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作者:繁于

☆、chapter 10

因为感冒还没有完全好,他的鼻尖和脸颊都有些泛红,眼睛始终水汪汪的,不是很有精神,看人的时候总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说话的声音也是,没有之前的清楚,微微的沙哑,像是裹着一层蜜糖,让人很想挠挠耳朵眼儿再凑近他。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跟钟青说,一个周末,两天,四十八小时都没有能见到她,他觉得骨头里的骨髓都被人抽走了。
如果没有周末就好了,如果这学校要求补课就好了,他在心里祈祷,那么他们就可以天天见面。
但是即使如此,心底似乎也还是不满足的。
想要见到她,想要一转头就能看见她在自己身边,就算是睡觉也没有关系,不说话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待在一起,就能止渴。
钟青看来并不把她脸上的伤当回事,不仅没有因此而萎靡或者露出什么委屈神色,她的心情可以说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
上课都没有睡觉,虽然有时候老师讲课她不明白会两眼发懵,还是很认真地在书上做笔记。
由衷的快乐,好像他见到她一样。
心都是雀跃的。
可是这也有不好的地方,他不能在课上看她,以往她睡着了,岳寻竹总是控制不住地转头看她,就算是后脑勺也没有关系,他可以毫不收敛自己的目光。
但是现在却不行,她精神奕奕,如果自己偷看的话,她会觉得自己很奇怪的。
他捏紧手里的钢笔,极力控制想要扭头的欲’望。
可是这种东西往往是越压抑越强烈,他白皙的手指上都捏出红痕。
看一眼吧,就一眼,她不会发现的,就算发现这也是很正常的啊。
一个走神,他的钢笔因为黏黏的手汗滚了下去。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支笔。
下意识去抓,没有抓住,反而抓住了同样伸出手去接笔的另一只手。
钢笔就从她的指尖滚下去,机会转瞬即逝。
轻微的一声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响起,岳寻竹还抓着她的手。
她很懊恼的样子,并没有注意到他奇异的神色,反而俯身下去检他的笔。
岳寻竹看着她从自己这边佝下腰,校服过于宽大,松松垮垮地下坠,露出里面贴身的短袖,和饱胀的曲线。
他像是被捉到的小偷一样,立刻转头,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钟青探手出去,钢笔卡在两张桌子中间,她必须要更低一些才能够到,可是没有支撑再下去的话可能会重心不稳。
于是原本就心虚不已的岳寻竹看到,感受到修长手掌按在他大腿上的触感,几乎要跳起来了。
好在不过一瞬间,他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直起身体把笔递给他,很自然地转头继续学习,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果现在给一个正对两人的镜头,一定很有趣。
一个面无表情地看黑板,一个握着笔两眼涣散面颊通红。
两人的身体距离不过四十公分,心境截然不同。
少年时,时年少。
岳寻竹终于反应过来要看自己的笔,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支钢笔,跟了他好多年。
可是笔尖已经摔坏了。
换做平时他肯定会恼怒惋惜,可是现在他满心都是刚才的画面和触感,这支笔?
他恨不得再摔一次。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钟青靠过来一些问他”你的笔没事吧?”
“摔坏了。”他说。
钟青皱起眉头,觉得刚才如果自己没有多手他也许就接到了。
“不好意思啊。”她道歉。
他不明所以,看到她的脸色却立刻明白过来,连忙摆手”没没事,是我自己摔的。”
她还是很惋惜的样子,那支钢笔看起来就很高端,摔了真可惜。
“你的脸,”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啊?”
他垂着头没太敢看她,钟青闻言注视他,就看到他长翘的睫毛的侧影,浓黑线条,茸茸的一端,让人好想用掌心摸一摸,体验那种可爱的触感。
她的手掌一缩,觉得掌心有点痒。
“我练拳时候弄的。”她压低声音。
和他猜想的差不多,还是觉得心疼。
“疼吗?”这个问题问出来就很愚蠢。
钟青愣了一下,浅笑”不觉得。”
可惜他没有抬头看。
“别告诉别人。”她嘱咐。
“嗯。”两个少年有了秘密,似乎距离更近了一些。
当然不会告诉别人,恨不得全世界只有我知道你的事情。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这句。
说出来之后她忐忑片刻又释然,他不会说出去的,而且更重要的没有说出来,所以没有关系。
有了这个关于私生活的开头,岳寻竹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样,被火苗一燎就烧起来,迫切地想知道她的现在,她的过去,她所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
这是病态的,是不对的。
他隐隐知道,可是不想克制,虽然没有问出来,可是这些问题没有被他压下去,他会知道的,早晚。
中午吃了药很困,也没有办法去六楼给她讲题,见她也趴在桌上,他才安心地伏在桌面上小憩。
恍惚中一群人嘻嘻哈哈过路的声音吵醒了他。
皱眉,睁眼。
她没有在座位上。
她在哪?
岳寻竹直起身体在视线内寻找她的身影,没有。
是不是上厕所去了?
可是在看到她桌上的笔和英语书不见了之后,岳寻竹就站起来了。
她大概在六楼。
他快步走上楼梯,迫切地想要看见她,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漂浮焦躁的心才能安定。
快一点,再快一点。
带着雀跃归家的心情,那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那里有只有他们。
急匆匆的脚僵立在踏出拐角的那一步的半空中,然后缓缓收回来。
“Over time I have been changed quite a lot.I began as a calculating machine in France in 1642.”她有些艰涩。
“嗯嗯,很棒了,再来一遍,是machine,不是mechine。”有一个陌生的女声带着鼓励和肯定纠正她。
钟青于是又读了一遍。
“大声一点呀,大声才能记住,这里又没有别人。”少女语笑嫣然。
一墙之隔,岳寻竹原本红润的脸惨白,眼里燃着火,几乎要从心头烧起来。
是谁?
在钟青身边的人是谁?
为什么她没有拒绝对方,还让她留下来跟她一起读英语?
这里明明就只属于他们,为什么要让别人来这里?
那个女的是谁?她凭什么站在他们的秘密基地,又凭什么站在她身边对她笑,跟她说话,谁准她进入他们的领域,插’入二人之间!
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是属于他的!
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体如同夏夜的风一样味道的亲密位置是他的!
岳寻竹手背上青筋鼓起,少年的指节因为用力而略显青白,一如他的脸色。
胸口急剧起伏,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个人推开,不让她玷’污那里!
他浑身颤栗,连发丝都要抖起来。
不可原谅!
他一步迈出去,钟青立刻警惕地转头看过来,见到是他才放下心来,但是忽然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这个地方是他带她来的,虽然苏樱不是她带来的,可是总觉得这种场景是不对的。
她下意识站起来,然后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脸色,浑身都在抖。
好像她从前和天海越在街头看到的装在小盒子里被抛弃的小奶狗。
他的脸色也很不好,钟青的脸上收敛了之前的不自然,快步走过来。
“你怎么了?”她皱着眉头。
他怎么了?
她还问他怎么了!
岳寻竹恨不得狠狠咬她一口,咬的她皮破血流。
他微微踉跄,仿佛站不稳,钟青身体反应去握住他的手臂。
她的掌心又热又有力,将他整个人撑起。
“我,”他连声音都是不争气地无力,掩盖在平淡语气下的无端怒火只灼烧了他,多不公平啊。
“我好像又发烧了,你能陪我去一下医务室吗?”他垂着头,看起来只有一小只,很可怜。
“很难受吗?”她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探他的体温,被他躲过去了。
钟青一怔,马上转身去收拾东西,”我把书放回去就带你去医务室。”
“你没事吧?”那个无耻抢占了他位置的女人还一脸担忧地来问他。
岳寻竹咬着牙才克制住没有让那些恶毒的语言从自己嘴里出来。
“好了,走吧。”钟青一只手夹着书,一只手夹着他。
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跟苏樱打招呼”那个,我们先走了。”
“啊,好的,要我帮你把书拿回去吗?这样你们可以从这边走,更快一些。”她上来接过她的书。
“那麻烦你了。”她果断拖着他往医务室走。
“没吃药吗?要不要回家啊你。”他长得精致,身体也脆弱得不行,钟青就没有见过比他更弱的人。
看他不说话眼圈都红了,钟青想他肯定特别难受。
开口问他”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抱你。”
他沉默片刻,闷声嗯了一下。
钟青打横将他抱起,他的手就顺势环上她的脖子,状似无意地把脸靠在她的肩胛骨上,好一副柔弱姿态。
她原本还有些尴尬,这已经是第三次公主抱了,而且这次他还没有昏迷。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他的声音从衣领下闷闷透出来。
钟青脚步稍一顿,更加快了些。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直很佩服你学习这么棒。”
“你觉得我讲东西讲得不好吗?”他紧追不舍。
“很好。”是真的很好,又细心又耐心,找不到比他更好更尽职的老师了。
那为什么要找别人?
如果我真的那么好的话,为什么要找别人?
他好想问她,可是抬头看到她脸上不被自己察觉和掩饰的焦急时,那颗不安的心忽然就被轻抚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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