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作者:李尾

——高贵男人——
  孙竟成晚上到家只有柯宇在写作业,周渔去跳舞了,一年前她在小区办了爵士舞的卡,一直忙,没空跳。前两天碰见舞蹈老师,说再不跳卡就过期了。
  卡花了好几千办的,又不能转让,过期了多可惜。
  孙竟成在厨房转了圈,晚饭吃得干干净净,冰箱里除了菜叶子就是生鸡蛋。他坐在沙发上喝牛奶时,周渔裹着及踝的羽绒服从外面回来,看见他明显一愣,略显客气地说:“回来了。”
  孙竟成点头,“嗯。刚回来。”
  周渔脱了羽绒服挂好,里面穿着露半个腰的练舞服。准备朝卧室去,又折回来,把刚脱的鞋子放回鞋柜。随后洗澡换上家居服,跳舞出了一身汗。
  柯宇已经把卷子写好,周渔给他讲了错题,看了时间,再让他复习数学。孙竟成还在沙发上坐着,牛奶盒捏得扁扁,考虑着要不要点份外卖。犹豫间周渔从书房出来,随口问他,“你吃饭了么?”
  “你们吃过了?”孙竟成反问。
  周渔去厨房给他煮了碗白面,烫了两片青菜,舀了勺瓦罐里面炖烂的汤汁和肉,撒了一撮碎芫荽,滴了两滴辣椒油,再煎了个焦黄的荷包蛋趴上面,端去了外面的餐桌上。
  路上来回倒车把孙竟成饿坏了,挑起面,大快朵颐地吃。
  孙竟成的胃被养刁了,如今吃不得外面的饭,嫌味儿太重。吃完他准备把碗放洗碗机,被周渔制止,接过自己洗。
  孙竟成想了个好主意,“回头我多买套餐具,我们可以攒一天集中洗一回……”话没完,周渔看傻帽似的看他,孙竟成耸耸肩,“我觉得这主意棒呆了!衣服能攒一桶洗,餐具为什么不能?”
  周渔没理他,埋头洗砂锅和煮面锅,洗完清理油烟机,又收拾料理台,随后拖地关厨房门。
  孙竟成又有主意了,“晚上煮完饭什么都不管,等第二天早上煮好早餐,积赞一块全给小时工做。
  ……
  反正不管怎么说,孙竟成都是不会干家务的。他日常手部很注意保养,早晚都要涂手霜。
  “全世界就你高贵。”周渔回他。
  这时孙母打来电话,说夜里冷,别让柯宇来回跑了,写完作业直接在婚房歇了,反正第二天是周末,要他继续在家里静心复习。
  孙竟成挂了电话,朝周渔说:“妈说诊所太吵了,要柯宇在我们这住下,明天继续复习。”
  周渔给偏卧换了床品,交待埋头复习的柯宇早些睡。这边生源多,且省内的大学又少,能消化的学生有限,所以高考异常残酷,学生复习到晚上十一点都是常态。
  主卧的卫生间里孙竟成在放水,他要泡澡。冬天再冷,他都不愿去澡堂子或水会。周渔立在那刷牙,镜子里看了他,他盯着浴缸,不知是在冥想还是思忖。
  周渔洗漱完出去,孙竟成摸摸浴缸里的水,脱着衣服问:“柯宇什么时候期末考?”
  “下下周二。”周渔涂着护肤品,“还有十天。”涂完坐在化妆镜前犹豫半天,过去衣柜又抱出了一床被子。
  自从一个月前提出离婚,俩人就默契地分房了,自然也没做过。分房后孙竟成不是睡偏卧就是新区,今晚柯宇在,也自然不好分开睡。
  周渔刚躺被窝,孙竟成就习惯性地在浴室喊,要她帮忙搓背。周渔过去戴上搓澡巾,孙竟成从浴缸里出来,距墙面有半米站好,双手撑着墙面,弓着背,摆好姿势要她搓。
  周渔搓着说着脏死了,背上的灰一绺一绺,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搓下一大绺捏给他看,他闭眼不看,说她背上灰也一样。谁身上的灰都一样。
  “你上回搓背是什么时候?”周渔问。
  “一个月前。”
  ……
  周渔忽然笑出声,觉得太好笑了,问他,“等咱俩离婚了,那岂不没人给你搓背?”
  “用劲,挠痒似的。”孙竟成回她。
  周渔卯了劲,认真给他搓,俩人都没再说话。等搓到腰情况已经不对,孙竟成接过澡巾,拉上了浴帘自己搓。
  周渔洗洗手,回了床上睡。
  老半天孙竟成才出来,关上大灯,开了床头暗灯,站在梳妆镜前朝身上涂润肤乳,涂好叉着腰等吸收干,才穿上了秋衣裤。
  周渔躺被窝里回同事信息,回完翻出孙竟成微信,给他改了备注名——高贵男人。
  孙竟成睡前还有最后一套程序,仔仔细细地涂手霜,涂好戴上一次性手套,掀被子,躺被窝,接着双手跟投降似的,举着贴在脸两侧。
  周渔背对着他问:“关灯吧?”
  “关吧。”
  周渔伸手关了床头灯。
  过了十五分钟,孙竟成脱下手套放床头柜,问她,“睡了?”
  “快了。”周渔回。
  “学校让你休息几天?”
  “已经休三天了,要我下周一上课。”许是夜里静,周渔又有些失眠,同他闲聊,“我没应。马上也该放寒假了,我想等下学期再上。”
  “你拿主意。累了就多休几天。”孙竟成说:“你要是想去哪儿散心,我给你订票。不想出去就待家里,不想烧饭我们就回诊所吃。”
  周渔没做声,屋里又静下来。过了好大一会,孙竟成昏昏然地都要睡了,听见周渔轻声问:“孙竟成,你为什么会跟我求婚?”
  孙竟成想也没想,说实话,“我以为咱俩能过好。我年龄也到了,各方面也成熟了,感觉能沉下心好好过日子。”
  “你可真自私,只想自己。”
  “谁谈对象都是按自己的喜好来,结婚只想自己。”孙竟成不以为然,“我还没听说结婚是为了奉献自己。”
  “没有说奉献,是说也要考虑对方。”
  “求婚的时候就是在征求对方意见,如果对方觉得不合适,拒绝就好了。都多大人了,这又不是强买强卖。”
  “那当时要换个人,你也会求婚?”
  “不会。”孙竟成思忖了会,说:“那时候咱俩了解了大半年,我觉得你人傻乎乎的,跟你过日子应该很有意思。”
  “求婚时有求婚时的想法,我对咱俩的婚姻是有美好期许的。至于婚后没过好,那是另外一回事儿。”孙竟成看她,“你呢?”
  “什么?”周渔问。
  “你为什么跟我结婚?”
  “上回吵架你不都破口大骂了,说我是为了跟我妈置气才跟你结婚。”周渔不想谈,“晚安。”
  “我根本就没骂,我是一针见血指出事实。”孙竟成说她,“你这人有点像我妈,说话水分大。”
  周渔不理他。
  孙竟成特烦她这样,就不跟你说话,你说话她装听不见。他裹好被子翻了个身,“你这人说傻也傻,说精也精。把人的交心话都套了,轮自己了一声不吭。”
  这回周渔没再沉默,缓缓说起了大学时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段台词我印象很深。主角说:杨德昌导演:《海滩的一天》我想你生长的环境一定很安适、很浪漫。我生长的环境却告诉我,这世界上没有爱,也许会有短暂的冲动,只不过如此而已。”
  这下轮到孙竟成沉默。
  “你那天说得对。我这人自尊心强,死要面子,可我就是这样子的人。”周渔说:“哪怕有一天你出轨,我也不会上门去找人撕,更不会去你单位里闹。我觉得那有失体面,只会让我失败地更彻底,更无尊严。我能做的就是协议离婚。”
  “从小到大我都没主动追过人,无论那个男人有多优秀,我又有多喜欢。我安慰自己: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必强求。哪怕我认为错过他会抱憾终身。”
  “那天我们呛得很凶,你说离婚,离就离吧,我们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勉强过下去只会消耗掉我们仅存的好感和体面,最后都变得面目可憎。”
  “所以最后一个月了,我们好好相处和多忍耐,做不成夫妻也不至于成仇人。”
  天儿不好,雾气重,孙竟成也没去跑步,坐沙发上看新闻。周渔起床煮早餐,孙竟成说他去买点,周渔摇头,说柯宇第一次住家里,不煮饭不好。
  孙竟成看完新闻,过去厨房,“要帮忙吗?”
  周渔剥着韭菜,准备做韭菜盒子,“你把浴室里洗好的袜子,都给晾暖气片上。”
  “为什么不在阳台上晒?”孙竟成好奇。
  “你没看外面雾气重。”
  “雾气晚会就散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用你了,你看电视去吧。”
  ……
  孙竟成抓了把袜子头出来,他的两双,周渔的两双。客厅暖气片是象牙黄,他把周渔两双毛毛的,粉粉的地板袜晾在客厅暖气片。他自己的两双杏色毛袜,经过深度对比,晾在了书房的灰蓝色暖气片上。
  颜色搭配很有美学依据。
  周渔出来看见客厅的袜子,忍了忍,没骂他,也没抓起来晾去卫生间的暖气片上。而孙竟成人正蹲地上擦水渍,刚晾袜子滴了几滴。
  ……
  早饭后孙竟成去了新区忙工作。周渔戴上口罩,裹得严严实实去了医院。她找到江源的病房,只是从门上的窗口往里看,江源眼睛上裹了圈纱布,半靠在病床上打点滴。
  她下来病房楼,坐外面的长椅上发呆。那天早自习她值两个班,正在另一个班忙,一个同学慌慌张张跑过来,说班里打架流血了。
  据班级学生说,他们俩先是闹着玩,后来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另一个拿书砸他,书厚,书角不小心砸了他眼。
  周渔正要回去,看见学校的公务车,这事校方一直有人跟。她找到学校的人了解情况,对方说左眼失明,后面还会再做手术,具体情况谁也说不了,恢复好有希望,恢复不好就永久性失明。至于前两天传出来的摘眼球,那只是医生说的恶化后最坏结果。
  回去的地铁上收到学校群微信,周一各班主任有序地组织学生去礼堂,听高级心理咨询师梅 XX 老师的课。
  接着她又收到孙家的群微信,孙母问大家晚上都吃啥,她现在就着手准备食材。大嫂说大哥出任务了,下午她过来帮忙;二嫂说她饭口才能到,顺便报了俩爱吃的菜;二哥说忙完手头活就来,报了俩菜;孙竟成说他傍晚带周渔一块,也报了俩菜;孙竟飞说别算我,外地忙。
  孙母问她想吃啥。周渔如往常一般回:“我不挑,都可以。”
  二嫂回:“我们是不是太挑嘴了?”
  周渔也察觉自己话有不妥,本能就想撤,但撤了更显心虚,想着该怎么挽,孙竟成回:“周渔好养活,从小吃饭就规矩。不像我,打娘胎里就挑嘴儿。”
  二嫂打趣儿:“行啦,知道你们两口子感情好!孙竟辉你向你弟弟学着点。”
  ……
  孙竟成私聊周渔:“想吃啥?我让妈做。”
  周渔回:“不用。没有特别想吃的。”
  孙竟成回:“傍晚回去接你。”
  周渔回:“我帮柯宇辅导完作业一块过去,你忙自己的吧。”
  孙竟成回:“别让他骑电瓶车载你,他色盲。”
  周渔出地铁,回了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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