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终我们是专业的[无限]》作者:非常厌

卫生站和娱乐大楼并列排着,一侧挨着警卫局,另一侧就是停车场。
  
  浓稠的黑雾盘踞在空旷的野地上空,阴风阵阵向四周弥漫,人眼穿透不了虚空的阻障,未知像是一把勾子,将负面情绪牢牢衔住,愈束愈浓。
  
  冉一笑心中升起了一种模糊的诡异感,但一时还摸不到头绪。
  
  大家都不想在离停车场这么近的地方多呆,匆匆踏入了卫生站的大门。
  
  当然,卫生站也不是啥阳光明媚的地方。
  
  三层小楼,墙皮脱落了大半,聚着霉斑的红砖像是死人破烂的身躯上裸露在外的筋肉,腐朽的味道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已经变成了空气的一部分。
  
  不过卫生站不愧是卫生站,医生护士们都是有技术的专业人士。
  
  缝在裂口上的粗线,缠在脖子上的绷带,打在断腿上的石膏……
  
  虽然很丑,但还是在努力打扮自己,谁看了不高呼一声感动?
  
  而且,专业人士就是有专业人士的职业素养,几个大活人往那儿一杵,怎么看都不是来挂号的,几乎没有多管闲事的鬼分给他们多余的眼神。
  
  敌人这么客气,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除了用仿宋体印的特殊信件以外,送往卫生站的还有两封普通信件,一封是给二楼护士长的,一封是给三楼一位脑神经专家的。
  
  巧的是,脑神经专家隔壁的心理咨询室,就是那封特殊信件收信人的地址。
  
  邮递员大叔敲响脑神经诊室的房门时,整个楼道其他诊室的木门也嘎吱一声,齐齐推开了一角。
  
  无数双浑浊的眼珠向这边瞅来,包括近在咫尺的心理咨询室。咨询医师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秃头,它的脑袋看起来已经四分五裂过一回,如今被如爬虫似的黑色细线勉强拼合在一起。它离得最近,门敞开得也最大,哪怕开门后发现被敲响的其实是自己的隔壁,也没有止住向外迈出的步伐。
  
  它甚至先一步出声:“有我的信吗?”
  
  迫切的语气加上破裂的嗓音,听着像是在哭。
  
  隔壁脑神经专家的嗤笑声紧随其后,代替送信人给了回答:“哪有啊,我的!”
  
  它接过邮递员手中的信。明明只是一封来自亲朋好友的普通信件,却仿佛因为这个时刻,而镀上了一层胜利者的金光。信封在它枯糙的指尖旋转,它带着一种洋洋得意的优越,将信件往咨询医师的眼前一晃。
  
  “嘿,我说什么来着?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吹牛吹大了,给别人看的就是笑话。别说派遣信了,正常惦记你的人有吗?出头?想得轻松啊——”
  
  语气是如此的尖锐又不留余地,听得送信的几人一阵心虚。
  
  被邻居这么嘲讽,当事鬼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如果它真的有脸色的话。
  
  它郁郁地不再吭声,但不知是被什么固执的信念撑着,仍然绷着脊背没有回屋。
  
  它的目光近乎哀求地落在邮递员大叔身上。
  
  大叔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为人是比较憨厚老实的性格,确实看不惯小人得志的嘴脸。但是,被一只鬼这么眼巴巴地盯着,也很挑战心理承受极限啊!
  
  眼见楼道里看热闹的眼睛越来越多,邮递员大叔送完了信,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打算赶紧撤退。
  
  谁知道,那位脑神经专家还嫌显摆得不够,它又从自己的白大褂里掏出了一枚深褐色的铜币,曲起大拇指,“啪嗒”,招摇地向邮递员大叔一弹。
  
  其他收信人都没这么多事儿,单到它这里,硬是要给这个行为配上一句:“赏你了!”
  
  偏偏,它还没有投准。
  
  铜币越过邮递员的肩膀,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脑神经专家管都没管,哼着快乐的小曲,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
  
  大叔叹着世风日下的气,无奈弯腰去捡。
  
  却被人抢了先。
  
  白皙的、小巧的女人的手,捏起铜币之后轻轻向他一递。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违和感如风般一闪而逝,邮递员大叔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冉一笑或者思想者姑娘,下意识道了声谢,一抬头,却没有人。
  
  伙伴们站在两米开外,正好能望进心理咨询室的地方,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咨询室的内部情况。事发突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大叔:“……”
  
  他见鬼了?
  
  没想到阴间的鬼种类还挺多……
  
  异常只在一瞬间,他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因此没有特意和其他人提。
  
  在咨询师鬼望眼欲穿的目送之中,几个人头皮发麻地离开了三楼。
  
  出了卫生站,大家交流一下,确定了一点:咨询室里应该只有咨询师一个鬼。
  
  “但是,楼层里的鬼太多了。”思想者姑娘回想起那些掩在门扉背后的幽幽目光,直到现在都有些心有余悸,“一楼、二楼也都是鬼,没办法悄悄送信。”
  
  “暂时把这封信排在最最后。”冉一笑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她又问了个无关的问题:“咨询室里那些画,有什么讲究吗?”
  
  那个房间拉着窗帘,光线透过纺布渗进来,十分昏暗。可以看得出来四面的墙壁上都挂着密密麻麻的画框,但能看清内容的只有靠近门边的几幅,普遍是黑白画,也看不出什么画功,并不像是艺术品。
  
  杜勉说:“应该是主题统觉测试。”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一般都印在这么大的卡片上。”然后一本正经地猜测,“这只鬼可能特别热爱自己的工作,所以要把它们印出来挂在墙上时刻欣赏。”
  
  冉一笑:“……”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这个信息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多收集收集总没有错。
  
  娱乐大楼和卫生站门对着门面对着面,几个人转个身就又进到了娱乐大楼里。
  
  闹心的是,这里的一层也有一大群鬼。
  
  但不同于卫生站里医生护士们的视而不见,娱乐大楼里的鬼……大概是真的注意不到他们。
  
  一楼,网吧和游戏厅。
  
  真是个让人上瘾的好地方。
  
  冉一笑:“……这地儿还有网?”
  
  “当然有,就是咱们的东西连不上。”思想者姑娘对此比较熟悉,“但是可以拿它这里的设备,这次是不可能了,等排到一个有凤梨专卖店的副本吧。”
  
  冉一笑:“……”
  
  对不起,是她对阴间的理解还不够透彻。
  
  邮递员大叔将信送去了一个正在电脑前激战的小伙子那里,小伙子的双手只剩下白骨了,仍然兢兢业业地不忘电子竞技。
  
  大叔都不敢打扰他,放下信件后就退了出来。
  
  电影院在二层。
  
  二层空空荡荡。
  
  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和警卫局如出一辙,墙上贴着的海报都是上个世纪的风格。按理说,能上展示墙的,怎么说也得是当下热映,然而冉一笑一幅幅看过去,没看见一个熟悉的经典名称。
  
  她又留意了一下大叔的神色,但大叔这次没什么反应。
  
  售票处没有鬼,检票处也没有鬼,大家顺利进入了放映区。
  
  放映厅总共只有四个,收信地址在三号放映厅。但外面荒无人烟,不代表放映厅里就没有鬼在孤独地守望。为了不显得特殊,他们还是依照顺序一个个排查了过去。
  
  事实证明,确实什么也没有。
  
  放映厅内部也延续了外间的年代感,座位长得和礼堂似的。大红的帘幔垂在两侧墙边,幕布已经空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堵白墙。
  
  一号,二号……他们来到了三号放映厅。
  
  杜勉走在最前头,厚重的门扉拉开,像是解开了一个封印,飘渺的音乐声霎时传进了众人耳中。
  
  这个放映厅和前面两个不太一样。
  
  很不一样。
  
  首先,它没有座位。
  
  只有房间正中摆着一个吊篮椅,黑白色的影像投射在墙面宽的荧幕上,画面中,失意的英俊男人正坐在酒吧里,忧伤地喃喃:
  
  “Of all the gin joints,in all the towns,in all the world,she walks into mine……”
  
  “呜呜呜……”
  
  情真意切的哭声来自电影唯一的观众。
  
  小伙伴们惊讶地发现,吊篮椅上盘腿坐着个姑娘。
  
  光影黯淡,依稀照见她白皙的脖颈和光洁的手腕。隔着一段距离,一切都被电影的氛围渲染得唯美而安谧。直到吊篮转过半个弧度,她闻声向门口扭过脖子,大家才得以看到她——
  
  被血泪糊花的一张小脸。
  
  “……”
  
  好吧,是只鬼。
  
  事情有点尴尬,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是大家进来前却居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
  
  这里就它一只鬼,他们来踩点,该用什么理由搪塞它?
  
  没有时间反应了,实际上,鬼比他们的反应都要快。
  
  “你们是来送信的吗?”
  
  还带着些许鼻音的软腻女声,谁能想象得到一只鬼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连人都不一定能!
  
  小伙伴们惊呆了,仔细一看,除了眼泪的成分有些别具一格以外,它浑身上下不存在一处腐烂或变形,姣好得和一个正常的活人没有两样。
  
  仿佛看出了几人的疑惑,又或者是习惯了类似的目光,它拿湿巾擦了擦脸,不以为意地道:“别看了,钓凯子钓来的,没有参考性。趁早买块好墓地,找工作比较简单,不要让自己输在起跑线上。”
  
  众人:???
  
  眼见几人目光渐转呆滞,姑娘啧了一声,又撇嘴道:“别不爱听啊,你们总有一天会死的。”
  
  “……”谢谢,不差您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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