上厕所的话。

外头有月光,她窗帘没有拉满,这一下可不就借着月色看到旁边有了个人,她睡到一半直接给吓醒了,尖叫一声差点摔翻在地上,这动静足以吵醒身边的人,宋峥清在一秒钟之内就恢复了清醒,扭亮了床头灯。

孙晴好拥着被子惊恐地看着他,明亮的灯光让两个人一时都觉得刺眼,好一会儿,孙晴好才问:“你想干什么?”

“我,”他微蹙着眉,四处打量了一下环境,也觉得奇怪,“这是客房,我怎么会在这里?”

孙晴好气不打一处来:“这可不就是要问你吗?你偷偷摸摸半夜三更到我房间里来干什么?”她抱着胸,十分警惕地后退几步。

宋峥清皱起了眉,过了会儿他说:“我回的是自己的房间。”

“这借口我会信?”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句话换别人说,孙晴好指不定不信,但是宋峥清坦然的态度和语气,让她也不禁怀疑道:“你该不会是认错房间了吧?”

他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明明是睡在自己床上的。”

“你梦游?”

“也不大可能。”他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血线依旧在,鲜红欲滴,他下意识地曲了曲手指,“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我先回去,你把门锁上。”

等到他离开,孙晴好才喃喃道:“门我不是锁了吗……”她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把门给锁上,又把窗帘拉好,这才不大放心地回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孙晴好和宋峥清两个人坐在床上面对面,谁也没说话,片刻后,孙晴好先开口了:“你这房子,该不会是闹鬼吧?”

宋峥清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肯定是我们自己走过来的。”

“先是你莫名其妙到我那儿,然后是我莫名其妙到你这儿?”孙晴好骇笑,“我宁可相信是你在搞鬼,半夜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就是为了让我相信你的鬼话!”

能说出这句话,就证明孙晴好心里其实对这件事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测,但是她拒绝去相信。

宋峥清微微颔首:“你怀疑得很合理,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猜,但是并非是我从中作梗。”

他其实比孙晴好还要觉得此事蹊跷,如果说他进了孙晴好的房间,她没有发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如果孙晴好进了他的房间他却没有发现,却很不正常。

他的警惕心绝没有那么弱,可是偏偏就是这样发生了。

十分钟前他醒过来的时候,怀里就搂着她,两个人相依偎着睡得正香。

这事儿实在邪乎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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