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晨》作者:林笛儿

文案

舒畅是这样定位自己和总编裴迪文的关系,他是她的伯乐、严师,他慧眼识金,让她一个学建筑的工科毕业生进了《华东晚报》法制版,并在他严苛的调教下,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记者。他还是她体贴的上司,会送她爱吃的糖果,会为她出书,会在她迷茫时适时加以指点。虽然报社里传过她和他的绯闻,但她坚信,他们的人生除了工作不可能有其他交集,她有相爱的男友,有温暖的家,她很幸福。

变故来得那样突然,相爱多年的男友成了她同事的新郎;最爱的哥哥舒晨因意外过世,父母不堪承受失子之痛,把所有的悲伤全扔向了她;中学时曾暗恋过的学长宁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舒畅的世界掀起了惊涛骇浪,裴迪文这时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势向她表白。似乎这很意外,似乎又很必然。舒畅无法抵挡,裴迪文的爱于她来讲,是橄榄枝,是救世祖,是寒夜里一束温暖的灯光。

也许爱早在她不察然时悄然入侵,她打开心扉,放任自己享受这份甜蜜的爱恋。然而刚触及幸福,下一波巨浪来袭,裴迪文神秘面纱掀开,原来他早已成婚,且有一女……

鼓起勇气对爱再次信任,现实却给她残酷一叮。事实真相真如她亲眼所见那般?还是另有隐情?她最终是否能等到她心中爱的玫瑰的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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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夏日正午的太阳有如一朵灼灼盛开的、散发着有毒香气的花朵,将街市的行人给熏蔫了。

    天上没有云,人们就把阳伞和凉帽当作云彩,抵挡炎热。其实,锐不可挡的阳光下,阳伞和凉帽只是一种摆设,起不了任何作用。

    舒畅把自已那辆浅灰色的奇瑞A3停进停车场,提着笔记本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热浪使她感觉象一脚踏进了冬日热气腾腾的浴室,身子微微趔趄了下,她奋力向报社大楼跑去。

    一走进大楼,她打了个深深的寒战——冷暖骤然的交替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电梯恰好停在一楼。

    她疲累地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看着数字一层层地向上跳跃着。

    一阵动感十足的舞曲隔着电梯门,若隐若现地传了进来。舒畅讶异地眨眨眼,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她听错了?

    电梯在十楼停下,门一开,舒畅正面迎上结结实实的音符和一个身穿紧身T恤和七分裤的女子。

    陌生面孔!舒畅一怔。

    女子唇红齿白,巧笑俏眸,衣服的颜色明艳,勾勒出一身优美的线条,逼人的青春气息令人耳红心跳。

    舒畅在心里面叹了一声,其实自已也没老,估计不会比这女子大个几岁,但现在自已这幅蓬头垢面的模样,活像人家阿姨。

    “嗨!”女子有点自来熟,冲舒畅吐了吐舌,关上电梯门。

    舒畅愣了几秒,踩着音乐节拍往自已办公室走去。

    “唱唱——-”经过广告部时,一团火焰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抱住舒畅,眼梢一挑,“人家刚刚给你打了N通电话,你怎么不接?”

    舒畅翻了翻眼睛,抱紧笔记本,生怕一不小心砸地上,这一个月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干吗?想我了?”她斜睨着“火焰”——谢霖,眼突地瞪得老大。疯了,这色女竟然穿着一件性感的吊带短裙!!

    谢霖天生瘦肉型,眼梢上吊,本身就带点儿狐媚。走路又扭扭摆摆,臀部象通了电,很规律地运动着。这样的打扮,办公室的男人们还能活吗?

    舒畅担忧地朝里面探了下头,呃?其他同事也全不是平日中规中矩的正装打扮,不是竭尽休闲,就是扮相潮流。

    “谢霖,我还在地球吗?”舒畅纳闷地问。

    谢霖耸耸肩,顺着她的目光巡睃了一圈,张大嘴巴“哦”了一声,“今天是周五,按例联欢,可以随便穿。”

    “联欢?”舒畅揉揉额头。报社大楼里多的是文人,所谓文人相轻,她想像不出一帮相轻的文人怎样扭成一团联欢。

    “你去广东出差一月,不知道吧,从这月起,每周五的下午,报社全体同仁联欢,K歌、跳舞、玩游戏,只要不必用脑的,啥都可以上。”

    一群高智商的知识分子做这种幼稚的事?舒畅不敢置信地把眼睛又瞪大了一圈,“老头改性了?”她记得刚来《华东晚报》上班的时候,头发秃成地中海式的社长最爱做的事就是把全体员工集合起来,大讲马列主义、邓小平理论,讲得那是口沫横飞、面容凛冽。就怕他们不能领会他的深意,一个个被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所诱,不惜做出背叛党、背叛国家的事。

    “他现在拿奖金拿得手软,才懒得管这些。”谢霖四下望望,把舒畅拉到楼梯口,压低了音量,“现在报社实现的是总负责制,当家的是那个神秘优质男。”

    说完,谢霖夸张地咽了咽口水。

    舒畅本能地挺直了腰。

    谢霖口中的神秘优质男,就是《华东晚报》的总  编  辑  裴迪文。三年前的春天,他突然来到报社担任总  编  辑  一职,英俊儒雅,就是表情有点冷淡。他年龄不祥,生世不祥,薪水不详,婚姻不详。他一来,便是大刀阔斧的改革,手段很凌厉。《华东晚报》当时正是苟延残喘中,在他的改革下,很快注入新鲜血液,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这周五大联欢不知又是他的什么新点子。

    话说报社里一帮正值婚龄的女  编  辑、女记者,对他都怀着强烈的敬慕之意,有胆大的,勇敢地想将他折服于石榴裙下,但在几轮强攻之后,均以失败而告终。

    谢霖就是其中之一。

    “那男人,就是一张身份证复印件的脸,看久了,会把人给逼疯的。”谢霖落败后,撇撇嘴说道。

    “知道吗?他又换车了,宾利―――欧陆飞驰,百公里加速时间为4.8秒,最高时速可达322公里。”谢霖是个车谜,说到车就两眼晶亮。

    舒畅笑笑,捧着笔记本往办公室走去。

    车不就是代步工具吗?不管什么样的车,都是四个轮,一个方向盘,喝的是汽油,走的是马路,作用相同。她不觉得她的奇瑞比欧陆飞驰差到哪里去?

    谢霖跟在她后面,一同走了进来。

    舒畅是在法治部,与广告部只隔了几间办公室。同事们大概都去联欢了,办公室没有人。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堆信件,她疲倦地放下笔记本,翻出一个一次性水杯,倒满纯净水,连着牛饮了三大杯,整个人才缓过神来。

    “累死我了,我足足开了六小时的车。”她大叹一声,瘫坐在椅中。

    谢霖拿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笑得眯眯的。

    “你干吗这样?”舒畅一看到谢霖这样笑,就觉着心里发毛。

    “有个私活接不接?”谢霖问。

    “给钱吗?”报社的私活,就是私下接受别人的委托,替别人歌功颂德一番。

    “当然。”谢霖竖起两根指头,“五位数。”

    “这么多?”舒畅蹙起了眉。“这样的好事,你自已怎么不干?”谢霖早先是企业版的记者,结识的富人多了,后来就改跑广告,那个提成高。

    “我要是一写,以后还怎么在滨江混?”谢霖摇头。

    “什么私活?”舒畅感到有点不对劲。

    谢霖凑到她耳边,“听说过‘夜巴黎”吧?”

    舒畅点头,滨江最出名的夜店。

    “传说那里面过了午夜,就有人卖白粉……”

    不等谢霖说完,舒畅摆了摆手,“算了,这钱我不要了。你以为卖白粉的全是白痴呀,那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容易被捉到,警察叔叔干吗去了?”

    “切!人家当然不会象卖冰棍似的满大街吆喝,但只要是货,总要出售。你以前不是扮过卧底混进人家工厂写过什么报道,这次不驾车就熟?”

    “有人眼红夜巴黎的生意?”舒畅猜测,这报道一登,夜巴黎立马要封。

    谢霖呵呵地笑,“别问那么仔细,告诉你,这消息绝对真实。人家当时一和我说,我就想着你。怎么样?”

    舒畅闭上眼,沉吟了下,“好吧,我来写。现在只要能赚钱,哪怕让我卖身都行。”她自嘲地一笑。

    “卖身?我认识的有钱老头多呢,有的就好你这口,怎样,要我牵线吗?”

    “去你的!”舒畅推了谢霖一把,笑得悻悻的。“卖身也要有天赋的,我有自知之明。”

    “你错了,这个时代仗着美色出来闯,已经不那么吃香的。现在人都讲个内涵,不靠美色工作的美女才是真正的美,象你这种清雅型的,很有男人缘。哈哈,别打了,别打了,”谢霖笑得身子直扭,忙求饶,“说真的,唱唱,晨晨的事,你一个人撑得挺累,找个人嫁了,帮你担着一点。”

    舒畅把玩着手中的纸杯,悠悠地吐了口长气,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没有杨帆的电话。

    她上高速前,就给他发过短信,告诉他今天回来,都过去七个小时了。

    心,有点七上八下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办公室门口不知几时站了个人。

    一听这声音,舒畅和谢霖一起站了起来。

    “刚……刚……”舒畅结结巴巴地回答。她采访过许多大案要案,采访的对象有大法官、名律师、罪大恶极的犯人,在他们面前,她都能口齿清晰、思维快捷,唯独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由地掌心冒汗、膝盖发软。

    “主编好。”谢霖也有点不自然,扭过头对舒畅挤了下眼,“舒畅,你好好休息,我去礼堂跳舞了。”

    她含笑越过裴迪文,象只花蝴蝶似的飞了。

    “稿子写得怎样?”裴迪文走了进来。

    “已经完稿,马上就可以打印出来。”好不容易,舒畅才恢复正常。

    裴迪文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T恤,烟灰的长裤,保持一贯的翩翩风度,不近不远,不疏不亲,神情淡漠,却令人不寒而栗。

    “前面几篇,我都看过,写得还好。这个举国震惊的诈骗案,很受人瞩目,后面的几篇,你要再接再厉。”

    “还好”,是这个男人最极致的夸奖了。舒畅稍稍放松下来,恭敬地看着他。

    “那本书准备得怎样?书名起好了?”

    “书还需要几个案例,我明后天继续去滨江劳改农场采访。书名暂定为《落日悲歌》。”这本书是舒畅应报社要求,根据一批晚节不保的高官的案例,写的一个系列报告文学。

    裴迪文挑了下眉,深深看了舒畅一眼,“《落日悲歌》这个书名不错,样稿出来,先送给我看看。”

    “嗯!”

    裴迪文又看了看舒畅,转身往门外走去。临出门时,他又回过头,“你……”破天荒地,他扯出一丝笑,指了指脸,“去洗个脸吧!”

    舒畅脸一下胀得通红,一等裴迪文离开,忙不迭地就冲进洗手间。镜子里出现一个蓬着头、脸上被汗水弄得一道黑一道白的脸,活像只脏兮兮的大野猫似的。

    “谢霖――――”舒畅咬牙切齿地闭上眼,杀人的心都有了。

    正在礼堂中,与男人手牵手地旋转的谢霖,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

    舒畅把稿子又修改了下,确定无误,发到的邮箱中。她累到脱形,没有留下来联欢,然后便下班了。

    天色已是黄昏,暑气仍然很重,开了车窗,感到风都带着火。

    车经过“陈记”卤菜馆,看到橱窗外围了一圈人。舒畅停下车,进去买了半斤五香牛肉,这是杨帆最喜欢吃的,她另外买了几个凉菜,是自已爱吃的。

    一个多月不见了。想着杨帆,舒畅的心都束紧了,感到无以言表的温柔快要喷涌出来。

    杨帆已经回来了。

    舒畅拎着牛肉上楼,看到大门外的防盗门敞着,一喜,忙敲门。

    杨帆的家在江北,虽然离市区不算远,但每天坐轮渡很费时间,为了便于工作,他才租了这个小公寓。

    舒畅没有自已掏钥匙开门,抿着嘴轻笑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是杨帆的妈妈,杨帆冷着个脸站在房间中央。

    舒畅一愣,“妈妈,你也在―――-”

    罗玉琴淡淡点了下头,“唱唱,我和杨帆等你好一会了。”

    舒畅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自已平时穿的衣服、用的物品都堆在沙发上,心中突地一沉,她询问地看向杨帆。

    杨帆没有看她,直直地看着窗外,仿佛外面有什么吸引人的风景。

    罗玉琴清咳了两声,“唱唱,咱们就不绕圈了。我和杨帆爸爸,还有杨帆,认真地考虑过了,你是个好姑娘,我们一家都喜欢你。但舒晨是个无底洞,你家做什么决定我们不管,人做善事、积德,都是在自已过得不错的基础上,我们也就是一般人家,实在没办法帮得了你家。杨帆老大不小了,不能再拖下去,你和杨帆还是……分了吧,反正只是领了证,又没办婚礼,彼此的损失都不算大。唱唱,你理解阿姨吧!”

    舒畅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她感到有点发冷。

    妈妈?阿姨?转瞬间,就是外人了。

    罗玉琴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送给你的几件首饰,我们不要了,其他杨帆给你买的衣服,也算了……”

    “妈妈,你少说几句,好不好?”杨帆突然扭过头,大喝一声。

    “那你到是开个口呀!”罗玉琴火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是你硬看上她,也不问她家什么情形……”

    “阿姨,”舒畅抬起了头,挤出一点笑,“没什么,我理解你们。我同意……和杨帆离婚。你们聊哦,我……离家一个月了,先回家,那些东西我改天来取。”

    这几句话,象用了她全部气力。说完后,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转过身,咚咚地下楼。

    “唱唱……”杨帆在后面大叫。

    “杨帆,你给我回来。”

    舒畅头也不回,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来。

    走到楼下,找钥匙开车门时,发现手中还拎着那包五香牛肉,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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