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招娣的重生》作者:浴火小熊猫

文案

宋招娣一直挺知足,她觉得自己这辈子过得还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没生大病——虽然各种小毛病不断;
五官端正——虽然比她还大三岁的雇主叫她“宋阿姨”;
可她一个农村姑娘熬了二三十年终于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还欠着二十年贷款。但是房都有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新房装修好,她参加了个旅行团,正坐着火车唱着歌,车进山洞,再一睁眼,她回到了1997年。

宋招娣看着破洞的蚊帐,摸摸身上肿痛的伤痕,弟弟宋家宝一边踢门一边大骂“宋招娣你想被打么?还不起来做饭”,她爬下床,一脚踩在一泡半干的鸭屎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过的那是什么几把日子?

极度重男轻女的爹妈,毫不羞愧的吸血巨婴弟弟,软饭硬吃的死鬼丈夫——全都给我滚!老娘要自己独美!

还有,招娣?
这算特喵的什么名字?必须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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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宋招娣觉得自己像躺在蒸笼里,热得难受,头顶还剧痛,她迷迷糊糊伸手一摸,摸到一条三四厘米长的伤口,汗水进到伤口,痛得更厉害。
  
  她一下吓醒了,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小床上,床是用一块床板和两条长板凳搭的,床上铺的竹席边角早就磨破了,四根竹竿支起的蚊帐顶上破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洞,从这个洞里能看到房顶垂下来的电线上挂着个20瓦电灯泡。
  
  这是她在娘家住的房间。房间没有风扇,窗子没有窗帘,夏天七八点以后阳光直射进来,房里热得像烤炉,根本呆不了人。
  
  宋招娣的肚子咕噜噜发出一阵鸣叫,她拍拍肚子,做梦也会这么饿?这么疼?
  
  门后挂着日历牌正是1997年的,一旁摞着两个木箱,里面放着她所有衣服。她打开箱子,箱盖里有一面用大头钉固定的小镜子,镜中的少女熟悉又陌生,她皮肤光洁,双眼明亮,一口白牙,长发乌黑浓密,很难想象她以后会因常年缺乏睡眠长出顽固的黑眼圈和下垂的眼袋。
  
  她回到了十六岁。
  确切说,是回到了她十六岁生日的第二天。她头顶的黑发被血迹黏成一绺一绺,伤口糊着一团香灰,还在往外渗血。这是她昨天自己撞的,身上一条条红肿的伤痕是她爸宋大明用笤帚打的。
  
  宋招娣永远不会忘记她十六岁生日那天的事。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给全家做好早饭,然后赶鸭子去后门外的小河里,再在河边打猪草抱回家切碎喂猪喂鸡,一直忙到中午。
  午饭时,宋招娣壮着胆哀求爸妈让她接着上学,说自己将来上了大学肯定能赚更多钱,会好好报答他们,话没说完,她弟宋家宝笑了,“还挺会做梦的,上了高中就一定能考上大学?好多大学专业女生分数线得比男生高几十分,还有的根本都不招女生,就算你上了大学,毕业了,好多单位还是不招女的,你上大学有啥用?你可真自私啊,我明年也要上高中了,爹妈的钱都供你上学,我怎么办?”
  
  从小到大积累在宋招娣心里怨气突然爆发了,她问宋家宝,“我每年都是年级第一,我中考县一高第四,你呢?别说大学了,县一高你敢保证考上么?除了比我多了个几把,你比我哪里强?”
  
  宋家宝恼羞成怒,抓起筷子去敲宋招娣的脸,宋招娣急忙躲避,他没坐稳连人带凳子摔在地上,嗷一声嚎起来,“我姐打我!”
  
  宋大明立即拎起笤帚打女儿给宝贝儿出气,“谁借你的胆子?敢惹你弟了!”
  母亲李桂香抓住宋招娣胳膊,“你快跟你弟说对不起啊!别惹你爸生气!”
  
  李桂香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宋大明立刻也抽了她两笤帚,“还不是你这没用的东西,一连生三个赔钱货!”
  他转身又发狠打女儿,“要不是你二姑多事拦着,生下来就该听你爷奶的把你这个白眼狼扔粪坑淹死!”
  
  宋招娣绝望了。
  她看看一脸狰狞的宋大明,懦弱胆小的李桂香,得意冷笑的宋家宝,悲愤大喊:“你们后悔没把我淹死?那我现在死!”她喊完一头撞在堂屋的供桌上。
  
  一头撞死算了,再也不受这份窝囊气了。
  大姐二姐一个比她大七岁,一个比她大五岁,谁也没她受的气多。谁叫她和她们老宋家的根儿她弟小宝就差一岁呢?同样的爸妈生的,她弟是宝贝疙瘩,她是她弟的奴仆。
  
  可是,撞供桌是死不了的。
  只把头撞了个大口子,李桂香往她伤口上洒了些香灰,暂时止住血就没再管她。
  
  怎么偏偏重生到这个时候?
  什么叫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这就是。
  
  她刚买了房子,简单装修好了,退租了住了十年的地下室,房子装修简单,只要通风两周就能搬进去,趁这两周刚好报个旅行团,去看看祖国的大好山河。
  她满心欢喜地和团友、导游坐着火车唱着歌,谁知道,火车过了个山洞,短暂的黑暗后,她回到了1997年8月的宋李村,她十六岁的家中。
  
  宋招娣也不知自己这时是饿的还是气的,一阵眩晕。
  怎么回到了这个时候?
  难道她得把当年吃的苦受的罪再来一遍?
  
  她十六岁被迫辍学,进了电子厂后每天在流水线上站至少十个小时一连干了七年,二十三岁和工友罗志安结婚去了他老家,本以为会从此有个属于自己的家,谁会想到当厂妹的这段日子跟她接下来的十几年比还是一段轻松的时光呢?
  
  怀孕七个月时她过度劳累早产,女儿安安虽然保住了命却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被人照顾;安安三岁时罗志安又患上了严重的肝病,为了求医他们搬到了S市,她给他捐了一块肝,肝脏移植手术让他们背上巨债,可他只多活了五年。为了还债,她每天忙碌得像陀螺,最困苦的时候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早上三四点骑着电动车去批发蔬菜水果,六点多刚好回家给女儿换尿布,菜摊开到九点回家给女儿喂饭,然后是三份钟点工,晚上还有一份麦当劳的工。
  
  可命运并没放过她,在她三十七岁那年,安安最终还是因为并发症去了,只活到十四岁。她又辛辛苦苦工作了几年,终于攒够了钱,买上了房,人生终于要掀开幸福的篇章了,咔嚓一下回到不幸的童年了!
  这是什么感受?唐僧师徒好容易见到佛祖取到真经了,咔嚓一下老鳖把幸福的小船掀翻经书全泡汤了!
  
  宋招娣正靠着背板欲哭无泪,突然有人往她门上狠踹了一脚,吓得她差点摔倒,宋家宝这个鳖崽子恶声恶气喊:“你是死人吗?还不起来!”
  
  宋招娣拉开门,怒目瞪着十四五岁的宋家宝,“喊什么喊!”
  
  刚四十出头的李桂香从厨房探出头和稀泥,“饭做好了!招娣,来帮妈端个饭,小宝,你今天不是要返校吗?快去洗把脸!”
  
  宋招娣看着他们发懵。
  
  要是在平时,宋家宝才不会这就这么算了,怎么也得再打他姐几下出气,不过昨天她撞供桌的样子太吓人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发疯,他狠狠瞪她一眼,去厨房窗台下的水池洗漱去了。
  
  水池边上伸出一根塑料管,污水就直接从管口飞溅到地上,地上几个常年积水的地方长出了绿苔,苍蝇蚊虫在污水坑上方盘旋飞舞,圈里的鸭子饿得嘎嘎乱叫,厨房窗子的窗纱上积着一层毛绒绒的黑垢,油烟粘上了灰尘不知攒了多久。
  
  宋招娣再次大受冲击,她没法想象自己从前是怎么在这种环境生活的。
  
  怎么能——这么脏呢?
  啊,她想起来了,前年村里统一安装自来水管时,其他人家都趁机翻修扩建了厨房,他们家倒好,图省事,就在厨房外面挨着窗户搭了个水池。
  水管在室外,冬天有时还会冻上,也没有安排水管,污水流得满院都是,冬天地滑危险,夏天蚊虫乱飞。
  就和不知道多久没清理的厨房纱窗一样,宋大明、李桂香还有宋家宝像是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不便。
  
  宋大明照旧是最后起床的,坐在饭桌上,呼吸里还有酒臭味,斜眼看三女儿,“不绝食了?”
  
  宋招娣不吭声,埋头啃馒头喝面汤。她从昨天中午就没吃任何东西,饿坏了。
  
  上辈子她撞供桌后还绝食了好几天,只得到嘲笑和辱骂,还落下了胃病。
  这次她才不会虐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她要养好身体,然后赶快离开这群只把她当工具人的混蛋家人。
  
  宋家宝瞥见宋招娣也要去拿咸鸭蛋,抓着筷子就朝她手背上打。
  宋招娣一缩手,“你有病吧?”
  
  宋家宝冷笑,“轮到你了?”他们家吃饭是有规矩的,肉,蛋,好吃的,爷们儿没说他们吃好女人是没份儿的。
  
  李桂香忙说,“小宝,你姐吃个鸭蛋咋了?还有四五个呢 。”她担心地看宋招娣一眼,这孩子可别为个鸭蛋再寻死。撞供桌是死不了,家门后小河可没盖盖。真死了,不是白把这丫头养这么大了?
  
  就连宋大明也说,“小宝你赶快吃你的吧。”
  宋家宝偏不。他把整碗鸭蛋端到自己面前,“喂狗都不给你吃!有本事再去撞供桌啊!”
  
  宋招娣不搭理这鳖崽子。她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大黑!”
  
  家里的大黑狗立刻摇着尾巴跑来。
  
  宋招娣抢过鸭蛋碗,跑到廊下,把蛋倒在地上,一脚一个踩得稀烂,“吃吧!小宝让你吃的!”
  大黑高兴傻了,昂地叫了一声,一口一个鸭蛋连皮带瓤吞进肚。
  
  李桂香、宋大明和宋家宝三人也傻了。
  这是怎么了?
  这丫头从前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只会泪眼汪汪憋着,昨天撞供桌撞成神经病了?
  
  宋招娣冷冷看着鳖崽子宋家宝,“咱家的鸭子从鸭娃到能下蛋都是我喂的,我每天早上赶到塘里,晚上再赶回来,为了让它们长肉、多生蛋我还去捞螺蛳挖蚯蚓,每一个咸鸭蛋都是我腌的,我怎么不配吃了?喂狗都不让我吃?行,那就喂狗吧!”这个家里养的猪狗鸡鸭都比这三个人对她好,至少它们吃了她做的食物不会还打骂她。
  
  宋招娣说完推开后门跑出去。
  
  这三口人又大眼瞪小眼呆了一会儿,宋大明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他抄起廊檐下的笤帚疙瘩,“这死丫头!怎么敢这么糟蹋东西啊!”
  李桂香愣了一下,赶紧叫宋家宝,“快去拦着你爸!”
  
  宋家宝嘿嘿笑,一动不动。活该!就该让她再挨顿打!
  
  不过,宋家宝没能如愿。
  宋大明追到院子后门,才发现宋招娣把后门从外面栓上了。等他从街上绕一个大圈才能到后门,宋招娣早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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