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为》作者:砚丞书

第三章
  这栋楼里人来人往,穿廊里进出的多是一些返校的社会男女,许多人往圆柱边上的一对男女侧目,有些人都走过去了还要回头望。
  谭谌以脸上的线条绷着冷硬,半天后,他问还在自己胸前小声抽噎的女人,“好了没有?”
  钟令儿一双眸子被泪水浸得清莹,鼻尖红了个透,手上捧着一条让人不忍直视的领带,皱巴巴,黏糊糊……她抬头看了谭谌以一眼,发现他面色冷淡。
  她带着浓重鼻音,抱歉地说:“要不我给你洗一洗?”
  谭谌以将领结扯开,小心翼翼把领带从脖子上拿下来,递过去说:“不要了。”
  钟令儿接过来,“那我赔你一条……”
  谭谌以觉得闷得慌,解开衬衣领子的两颗纽扣,“不用。”
  他平时不太经常穿这种正式的衬衫,觉得拘束,要也是一些休闲款,敞开纽扣当做外衣。
  钟令儿吸吸鼻子,犹豫着说:“谭医生,我是一个正在伤心的人。”
  谭谌以看着她,不搭腔。
  “当然我并不是要你安慰我,或者要你感同身受,但你至少体谅一下……我弄脏了你的领带是我不对,对不起,我赔给你就是了,但是你……”她说着眼泪又冒出来,“你能不能,态度好一点……”
  她用领带抹眼泪。
  领带材质挺顺滑,摸着像真丝面料,应该要好几千。
  谭谌以听她絮絮叨叨,最后应了句:“不就是一个男人么?”
  钟令儿严格地更正他,“是一个优秀到足以让我喜欢了十年的男人。”
  “优秀,能有多优秀?”他有些不以为意,“三条腿的□□没见过,三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么?”
  钟令儿疑道:“三条腿的男人?”
  谭谌以沉默下来,平时跟狐朋狗友开惯了没正没经的玩笑,这会儿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口就来,他说:“你能坚持喜欢他十年,别的不说,就毅力这一块确实有点过剩。”
  钟令儿:“……”
  这人说话就没一句能听的。
  谭谌以摸摸鼻梁。
  从心理学上来讲,感情属于一种相互作用力。
  发生情感的前提是产生相互作用,情感的坚持是相互作用的持续性。
  喜欢一个人的时间能够长达十年,十有八九这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而且男方没有明确拒绝过她,大概是不主动不拒绝?这傻姑娘好脸蛋好身材,偏偏脑子不好使。
  而剩下的那一两成,也许这个男人各方面确实足够优秀,以至于让人痴迷一般念念不忘。但这是少见的案例。
  谭谌以不喜欢探讨别人的感□□,也没兴趣了解,他更不会去做那些所谓“指点迷津”之类的事。
  都是俗世里打滚过来的人,谁教得过谁?
  他抬手看一下腕表,说:“我还有事,你接下来要怎么伤心怎么怀念都行,但是伤心过怀念过,日子照样过,振作一点,没谱的小女警。”
  钟令儿说:“我哪一点没谱了?”
  谭谌以一双手往兜里揣,“就目前来看,确实够呛。”
  他话音落,抬步就走。
  钟令儿瞪着他的背影,说:“你的领带,我赔你!”
  谭谌以没回头,抬手扬了扬。
  接下来,钟令儿已经没有心思再参加什么校庆活动了,她把手里那条皱皱巴巴的领带团成一卷,塞进包包里,再拿出口红和小镜子,给自己补了点色,然后往校门口去了。
  稍过正午,烈日当头。
  钟令儿站在校门口,想了想还是拨了个电话,两声之后,那边接起,她说:“兮词,你在哪呢?刚才在学校没看见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喝个下午茶?”
  赵兮词默了一下,说:“我还没到学校,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找你。”
  下午茶的地点在一座大型广场,5楼的一家咖啡厅里。钟令儿到了以后,坐下没多久就从橱窗里看见了还有一段距离的赵兮词。
  一头微卷的深栗色长发,一件米白色小开衫,紧身牛仔裤修饰出美妙的腰臀线条。
  她走近时,隔着玻璃冲里面的钟令儿微微一笑。
  像清淡又湿润的春风。
  赵兮词坐下来时,身上有一股温润的香气,她说:“校庆这么快结束了?”
  钟令儿摇摇头,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
  赵兮词没再问,其实她也大概猜到什么事了,群里面的消息吵得轰轰烈烈,有心也避不过,不过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多说无益。
  她把刚才搁在一旁的纸袋挪过来,从里面取出一盒小蛋糕,推过去,“你喜欢他们家的抹茶蛋糕,我看见还剩一块。”
  钟令儿眼睛微微亮,“你特地跑去给我买的?”
  她说:“顺路。”
  钟令儿笑一笑,拆开盒子挖了一口进嘴,口感滑又软,甜度适中,她一时停不下来,要连着吃几口才觉得够。
  吃到一半,她想起一件事来,赶紧从包包里摸出一条领带,就着个卷拿给赵兮词看,“这种领带你认识么?什么牌子的?我不太懂这些,只知道看起来不便宜。”
  赵兮词只瞧一眼就晓得,“爱马仕的一款领带,三到四千之间。”她说完又问:“你哪来的领带?”
  钟令儿把前因后果大致描述一边。
  赵兮词搅拌这咖啡,打趣道:“见了又见,也算是缘分一场。”
  钟令儿不敢苟同,“不说他了,一会儿陪我去买一条新的赔给他。”
  两人吃完下午茶,直接去了商场的爱马仕专柜,可惜没找到同款,钟令儿看了半天,最后选了一条同一系列,差不多价位的领带。
  她信得过自己的眼光,越看越顺眼,结果转身刷卡付款时,立马心痛到泣血。
  不过是掉了几滴眼泪,就花掉了她几千块钱,这买卖不划算。
  钟令儿打算等哪天轮休了再把人约出来,还他领带。
  只是计划中的轮休那天还没来,她就先和谭谌以碰了一面。
  那天晚上她值班,大约晚上10点钟来了个警情,警所接到举报电话,说某某饭店某个包间里正在进行□□交易。
  于是钟令儿以及其他几位同事跟着中队长出发,前往某饭店进行扫黄。
  一行人抵达某包间,中队长指着一个实习生,让他去敲门。
  那实习生年轻气盛,嫉恶如仇,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就把门蹬开了,威严十足怒吼一声:“不许动,警察——”
  这一声把钟令儿给吓了一跳。
  中队长稳如泰山,面不改色。
  实习生正吼得畅快,“都不许动!双手背后!那边的给我蹲下!”
  钟令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后退,她自己站出去,淡着脸稳着嗓音说:“蘅宁派出所,有人举报你们涉嫌非法勾搭,容留□□,麻烦各位配合调查,把身份证拿出来。”
  刚才实习生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周围的几个包厢,把包厢里面的人给引了出来。
  谭谌以就在其间。
  他倚着包间的门,望着人群中那个一身警服,抬头挺胸站得端正的淡定女警官,温秀的面容透着一股肃正之气。
  和校庆那日对着他泪涕横流的女人判若两人。
  他挑眉。
  看她这副样子,振作起来了?
  身旁一个男人冲着谭谌以啧啧声说:“一个小小派出所真是卧龙藏虎啊,你看那女警察,小制服一穿,那双腿又长又直,那腰也细,铁面无私的高冷女警官,不知道脸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高冷女警官?
  谭谌以的脑海中迅速闪过那日,艳阳高照之下,钟令儿哭到流鼻涕的脸……
  足以覆盖眼前她任何飒爽的英姿。
  小女警不可能这么冷媚帅气。
  这次行动抓捕了几名嫌疑犯回去审讯,中队长吩咐收队。
  钟令儿跟在后面,目不斜视,步履稳健,那条小马尾荡过来甩过去。
  人群之中的谭谌以目光淡淡,一直盯着她看,期间她瞟过来和他对视了一眼,眨眼就收了回去,一副冷若冰霜的严肃脸。
  在谭谌以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凝视之中,钟令儿忽然一掌拍在旁边嫌疑人的后脑勺上,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睛挖掉!”
  谭谌以:“……”
  嫌疑人一脸懵,“警察同志,我没看你啊!”
  钟令儿横眉冷眼地威胁,“嗯——!”
  嫌疑人赶紧认怂,“对不起对不起。”
  谭谌以忽地撇开脸,笑出了声。
  钟令儿偷偷瞪他。
  回到警所,又是忙到半夜的审讯,钟令儿冒着一脸阴气从审讯室出来,到办公室冲了一杯咖啡,坐下来歇了口气。
  中队长熬夜熬习惯了,精神还不错,他过来说:“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
  钟令儿也不逞强,点点头,收拾东西回家。
  她经常半夜回家,第二天一早又出门,家里的人都习惯了。
  次日一早她去上班,一边喝茶一边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
  没多久实习生来到办公室,看见她时有一次感慨:“真是铁打的令姐,回回你熬得比我晚,来得比我早,你精神不错啊。”
  钟令儿浑身透着一股悠闲劲,“刀越磨越亮,仙丹都是等到炉火纯青了才算炼化成功,”她回头,指着自己的眼睛,“看到没有。”
  实习生点头,“看到了。”
  钟令儿:“你看到什么了?”
  实习生:“黑眼圈,炉火纯青的黑眼圈。”
  钟令儿:“……这里凝聚着我的青春。”
  中午,钟令儿得了空,给谭谌以发了条短信,说新的领带已经买好了,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她把领带还给他。
  傍晚时分,谭谌以的回复才来,说明天。
  钟令儿想了想,明天不是她的休息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时间,谭谌以的短信又来了,说明天去她工作的地方拿。
  这样倒是省了她的事。
  于是第二天上班,她把领带拿上。
  这天谭谌以两台大手术,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钟,到了地方已经将近9点钟。
  他下了车,倚着车门,给钟令儿拨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就看见她从大门里出来,仍是一身警服,迈着端正的步子穿越马路往这里来。
  钟令儿过马路时,因为有些距离,那人的面目看不真切。
  不过那优越的身材还是很分明的,尤其他身上的长大衣,衬得他骨架修长,隔着浓重的夜色以及霓虹灯彩,加上他皮肤白,周身仿佛晕了一层流雾。
  钟令儿在他跟前站定,把一个方盒递给他,“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但是这一款也不错。”
  这两日降温,越夜越冷,她说话时,嘴巴里冒白气。
  谭谌以接过来,随手丢进车座。
  钟令儿说:“你不看一下喜不喜欢?”
  谭谌以应道:“我很喜欢”
  钟令儿有些无语,“是么?可是你都没看。”
  谭谌以神态自若,故意学她的语气,“是啊,我想拿回家偷偷看。”
  钟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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