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巴的彪悍人生》作者:旭沐生

文案

东海深渊,有归墟之国,孕育人身鱼尾精灵,谓之鲛人。

化泪为珠,能织天锦,掌无尽财物,享无尽寿命,乃世间至纯之魂

然,人间万象,三界离心,征伐渐重,已显混乱之象。有鬼族巫师,擅蛊惑人心,献策人皇,屠鲛族炼尸油,以保皇朝命脉长存。

贪婪催生邪恶,造就灾祸,诸多古国一夕被灭,那万般璀璨的神话最终被杀戮血腥掩埋。仇恨在血泥里生根,千年后,幸存于世的后代子孙,又拉开新一轮战役的序幕……

鬼族,妖族,人族,鲛族,谁能重掌霸权

故事就从一个命途多舛的小结巴说起,谁能想到,就在她踏入那座诡异银公馆的一刻起,命运之轮也随之开启了呢……

她的人生究竟如何?是天命如此,还是有人谋划,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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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月十五,雷雨。

黑云压在龙海市上空,雷电将天地连接,忽明忽暗得像一只年久失修的探照灯,每一次闪烁都好像在掩饰阴暗处的不明之物。

下午三点,大雨倾盆而下,奔波生计的人们急着寻避雨处,各色的伞就像花儿一样绽放在昏暗之中。黄包车夫跑得极快,躲过巡捕房的警车鸣笛,慌张地在幽深街道上穿梭,留下一道道辙痕,鬼节这日怕是谁都不想在外停留太久。

杜泉探着头看了看,见巡捕房的人又冒着雨四处询问赶紧低下头到门口收拾东西,听说昨晚又死了五六个人,都是年轻健康的男子,罪犯不知踪影,闹得人心惶惶。

她伸着两条细细的胳膊,费力地将铺子外的大木架子扛回来,单薄的肩背上蹭掉了皮,她小心的垫了块帕子便继续忙碌,反正祸事没发生自己身上,心里也不会太大在意。

等木架都搬回屋内后,身上那件浅黄色粗布对襟小衫已经被雨水浇透,黑色的小脚布裤贴在腿上冰凉僵硬。她从包里翻出一件土灰色外罩衫披在身上,越发像一只被打湿的鹌鹑,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清点库里积压的成衣。

“咣当”铺门忽然被推开,两个穿着条纹短袖旗袍的女人一边拍着身上雨水,一边抱怨着跑进来,她们浑身湿哒哒,杜泉忙过去迎客,弓着腰堆起笑,费力的说:“王……王昌祥成……衣铺,欢……迎两位。”

“呦,还是个小结巴。”其中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声音尖细。

“是,姐姐……好。”杜泉也不在意,笑着迎人进来,还殷勤地拉开椅子。

“倒是伶俐。”那女人用冰凉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就翘着脚坐下,脚底的泥很厚踩了一串印子。

这两个人身上带着浓重的香水味,浓妆都晕开了,脸色苍白嘴唇殷红,眼窝处黑了一圈,看着有些吓人。她们都烫着时髦卷发,齐耳短发那个穿着及膝的绯红旗袍,长发披肩那个则穿了一件紫色的。

杜泉听他们说起“客人”、“小费”便猜测这两个是百乐门歌女,可她叫不上名字。

她依旧笑着,还去倒了热水,礼貌地请那两人喝茶。

“小结巴。”短头发的女人朝她吐了一个烟圈,不客气道:“你们这成衣铺子里的旗袍款式早就过时了,现在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都爱穿紧身的旗袍和洋装,衬得身段苗条极了。哪还会穿这些直筒子长裙,颜色艳俗又没腰身丑死了。”

杜泉回头看了看,从一边的新货里找出两件儿递过去,一件是浅蓝色过膝短袖旗袍,领口袖口都绣了花纹,两边开衩到大腿,一件是粉色碎花的。“这……是银氏百货里的……新样式,姐姐们……衣裳湿了,也……也能换换。”

大概是她笑得还算可爱,那短头发还真去试了,出来后走到穿衣镜边前后左右都照了照,然后指着那镜子说:“冒牌货就是冒牌货,仿着银氏的款也做不出人家的样。还有……人家银氏百货商场里可都是从巴黎进口的水银镜,你们这是立了个什么破烂,将人照得跟鬼一样。”

长头发歌女吸着烟也笑了起来,暧昧不清道:“说起银氏,这么久了,你爬上银九爷的床了吗?”

“银九爷?他的心是铁打的吧,我这般容貌他竟视若无睹,真是……瞎了眼。他还真把咱们当摆设呢。”短头发不屑的笑了一声,抬手拢了拢头发,轻轻哼起了歌。

而另一个长发女子幽幽地说了句:“那人虽说长了颗铁打的心,却叫人欲罢不能呢,呵呵。”她这一句呓语般,杜泉听不太真切,抬眼看过去就见她们姐妹竟抱在一起在镜前跳起了舞,脚上的鞋子没了踪迹。

看来又是两个一心想攀着银家的人啊……

说起银家,不得不提银氏百货大楼,坐落于租界内最繁华的广场,来往得全是高端人士。大楼共四层,西洋式的宫殿建筑,金碧辉煌,每日接待着上千位上流人物,简直就是个销金窟。里头的衣裳鞋子、胭脂香水很多都来自海外,价格高昂,据说那里的一只洋口红就要几十个大洋,成套的护肤品,精致的香露还有洋装鞋包都受到贵妇千金的追捧。

大玻璃橱窗内展示着漂亮的衣裳,吸引着来往的视线。

至于她们口中的银九爷就是百货公司的老板,神秘、传奇,是个天才。但更多的人认为他残忍狠厉,冷酷无情,平常喝人血吃人肉,发起疯来,见人就杀,是个魔鬼。

杜泉没见过银九爷,就立在一旁听她们闲聊。那短头发很爱美,指挥着杜泉拿了好几件衣服在试。看着她丰满妖娆的身姿,杜泉不禁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清瘦娇小,直挺挺立着像根小竹竿,身上的衣裳不怎么挨身,空荡荡的架在身上。所幸她长了一张圆脸两颊有肉,眼睛清亮,嘴角梨涡,这才显得不那么寒酸。

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正看着就听那女人问:“小结巴,觉得我好看么?”

短发女子盯着她问了一句,杜泉连忙回道:“……好看。”

“算你识相,去库房再拿些过来。”

此时墙角那架洋钟有气无力的响了几声,正好下午四点,外头都已经黑的看不清路了,杜泉租的房子在县城边缘的柳港一带,狭窄拥挤,弄堂没有路灯,她害怕走夜路。

可她也不敢得罪客人,担忧地看了外面一眼,最终还是认命地进了库房翻找衣裳,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没关系,说……说不定一会儿就……不下了……七月天……气热,下雨……正好。”

正说着,门框上传来“砰砰……”的响声。

杜泉快步出去,竟发现那两个人悄无声无息地走了。

“这么大的雨,怎……怎么着急……走了?”她嘀咕了一声,抬头见屋檐底下的吊灯铁罩疯狂摇晃,甩在窗框上“咣咣”直响,只好顶着雨搬了梯子去修理。

好不容易剪断那截旧电线,她拽下灯罩就往下爬却觉得脑门上有温热的液体。

“滴答滴答……”

她怀里还抱着那大灯罩,抬手蹭了蹭,低头一看,竟满手是血,她连忙抬头,就见那电线断口流出了……血

“咣当”灯罩掉在地上,杜泉连滚带爬的下了梯,又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截电线竟像是活了似的,“嗖”的一下缩回了屋檐内。

一定是累坏了,眼花了!

此时一股冷风卷过来,杜泉打了个寒颤,刚想仔细看看,就听着屋内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同事苏红便叫喊起来:“结巴!快来帮忙!”

苏红先前出去进货,这才回来,猛地一喊,将杜泉吓得跳脚,连忙回应:“来……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灯罩踢到远处,抬头见门匾上几个字的漆被雨水冲得猩红,心里又是一紧。擦着额角的雨水进屋,见苏红蹲在地上收拾东西便蹭过去,低声道:“回……回来了,辛苦啊。”

“嗯。”苏红把一大包东西放在地上,紧接着拍了拍大腿,有些幸灾乐祸道:“这人啊,就是不能太嚣张,你知道么?十字路口有两个歌女被车撞死了,血流了一地也没人管。”

“撞死了?谁……谁呀?”杜泉缩着肩问了一句。

苏红嘴巴一撇,有几分幸灾乐祸道:“还能有谁?百乐门歌女,玫瑰和紫薰,就那两个双胞胎,一个爱穿红一个爱穿紫,仗着是银公馆出来的人,平日趾高气昂、目中无人,我呸!被赶出来的赔钱货,一脸穷酸,成天就想着攀高枝,到处勾三搭四!听说最近搭上了洋人富商,发了点横财,刚从银氏百货买了东西回来就在街口被撞死了,真晦气。”

杜泉伸着脖子认认真真地听完,脸色煞白,结巴着问:“这……这是什……什么时候的……事?”

苏红喝了口水,“好像是两点左右吧,怎么,你见着了?”

“两点?”

那刚刚进来的两个是什么东西?

杜泉僵硬的迈开步子走到镜子旁边,就看到地砖上有几个血点,正散发着腥臭气。

她跌跌撞撞跑到门外,一直往路口跑,大雨打在身上极疼,她握着拳头,顺着血水找到了跌在十字路口的尸身,真是她们两!

如果她们早就死了,那么刚才店里进来的就根本不是人……

杜泉自幼就与众不同,只要阴天打雷下雨就极易撞到鬼,而她又分辨不出人和鬼哪里不同,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手舞足蹈,所以小时候被村民指指点点,她和阿婆也被视作异类。她看着那两具尸身,想着她们刚才四处游荡时说的话,大概她们也没发现自己死了吧。

两具尸体扭曲着摔在水坑内,周围聚了一滩血水,可来往的人都当做没看见,远远避开,淡漠的心比这雨水都要冷。

她蹲下身将那短发歌女抬起来,费力地拖到路边,正在拖另一具尸身的时候,忽然过来几个穿着雨衣的人大步过来,粗鲁地把她推到一边,像拖着死猪一样拖着尸首便走。

“你……你们……干什么!”她追着那几个恶狠狠的人,大声质问。

“滚开,少他妈管闲事!。”

杜泉被人推开,看着他们抬起尸身就往河边走,似乎要扔进去于是又不死心的跟上去问:“你们……不行!”

“嘿!你个臭结巴!”穿着雨衣的大个子“呸”了一声,过来揪住她领子,用力甩到一边,杜泉跌在水坑里,挣扎着坐起来,刚要说话余光就看到身边走过来一个人,而她头顶也被对方的伞遮住了雨。

她眯着眼抬起头就看到质地上乘的黑色呢子大衣,那人戴着雪白手套,脚上的黑色高帮子皮鞋,鞋面油亮,一尘不染,堪堪停在一片干燥的地面上。这人打扮得奇怪,大夏天里他竟像是过冬一样。

来收尸的人见到这个黑大衣顿时恭谨,都拱手行礼喊了声:“九爷。”

这就是银氏九爷么?

杜泉看不到那人的脸,见他手上的紫檀木手杖动了一下,衣摆晃动散出香气,她不禁缩起肩往旁边挪了挪,竟怕自己脏了对方的衣服。

银九不轻不重地磕了一声,冷淡的声音砸了下来,问:“清理垃圾,很难吗?”

垃圾,他在说那两个女子么……

对面的几个人一听这话差点跪在水坑里,连连告饶,而那人只是摆摆手,扔下两个字“动手”便转身进了车内。

“噗通”那两个歌女的尸身被扔进了墨河之内,顿时被吞没。“不要!”杜泉喊了一声,头皮一痛,被人狠狠拽起来往远处拖去。

“你们……这些坏人!”她被拖着鞋也丢了,后脚跟上磨掉一层皮,但还是低声骂了他们几句。她盯着那个叫银九爷的男人,穿过雨帘,只看到了一截苍白的下巴还有殷红的嘴唇。他像一团裹着黑雾的石像,没有半分人气。

巡捕房的人躬身靠在车边陪着笑脸,对他毁人尸身的做派视而不见,谁知道私底下收了银家多少好处。

杜泉像块抹布似的被扔在远处,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锋利,车内的银九忽然侧了侧脸向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向他的手下摆了摆手,两个大汉便往这边走来。

“你这个找死的臭东西!”杜泉被踢到在地,身上被踢了好几脚,大个子抹了把脸,踩着她的腿骂道:“臭结巴,多管闲事!你他妈找死呢,信不信老子把你也扔进去喂鱼!有病!”杜泉扁着嘴,在疾风骤雨中闻到一股腥臭味,唇上雨水苦涩至极,再也不像小时候山林雨露那般甘甜。

那两人骂骂咧咧离开,她连忙跑到一个角落里抱着膝盖蹲下。这个世道,蛮横得让人心寒,如她和那两个歌女般的下等人,难道就活该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么?

“轰……”银九爷坐在高级的轿车里呼啸而去,她扒着墙探头看了一眼,又重重地靠了回去,这些有钱人果真都一样,心狠手辣、目下无尘,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来这里吸口气都觉得脏吧……

银九一走,其他人就哗啦啦全走光了,杜泉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铺子里,刚一脚踏进去,“砰”门就在身后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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