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作者:青草糕

文案

世人皆知,东厂督主戚卓容,挟天子以令诸侯,阴狠悍戾,猖狂无度,乃是本朝一大奸佞。
一夕事发,一纸檄文昭告天下,堂堂督主竟是女扮男装,满朝哗然。
是夜,大雨滂沱,昔日只手遮天的东厂督主一身白衣跪于大殿中央,鬓发散乱,艳色惊人。帝座之上的青年眉眼冷肃,杀意凛冽。
众人都以为他绝不会放过这架空了帝权的狂悖小人,却见他从御阶之上一步步走下,解开随身的大氅,俯身为那脊骨笔直的女子系上。
年轻的天子眼风冷冷扫过群臣,开口:

“杀了她,谁来做朕的皇后?”

裴祯元八岁那年,叔父造反,血洗行宫。
他孤身一人躲在暗道中,惊惧交加。是一名小太监找到了他,将他抱在怀中,轻声安慰:“有奴婢在,殿下莫怕。”
那一夜,他只记得满天的血气,和那双温柔的眼。
他记了整整十二年。

心狠手辣美貌督主x野心勃勃狼狗皇帝

阅读须知:
1.八岁年龄差,前期主剧情,后期男主长大了再感情变质,此前两人只是单纯的君臣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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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  第 1 章   我们家……也就剩你这一个……

  “婉娘死了。”

  初秋的阳光从树叶间落下来,少女抬起头,明亮的光斑照得她眼前一阵模糊。

  青衣的少年握着剑,骨节都捏得发白。他在她面前坐下,重复了一遍:“婉娘死了。”

  少女动了动嘴唇:“怎么死的?”

  “陈家的纨绔要强娶她作妾,她不愿意,就上吊了。”少年喃喃道,“她还没有你大,她连生辰都没来得及过……”

  “哥……”少女垂头,不知如何安慰。

  婉娘与哥哥自小订了娃娃亲,从前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也常来他们家走动。这些年她与哥哥虽苟活于世,却不敢再在京城露面,唯有每年到了婉娘生辰,哥哥会去偷偷看一眼她。也不求别的什么,只是当个念想。

  可是婉娘死在了她十五岁的生辰当日。

  “阿姣,你看,这世道便是这样。”少年的目光凄然落在她身上,“陈家派人去看过了,发现婉娘真的死了,随后就走了,连句收尸的话都没有。”

  少女的眼神微微一动。

  “哥,你是不是想……”

  少年摇头:“我就是去杀了那小人又能如何?反倒让婉娘家雪上加霜。”

  婉娘刚死,陈家的纨绔就死于非命,无疑招来嫌疑,他不能这么做。

  “阿姣,陈家在京城横行霸道,连一个旁支都敢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不过都是因为有陈首辅在朝中撑腰。”少年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还有那阉狗刘钧,与他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此生若不报仇,我简直枉为人子!”

  少女顿时一凛,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缓缓松了肩膀。

  “哥,这些话,我们出了京城再说。”

  “阿姣,我不打算走了。”

  少女愕然望他。

  “大仇未报,我们岂可躲躲藏藏!一家惨死,都是拜这些人所赐!”少年激动道,“这刘党、陈党,在朝中一日,世上便会多一户无辜百姓受难!你还不懂么!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可既然活下来了,便不能白白地活!”

  少女猛地站起:“你想做什么!”

  “我听说,近日皇宫正在招收新人……”

  话未说完,便被少女打断:“你想混进去当侍卫?哥,我们四处漂泊,连个户籍都没有,怎么过得了皇宫核查!”

  少年的目光略有躲闪,侧过头,低声道:“我会有办法的。”

  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少女拔足焦急地追着,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哥——”

  她从梦中惊醒,一个激灵坐起,险些从树枝上滚落下去。

  她一把扶住身旁树干,这才稳住了身形。

  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阿姣闭了闭眼,沉沉地吐了口气,复才睁开眼。

  正值深夜,头顶月牙弯弯,星河高悬,远处依稀能看见灯火楼阁,是这方圆十里唯一的烟火之处。

  快过子时了。

  阿姣翻身下树,轻盈地落了地。确认周围无人后,她弓起身子,快速往那烟火之处奔去。

  那是皇家的避暑行宫。

  她一月前接到哥哥的来信,说自己被安排进了定州的避暑行宫当差,让家里人一切放心。语句朴实平淡,字也平平无奇,看得出是为了避开家信检查而刻意为之。但兄妹之间自有一套密语,阿姣看得懂哥哥的意思。

  她三日前抵达定州行宫,在外隐秘游荡了几天,终于摸清了此处建筑构造和守卫换班时间。

  按照哥哥的意思,子时过后他会在东南墙角水渠边等她。想到兄妹俩许久未见,她不禁有些雀跃。

  行宫外有重兵把守,阿姣看着那一队巡逻侍卫绕过墙角,立时从树影中冲了出来。行宫附近大树皆被推平,防的就是像她这样的人藏匿其中,她需要在下一队侍卫到来之前就翻入宫墙。

  她如一只雀鸟擦着草叶飞过,几息之间便掠上扎着荆棘的墙头。她贴着外壁,脚尖踩住一块微微外凸的墙砖,屏住呼吸,让自己的黑色身影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但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听到下一队侍卫巡逻时盔甲摩擦的声音。

  她有些疑惑,却也不敢错过这个机会,探头往宫墙内望了一眼。

  不远处,一个人影立在水渠边,不是哥哥又能是谁?

  她心中一喜,立刻一个纵身翻过宫墙,贴着墙根朝他奔去。

  哥哥听到响动回头,朝她在唇边比了个竖指。

  她按捺住心头欣喜,待到了哥哥面前,才几乎用气声道:“哥,外头怎么没有人?”

  害她紧张好久。

  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轻轻摇头:“不知道。前几日他们不是这个时间。”

  阿姣蹙眉:“该不会是我们被发现了罢?等着瓮中捉鳖?”

  “不会。我们两个不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少年道,“皇帝和一众皇后妃嫔、皇子皇女现在都在行宫避暑,或许是贵人们另有什么安排。”

  不欲再浪费时间,少年匆匆道:“我喊你来,是因为我有东西要给你,这些留在宫里不安全,你到了宫外把这些看完,然后就烧了,不要留下痕迹。”

  阿姣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叠纸抄,塞入怀中,郑重点了点头。

  “上个月入伏,皇帝刚来这行宫,随行的还有刘钧那厮,我身在外围,只能勉强打听一些东西,虽不知多少有用,但记下来总不会错。”少年道,“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你就……”

  “哥!”阿姣瞪着他。

  少年看着许久不见的妹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从前总同我说,要徐徐图之,要韬光养晦,可是我等不及。阿姣,你看看父亲的下场便知道,这世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那刘钧常年在宫中,偶尔出宫也是周围围得跟个铁桶一样,我只有在宫里才有机会下手。不过……你是个姑娘,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倘若哥哥出了事,你就远离京城,好好过日子去。”

  “哥,我和你是一条心的。”阿姣道,“我手上还保留了不少刘钧党羽的罪状,那些劣迹不是没有人报官,只是都被摆平了。还有与他沆瀣一气的陈家,陈家家大业大,旁支的阴私之事更是只多不少。你若需要,便在家信上提一句,我寻机会再详细转交你。”

  少年应了一声,催促道:“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回去罢。”

  阿姣依依不舍地退了几步,终究还是有些小女儿家的眷恋,想和哥哥多说几句:“哥,你在这里面,他们不会欺负你罢?我听说能在宫里做侍卫的都得是成年男子,你就算篡改了人家的报名册混进来,可看着也不像……”

  少年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表情,但黑夜里看不清楚。

  他轻咳一声:“少操心这些!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闯荡,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

  阿姣撇撇嘴,终于不敢再留,按原路翻出了宫墙。少年仰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墙头,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又很快被压下。

  他匆匆往自己的住所赶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走后,阿姣攀着外墙,又悄悄探头,亲眼看着哥哥进了房间,才终于跳下了宫墙。

  住得好偏僻啊,阿姣心想,她的哥哥一定是因为没有依仗,才只能被分到这些地方住着。

  不过今夜也好奇怪,她在墙头看了那么久的哥哥,竟然一队巡逻侍卫都没有经过,莫非这就是运气?

  她回到幽深的树林中,靠着树根坐下,点上火折子,去看那纸抄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字是用磨细的炭笔写的,阿姣凑近了看,愈看眉头愈紧。看罢,在心里长叹一声,把那纸抄上的东西都记下,点火烧了。

  她熄了火折子,揉了揉眼睛,正准备趁夜色赶路离开,却忽然觉得周围声音好像不大对。

  远远地,似有喧嚣。

  她三两下踩着树干上了树,却发现远处的行宫竟然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子时已过,行宫中人早已歇下,怎么会又突然热闹了起来?

  她心里疑惑,却又不敢过去一探究竟。她犹豫着在树枝上坐下,心想要不等这夜过去了再说,万一哥哥有什么新安排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声清晰的军号就传入耳畔。

  阿姣瞳孔骤缩。

  即便是在这幽幽深夜,也能看到从西面而来的黑色铁骑,举着火把朝行宫冲来。

  她倒吸一口冷气。

  就算是有刺客,也不至于出动军队,难不成——

  有人造反?

  造不造反,谁当皇帝,对阿姣来说没什么区别,她也不关心。

  可是,哥哥还在里面啊!这种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这群最底层的侍卫!

  她再也忍不住,跃下树梢,朝行宫狂奔而去。

  此刻的行宫外当然不会再有人巡视。她熟练地翻上宫墙,举目四望,只听杀声震天,行宫中央已是一片火海,有零零散散的宫人往外逃,却又被乱军一刀斩下。

  阿姣心里一沉。

  这里是行宫里最偏僻的地方,乱军的目标是皇帝等人,一时半会也不会特意往这里增派人手。阿姣咬唇跳下高墙,往哥哥的住所跑去。

  乱军应当是从外围包抄而来,这里已经被路过的乱军清洗过一番,尸横遍野,死状可怖的宫人们七横八竖倒了一地。

  阿姣与哥哥走南闯北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如此大规模的屠杀,还是叫人心悸。

  哥哥的住所门没关,阿姣刚冲进去,就险些被门槛边的尸体绊了一跤。

  她低头,借着月色,看清脚下是一名面白无须的少年人,喉咙已经被割开,死都没有瞑目。

  她又抬起头,看清倒在床脚的人,不由惊慌失措。

  “哥!” 

  两炷香前还好端端的、会揉她脑袋的哥哥,此刻却倒在床边,被人一枪捅穿了左胸,闭着眼睛,生死不知。

  她颤抖着手去摸他的鼻息,可夜风呼啸,将门窗吹得哐哐响,她哪里探得出那点微弱的气息?

  她抓着哥哥的胳膊,肝胆欲碎。

  其实从哥哥进宫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阿姣曾想过,也许哥哥会被刘钧察觉身份,死在刘钧手里,又或者莫名其妙卷入宫廷斗争,受冤而亡……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结局。

  怎么、怎么就突然有人造反了呢!

  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那满是血污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了开来。

  “阿姣……”他气息奄奄。

  “哥!”她惊喜地小声叫着,又抽抽鼻子,想要扶他起来。

  “别。”他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很费力,“你……走。”

  “我带你一起走。”阿姣道,“现在外面没有人,我可以带你走的!”

  他艰难地转了转眼珠,微不可察地摇头:“来不及……我快要……”

  他今夜不当值,按理不该出现在外面,是他与同屋的人借口说要解手,才出去见了妹妹一面。可不成想,回来刚睡下不久,便感觉大地一阵颤动,伴随着阵阵惊呼,铁甲交错之声接踵而至。

  同屋的人是个急性子,打开门就要看看是怎么回事,不料正好被叛军一刀毙命。而他本来想躲一躲,却还是被叛军发现,他虽有武艺傍身,若在平时或许还能一战,但当时手无寸铁,屋内还没有其他出口,又岂是对方对手?

  他能感觉到生命从自己身体中快速流逝,他看着面前哽咽不已的妹妹,不由感到万分后悔。

  倘若……今夜不曾约她就好了。

  可是上面的人做事,哪里会让他们这些尘土里的人知晓呢?

  “哥,哥,求你再坚持一下,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阿姣收住眼泪,咬牙想找东西给他止血,却被哥哥按住了手指。

  他没用什么力道,可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便不敢再动。

  “听我的,现在就跑。”他几乎是在哀求她,“我们家……也就剩你这一个了。”

  他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她的袖子上,她下颌绷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他的话是对的。她现在一个人逃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阿姣。”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催促着。

  她抬起头,努力握了握他的手:“好,我这就走。”

  她松开他,在他的目光中,一步一步退了出去,然后跑出了大门。

  后背被汗水打湿,夏夜的风一吹,却又激起阵阵凉意。鼻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气,让她无端想起了早逝的父母。

  他们死的时候,她才八岁,甚至都没有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而如今,就连哥哥也要离自己而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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