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作者:荷风吹

文案

《真命接班人》古代篇

少女柳竹秋出身蜀中官宦世家,父亲柳邦彦时任工部左侍郎。

她自幼攻读诗书,过目不忘。

时值章皇后擅宠,外戚章氏嚣张跋扈,乃朝廷一大害。柳竹秋16岁这一年,右都御史宋强上本弹劾国舅章昊霖,反被章氏党羽诬陷下狱抄家,宋强惨死,其妻自尽,女儿宋妙仙被卖为官妓,处境凄惨。

柳竹秋曾与宋妙仙义结金兰,宋家遭难后她悄悄设法救助宋妙仙,进而女扮男装,自称蜀中书生温霄寒来到宋妙仙所在的教坊,以赛诗文的形式“独占”宋妙仙,从而杜绝其他人对妙仙的骚扰。不料竟从此成为京中声名鹊起的才子。

这天有个自称姓褚的贵公子来到教坊拜访温霄寒。
柳竹秋见到这位容华绝世的褚公子,被当场揭穿女儿身。

褚公子以此为把柄,威胁柳竹秋以后随时听候他的召唤,柳竹秋无奈妥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喜好恶作剧的褚公子其真实身份竟是以叛逆和美貌著称的皇太子朱昀曦。

明中叶以后架空,部分情节取材自史料,但与史实无关,请勿考据

女主最大缺点:好色

别问我男主是谁,问就是女主更爱事业。谢绝扒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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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金风习习桂子落,衡雁南飞叶染霜。中秋节过去,天气渐入萧瑟,北京城里仍不减繁华气象。

        今天尤以贡院街最热闹,上千名北直隶省的秀才刚在这里参加了三年一度的乡试。眼看放场的时刻要到了,亲友奴仆们都早早赶来迎候,盼望得聆佳音。有那起好事的闲汉无赖也来瞧热闹,若遇见有钱的士子,奉承巴结几句,没准还能讨到些彩头。

        各路角色混杂,使得车马辐辏,稠人咽道,把个东西贡院街堵得水泄不通。巡城兵丁因这是三年一度的惯例,也都听之任之。

        奇的是,往年乡试到十六日辰时便放场了,今个儿早过了时辰,却不见考生们出来。

        红日渐渐转白,人们的脸则因日晒焦躁而发红发赤,或啧啧议论,或喃喃自语,纷纷打望贡院那顶着肃穆黑瓦的高墙,心尖被名为蹊跷的爪子轻轻搔刮。

        “该不会有人作弊被抓了吧?”

        这一疑问甫一冒头,就像浓墨入水迅速漫散开。

        科举是朝廷的取士大典,至关重要,考场规矩森严无比,考生敢有舞弊行径的,一经抓获严惩不贷。

        做为考场的贡院,幅员虽阔,要容纳上千生员同时应试也是吃紧。

        院内的考棚格局紧凑,盖得与蜂巢相似。每间号舍宽三尺、深四尺,前檐高六尺,后墙高八尺,放床草席都够呛。

        考试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号舍,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解决。因考生之间间隔逼仄,若有人作弊,很可能牵连左右,假如作弊人数众多,那么害全场生员一同受审也是有的。

        人们正瞎猜乱疑,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似猛浪打过来,吞没街头的尘嚣。

        那喧闹是由无数怒吼、谩骂、哭嚷、咆哮混合成的,扭得粗麻绳般结实,牢牢捆住观望者的注意。

        大伙儿不约而同往贡院大门前凑,像怀着兴奋与忐忑的弄潮儿,迎接这股迅速逼近的浪潮。

        已有好些机灵的先探知了虚实,揸手挥臂地奔来报讯。

        “有人在试前卖题,相公们都炸了锅啦!”

        贡院的黑漆大门被人潮撞开,门上羊头辅首口中的铜环晃动不已,似乎那两头羊在惊恐嘶鸣。

        “去找学政大人,去找顺天府尹!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去国子监,让大司成1给我们做主!”

        “不够,去东华门,我们要告御状!”

        秀才们鏖战棘围2十天九夜,本已力困神乏,遍体邋遢,此刻却都教灼心的怒火炙烤,把仅存的力气都爆发出来。一个个揎拳攘袖叫骂,不论年岁老少、容貌美丑、肤色黑白,脸上都清一色挂着一种表情——咬牙切齿。

        也有一些性子和柔的向询问者解说情由。

        原来本届乡试前,京师坊间已流传有人售卖考题,要价高达七千两白银。

        七千纹银,能在富饶的江浙水乡买五百亩肥田,放在寸土寸金的京师也足够在上好地段买下一座五进的豪宅。寻常人家梦里想想也是奢望,那掏得起腰包的自然是富贾豪商,公卿阀阅了。

        有人曾向有司首告,反被定性为造谣滋事,获罪监毙在狱中。

        有人命做封印,舆论未能发酵。顺天府的士子们安心参考,谁知第一场考经义题时,宙字号3二十二号间一个黄姓考生刚接到考题便得意忘形大叫“中了!中了!”

        前后左右听得清清楚楚,当场狐疑深植。

        他隔壁二十三号间姓马的考生颇有心计,趁换场时跟那黄秀才套近乎,探口风。

        黄秀才家里开着绸缎庄,坐拥万贯资财,可惜猪脑里唯存物欲,肥肠内只生草莽,连秀才的功名也是捐粟纳贡得来的,为人又十分颟顸,被马秀才甜言蜜语一哄便原原本本招了。说他爹花五千两银子买到试题,还请人代写了试卷,此番鹿鸣宴4上定有他一席之地。

        他再没想到这些话会戳爆多少人的肺管子。

        马秀才也沉得住气,先不声张,直到昨天考完最后一场时务策,考生们放号休息时才把消息传递出去。

        一时间举众哗然,公愤犹如深秋野火烧遍考场。有激进勇毅的结队去至公堂5禀告主考官。

        此事考前已有定案,那些“老成持重”的官爷怎敢轻易造次?反而认定考生们捕风捉影,声斥一通叫差役一股脑撵了出去。

        考生们恶气更甚,就将黄秀才抓起来拷问。

        这厮不过酒囊饭袋,以往仗着豪奴恶仆帮衬才敢作威作福。如今落单,被数百张嘴围住雷霆喝骂,直如雨打的虾蟆,一会儿功夫便倒地抽搐,口鼻中白沫喷涌。人群一哄而散,等管事的赶来,黄秀才双腿早蹬直了。

        考场发生命案,主考官急忙向有司呈报。锦衣卫着令羁押涉事考生,听候审讯。

        由于现场太过混乱,难以指认“凶犯”,全体考生都被赶回号舍,天亮仍不许放出一人。

        有人公开卖题舞弊,朝廷非但不追查,反倒拘禁无辜。秀才们是夜罡风刮脑,满腹火气聚集,好比回禄施法,祝融呼哮,天都能烧出个大窟窿,考棚那几扇薄门板如何抵挡得住?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众人一齐闹将起来,撞开号舍院门,蜂拥而出。考官们闻讯躲避,剩下的差役更不敢管,各自跑没了影。

        士子们寻不着对手,集合简略公议一番,选出数位有名望的做首领,率众闯出贡院。

        万众瞩目的乡试闹出大乱子,不出半日京中街谈巷议,但除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愚民,大部分有识之士仍认为此事仅凭几个秀才口说并无实证,未可轻信。

        考生们急于壮大声势,难免做出过激举动。

        下午,又有几百人相约到文庙集会。有那性子促狭的抬来一个临时订做的真人大小的草扎财神爷,公然放到文庙明伦堂的神龛上,挡住孔夫子的塑像。

        马上又有好诙谐的人现书一副对联:“十载寒窗换黄粱蒸梦,千两白金助泥鳅化龙。”

        字大如斗,写完当场拿长竿挑了高高挂到明伦堂门口,众人看了无不拍手哄笑,之后秀才领袖们轮流登高致辞,慷慨激昂,惹得呼声如夏日轰雷连绵不绝。

        正闹到不得了局,一位年轻文士曳步入庙。

        此人身长七尺有余,体形清癯,步姿健飒。头戴儒巾,身穿白绫子领的石青色缠枝花卉暗纹的茧绸道袍,系一根黑色缠金线的蝶扣丝绦,飘飘广袖衬着瘦腰长腿,尽显风流蕴藉。

        长相更是俊丽出粹,两道入鬓长眉英气勃勃,双眼大而深邃,眸光炯然如含紫棱。挺直鼻梁宛若玉管,嘴唇自然红润,不消丹朱点染,若是涂脂抹粉,就是个貌比潘安的美少年。

        然而这书生却别具一格,洁白、精巧的下巴上长着满满一圈折如猬毛的虬髯,长度直至胸口。这粗犷特征乍看与他的脸有些违和,但定睛端详自有一种卓尔不群的潇洒气度,好似蛰伏山野的奇人隐士,令人观之起敬。

        他像一道来自雪峰松林的泉流,轻捷穿过拥挤的人缝,沿路引来注目。

        “那是谁啊,真好个人物。”

        “他叫温霄寒,是京师一带的名士。”

        “他就是人称‘当世相如’的温晴云啊,果然不同俗类。”

        温霄寒踏着云靴走向明伦堂,越往秀才们聚集的地方靠拢,认识他的人就越多,大家自动让开一条道,钦敬地向他致意。

        正在振臂疾呼的学生领袖们见了他都急趋迎接,揖礼后急告:“晴云兄,您想必已听闻本届乡试漏题舞弊一事了,兄台最是急公尚义,此番还请为我们说几句公道话。”

        温霄寒微微拱手施礼,凛然道:“温某正为此事而来,请诸公随我去看样东西。”

        他似要传递重大讯息,由众人簇拥着黑云压地般来到距文庙半箭之遥的豪华酒馆“飞花楼”。

        温霄寒走到大堂底层南面的一座粉墙下,指着那雪也似的墙壁朗声道:“十日前的中午我与几位好友在这飞花楼饮宴,期间当众做了几篇文章,写在这面墙壁上,此刻请诸公品评。”

        店内人满为患,店外摩肩擦踵,几百双眼睛够贴满整面墙,奈何寻不到一笔一划,都越发地好奇。

        温霄寒笑言自己当时设了个机关,用一两银子向掌柜换来一支火把。

        掌柜惶恐。

        “温孝廉6,区区一支火把,哪值得您这般破费。

        ”

        “这不止是火把钱,也是给你修缮屋子用的。”

        “您该不会想烧了小店吧?!”

        “放心放心,只叫这墙壁略受些熏灼罢了。”

        温霄寒挽起袖子,高举火把,火焰逐一燎过墙壁,仿佛用水冲刷尘埃,粉墙上竟露出一个个黄褐色的端楷,连起来读是一篇文辞大气典雅,义理精微广博的八股文。

        “这不是本次乡试的题目‘书同文,行同论’吗!”

        士子们终年钻研八股,许多人一眼看出文章对应的题目,霹雳划过头顶,发出比海啸更浑厚的惊呼。

        温霄寒抬手制止众人询问,笑道:“不急,还有呢。”

        他将火把当做翰毫,又在墙上烤出四篇八股文,行文各异,但都以“书同文,行同论”为题。

        “晴云兄,您事先知道考试题目?”

        怒塞胸臆的考生们疯狂追问。

        考场警戒严密,内外消息阻隔,场外人不可能一开考就知道题目。就算温霄寒蒙对了考题,身为举人的他也犯不着故弄玄虚地来这手。

        “您是不是早知道有人漏题?”

        “是谁告诉您的?”

        “您写这五篇文章是想为我们作证,对吗?”

        ………………

        质问声繁杂刺耳,哪怕不含恶意也足令人心惊。

        温霄寒始终面带微笑,俨然调度管弦的乐师,一个手势就让现场安静下来。

        “诸公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一个月以前,流香书坊的严墨秦严掌柜找到我,请我帮他写五篇文章,用来充实下一期《窗稿》7。因我经常托他帮忙搜罗古籍珍本,便应了这桩人情。事后他给我润笔费三百两,银票我也原封不动带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银票,交给就近的考生领袖,那人不知所措,只好暂时接下。

        温霄寒又说:“事后我听闻有人售卖考题,联系此事,心下颇为疑惑。心想从来《窗稿》都是各式题目只做一篇,严掌柜为何一口气要出五篇同样题目的文章,会不会与卖题的传言有关呢?本想探究一二,但此事已由官府审定为谣传,妄发议论恐惹祸端。我思之再三,索性趁那日宴会时,向在座人等假称写文佐酒,用米汤在这墙壁上录下替严掌柜做的五篇文章,而后静观其变。”

        米汤与粉墙同色,待水分干透,写上去的字便隐匿无踪,用火焰灼烧才会显形。温霄寒此举意在保存证据,设若他写的文章正与考题相符,那当初严掌柜就是在替买到题目的考生找枪手!

        “诸公可记下这些文章,交给官府,假如本次秋闱有考生做的文章与我写的这五篇雷同,那卖题一事便有迹可循了。”

        找到实证,秀才们的胸腔里又填了把火。

        科举是寒门子弟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大家头悬梁锥刺骨,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只为跃过龙门跻身上流。现在一些懒鳝癞龟借着孔方兄的势力绕过关卡,抢夺功名,优哉游哉跑到东海里逍遥,天理何在?

        他们一致同意报官,恳请温霄寒到堂作证。

        温霄寒爽快应允:“此事不止关乎在场诸公,更关乎本朝国运,温某既有此举,余事自然义不容辞。但现下还有件要紧事急待办理,诸公可先去顺天府出首,再回贡院请求核查乡试考卷,待一切干证到齐,温某定会出面。”

        说罢便要告辞,有人不肯放行,一些跟他打过交道的便劝说:“我们这些在明德书院就学的人都知道,晴云兄是个今之古人,向来一诺千金。我们莫要拦他,等他处理完私事,才好专心帮我们了这桩公案。”

        温霄寒盛名在外,余人不好再疑,恭恭敬敬道别,目送他大步流星地去了。

        这场波澜坐实了乡试漏题一事。

        俗话说书生只知道讲理不懂得利害,秀才们吃了大亏,到顺天府、国子监吵闹不算,甚而聚集到东华门外向至尊请命。禁卫屡屡驱赶不散,很快惊动端居深宫的今上——庆德帝。

        庆德帝登基二十年,施政宽和,理事勤勉,被誉为“中兴之主”。

        顺天乡试卖题案他之前就已知晓,职司以“刁民造谣”定案,也获得了他的认可。

        现在却发现当真有人事先拿到了考题,并且顺天考场的考官在清查试卷后发现果有五名考生的《五经》科答卷内容与温霄寒在飞花楼写下的文章不差一字。

        不仅漏题事件一下子“铁证如山”,连“刁民造谣”案也翻成了实打实的冤案。

        庆德帝觉得自己像在睡梦中被人用鞋底抽脸,醒来后还浑然不觉地帮行凶者擦鞋,直到看到面颊上的鞋印才反应过来。

        龙颜震怒,即刻御笔批示:“京中发生此等大案,朕羞耻已极,着执事诸司立刻捉拿涉案人等,严审情弊,究出定拟!”

        这是十万火急的钦件,官员们岂敢怠慢,顺天府尹牛敦厚当天便将流香书坊的掌柜严墨秦、黄秀才之父以及五名涉嫌买题的考生逮捕审问。

        七人起初矢口抵赖,等到各自挨了顿毛竹板,逐一品尝了夹棍,拶指的滋味,仍是头铁拒招。

        案情重大,牛敦厚上次监毙“造谣者”,已犯了错诬良人的大罪,眼下蒙圣上开恩以戴罪之身审案,不敢再滥施酷刑,撬不开嫌犯们的嘴,急得如吞爆炭。

        偏偏那最关键的人证温霄寒自前日从飞花楼逸去便不知所踪,当务之急是找到他。

        但此人关系网错综复杂,要大肆搜捕他也很不妥。

        牛敦厚思前想后,决定把这得罪人的差事甩给下属:宛平县县令萧其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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