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弃妇逆袭》作者:樱桃糕

第4章 初见孙书铮
  孙家住在租界。
  整条街都是各式花园洋房。有的房子用栅栏围墙,围墙上爬满藤萝植物,又有开小花的,形成一面姹紫嫣红的花墙。有的房子则围着高高的红色砖墙,一扇结实的木门关住了满园□□。
  街道并不很宽,却很干净,间或走过穿洋装的男女,也有小汽车滴滴地开过。
  冯璋之前并没来过租界,透过汽车玻璃看到这“西洋景”,觉得这里跟书上写的、画片上画的外国也不差什么。
  汽车在一幢洋房前停住,车夫嘟嘟地摁喇叭。
  和门房一起出来的是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叫孙书镛“哥儿”,孙书镛叫其“贵叔”,看其行事做派,想是有头脸的大管家。
  “贵叔”圆头大耳,长得喜相,说话也和气,直说“前两天得了信儿就为几位爷准备好了下处,回头几位爷看还需要嘛,问我大贵要。”一口地道天津口音。
  冯璋等自是说贵管家太客气了。
  贵管家一边在旁做引导,一边又絮絮地说家事:“老爷太太都不在家。老爷还在洋行,太太去杨家拜寿去了。今儿个是杨老太太80大寿。杨家,哥儿知道,虽然不很亲近,可也得去捧个场。”
  孙书镛知道这杨家是新贵,听闻与大总统有亲的,煊赫得很,便点点头。
  说话的当儿,已是来到院内楼前。
  院子并不很大,房子也方方正正,上下三层,红砖清水墙,坡瓦顶,并不像路上看的一些房子那样奇形怪状。
  院子里也照例种花草,却不是修剪整齐的低矮草坪,也不见各种几何形状的植物,孙家院内的花树都颇为朴实自然,这个季节正是郁郁葱葱生机一片的时候。除了花树,墙边还状似随意地种了好些藤萝植物,这个时节已经铺满大半个墙壁。
  看冯璋等似对这半墙的藤萝感兴趣,孙书镛一边伸手把大家往屋里让,一边笑说:“这是家父从法国带来的种子种的,据说其散发的气味可以驱蚊。种了几年,驱不驱蚊不知道,倒是招蛇的效果显现出来。有一回,一条青绿的小蛇竟然顺着藤爬到二楼窗户,隔着玻璃往里看,舍妹恰恰路过……”孙书镛做出“你懂得”的表情,几个同学都笑了。
  “为此,小丫头跟老爷子斗了好几天的气,终是老爷子许诺带她去北边消暑才算结了这段公案……”说着,孙书镛对冯璋等睐睐眼,“小丫头最是精灵古怪,又最不吃亏,你们小心她。”
  孙书镛话锋一转,接着说藤萝:“这藤萝在春夏叶子是绿色,入秋变成绯红色,深秋则成深红,至冬不凋,颜色多变”,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又能招蛇,挺好”。仿佛说了个好笑的笑话,孙书镛说着自己先笑了。
  贵管家也凑趣地说:“哥儿快别提这个啦,三姑娘前儿还说要趁老爷不在家,把它都拔了呢。”
  “看了吧?这就是我妹妹,记仇着呢。”孙书镛笑着跟几个同学说。
  走过一小段走廊,转过大盆景花树,便进了客厅。客厅也是西式风格,水晶灯、壁炉、沙发、座钟、地毯……都是西式得不能再西式的东西。
  尚未细打量,就有穿一式袄裤的年轻女仆接外套,捧茶水,动作轻柔却不拖沓,又都嘴角弯弯带个笑影儿,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因家中无大人,贵管家也退了出去,厅内只他们同学几个,并伺候茶水的女仆,冯璋等便放松下来。
  几个人坐下喝茶,吃水果,看报纸,又就报纸上的时事发表看法,说至热血处,自是激情澎湃,又有观点不同的,便唇枪舌战起来。
  正说到畅意处,忽听到女孩子的说话声,众人集体止住,一向粗犷的刘嘉伟也把搭在茶几上的腿拿下来。
  接着厅门盆景花树后走出两个女孩。差不多的高矮胖瘦,一个看着稍微年长些的,鹅蛋脸,俊眼修眉,头发都梳到后面编一条大辫子,露出光洁的额头,一件白色洋装衬衫配背带裤子,说不出的摩登大方;另一个年齿稍幼,穿白短袄黑裙子,两条辫子垂到胸前,笑吟吟的,像迎春花一样明媚。这便是孙家大小姐书锦、三小姐书铭。
  美女陡现,气氛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一众男子汉或脸红低头,或故作镇定,或偷偷打量,其中刘鉴铭表现最为突出——目瞪口呆。冯璋还是表现最自然的一个,且有心情暗笑他人:“老刘活像幼时家里养的呆鹅。”却不想,自己也有被“雷击”的一日。
  孙家大小姐人很从容大方,说话时看着你的脸,目光坦然,全无一般女子羞怯之意。
  孙家小妹娇俏可爱,只是还有些小孩子脾气。
  两姐妹不过是与众人略寒暄,跟孙书镛叙两句寒暖,问几句在学校的事,孙家小妹又与哥哥斗两句嘴,便识趣地相携离开,说明日还要上学,得做功课,把场子留给了他们。
  见几位同学稍显失落,孙书镛心中暗笑,口上却透出消息,她们大后天也就放假了。又说到端午舞会,气氛才又转过来。
  到天津的前两日,每日吃过早饭,冯璋几个便被孙书镛拉着满天津卫的转。因有招待同学的名头,又是放假,孙父不但不反对,还为他们提供车辆,又给孙书镛“活动经费”。
  一行几人,逛名胜,听戏,看电影,孙书镛又带着“开洋荤”——去法国人开的舞厅跳舞。
  陪跳的舞女中有金发碧眼的白俄女子,其中有个脸上微有雀斑的,似是孙书镛旧识,满眼都是风情,恨不得挂在孙书镛身上。
  又去起士林吃饭。同学几个,也有吃过西餐的,也有像孙书镛这样没吃过的,又现学用刀叉,好在大家都是熟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至于吃了什么,冯璋是真说不上名头。一大块牛肉半生不熟血丝呼啦,据说这样才嫩。又有烤鱼,上面抹的酱酸呼呼的,也不觉得好吃。葡萄酒倒是比白酒好下咽。冯璋觉得,起士林最好吃的是糕饼甜食。
  冯璋幼时吃过最好吃的甜食是师母做的槐花糕,后来离开家乡,客居舅家,自觉已是大人,见到甜食便不怎么吃。现在吃到这精美的入口即化的西式糕饼,想起幼时,便有片刻失神。
  吃过饭,去街上随便走走消食,却又钻进一间德国人开的咖啡馆……孙书镛是个好客主人,招待得不遗余力。剩下几位,白天眼满肚饱腿酸,晚上回到住处,洗洗躺下,一觉无梦。
  冯璋见到孙二小姐,是他们到孙家后第三天的早晨。
  这已是端午的前一天,因姐姐妹妹都放假,又听闻天后宫有端午庙会,孙书镛又存了让大姐多与自己同学接触一下的念头,便想着带姐妹、同学同去逛庙会。
  头一天晚上就把这安排告诉了大家,故而早餐桌上到得整齐,一向节假睡到中午的孙家小妹书铭听闻去逛庙会,也按时按点地起来了。
  孙父早去洋行上班,孙母因有心疾,惯常晚起,都是在自己屋吃早餐。所以早餐桌上都是年轻人。没有长辈拘束,孙家本来也不谨守食不言的规矩,又兼有客,大家聊个天,气氛很是轻松热烈。
  先是孙书镛笑话妹妹早起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又被孙家小妹反击,翻出哥哥宿醉的旧事,因大醉睡了一天两夜,早起倒是早起,却是第三天早晨……
  冯璋一边吃春饼,一边看孙家兄妹斗嘴。其他几位兄弟也有嘲笑孙书镛的,也有帮孙书镛解围的,也有的像冯璋一样,乐呵呵不说话。孙书镛长姐也只是在旁微笑着喝牛乳,吃面包,并不插话。
  这时孙氏兄妹的话题已经由晚起转到了保定三宝上。
  “哥,你说好给我带的保定三宝呢?”
  “这么大姑娘,哪有这么当面要礼物的?”孙书镛笑话妹妹。
  “你一定是没带。”娇俏地嘟着嘴。
  “不是我没带,你光听到‘三宝’就寻思是好东西,你道三宝是什么?铁球面酱春不老。铁球是给老爷子们练手的,面酱你要吗?齁咸齁咸的……”
  “那春不老呢?”
  “春不老是一种蔬菜,保定人经常腌着吃,就粥吃倒是有味儿,但也不是什么稀奇货。不信你问他们。”
  “刚下来也能炒着吃,只是三姑娘你不一定爱吃。”同学中有个叫张楚的,见孙家小妹看他,微笑着解释。
  “春不老,这名字奇怪,听着还以为是徐福从海外弄来的灵丹妙药呢。”孙三小姐也笑道。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徐福不过去了日本,日本可没有什么灵丹妙药。你小丫头家家,怎么对长生不老药感兴趣?”
  说得大家更乐,孙三小姐却红了一张俏脸。
  “各位早。”众人正笑闹着,忽听一个娇柔柔的声音,才发现餐厅里又走进一位姑娘。
  孙家长姐幺妹已是美人,这位还要更胜三分,五官精致得仿佛雕刻出来的。如果在这张脸上硬要找什么瑕疵,那就是一双小虎牙。可谁知一笑起来这双小虎牙让她更添了几分少女的娇媚。再加上齐耳的短发,一身浅蓝洋装连身裙,清新妩媚得仿佛清晨带着露珠的玫瑰。
  冯璋一下子看怔了,心里仿佛有个声音说:“就是她”。冯璋梦中的姑娘具象化了。
  孙书镛轻咳一声,“你回来了?我昨天晚上醉了,不知道你回来。”孙书镛温声道,“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几位同学,张楚、冯璋、刘嘉伟、刘鉴铭、房似鸿、陈玄庐。这是我二妹书铮,一直在京里读书,故而前两天你们未见。”
  孙二小姐一边与几只红脸呆鹅点头致意,一边跟哥哥说:“昨天车子坏在了路上,到家就很晚了,故而没去见哥哥、姐姐和小妹。”说着又跟姐姐妹妹问好,在书锦、书铭旁边坐下。
  书锦与书铮略聊两句学校的事,书铭也与二姐问好,问过好,便低头喝核桃酪,不再与哥哥打趣。几位男士不知怎的也住了口,待书锦与书铮说完话,餐桌上悄无声音,竟然冷了场。还是孙书镛把话题引到庙会上,气氛才又复热烈起来。
  既讲到庙会,孙书镛也便问二妹是否跟着同去,书铮却笑着摇头,说昨儿折腾一天还没缓过神儿来,今天就不去凑热闹了。众男听了难免失望,却又不好越过孙书镛和书锦书铭姐妹力劝书铮同去。
  接下来的庙会游玩,冯璋便有些心不在焉,孙家二小姐的倩影似在眼前挥之不去一般。庙会上即便再热闹繁华,心里却是冷清的。冯璋本对婉约诗词不耐烦,此时却觉得句句都是自己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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