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悟》作者:则慕

文案

初相见他是人人欺负的落魄皇子,而她也只是洗衣局里小小的宫女。

二十年的相伴,她只为他痴狂,为他双手沾满鲜血,助他君临天下。

纵使他爱的不是她,娶的人也不是她,她也要陪在他身边,成为他身边第一个站在朝堂上的女人和他后宫里唯一的女人,即使受尽天下人谩骂。

可那个自己最爱的人,为了他做尽所有荒唐事的人,却想置她于死地。

他说:此生,不复相见!

一缕幽魂归,可他却求下一世。

“可若还有来世,我要你自幼便要爱慕我,崇敬我,为我扫除一切障碍,却要眼睁睁看着我,爱着一个,娶了另一个,两个却都不是你。你要爱我爱到痴狂爱到人尽皆知,却始终得不到我的全心全意,你要被我无数次的误会,伤害,为我流这一生仅有的几次眼泪,最后还要为我而死,死后也不得安宁,化作一缕荒魂飘至我身边……这样,方才不负我这一生。”

爱一个人,执迷不悟;一朝入梦,至死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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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 章

  顾虹见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场景。
  并不算太大的书房明朗清净,黄花梨制成的桌子上还略嫌杂乱地拜访着一叠奏折,而桌椅后上方立着“闻道堂”的牌匾,这三个字遒劲有力,行云流水,正是当今天闵国的皇帝林思泽亲手所写,而那牌匾,则是顾虹见亲手拿着一套刻刀,一笔一划刻成的。
  这里是闻道堂,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而雅致的书斋,实际上却是林思泽的御书房。
  可,她顾虹见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虹见本该在离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十万八千里的扈州,她刚和冀封国的名将百里岑交了手,虽然天闵国的众将士不辱使命,千辛万苦攻下了扈州,但和百里岑交手的顾虹见简直没有任何胜算地被他给打败了——百里岑一枪挑她下马,而后乘胜追击,一枪刺中她的胸口,她便失去了意识。
  百里岑不是黄毛小子,而是年轻却身经百战的将军,是懂得一口咬住猎物脖颈的狮子,因此,在顾虹见从马上摔下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必然会死。
  准确的说,三个多月以前顾虹见从京城离开,带着五万兵马奉命去拿下扈州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必然会死。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非但没死,还出现在了千里之外林思泽的书房里……?
  顾虹见皱着眉头,极其不解地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浑身轻若柳絮,只是想着要动一动,便瞬息到了屏风之内林思泽休憩的的地方。
  林思泽居然在。
  他看起来有些疲倦,倚靠在软榻之上,双眼合着,眼睛下方有一圈淡淡的青黑,左手上还握着一本奏折。
  只是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疲惫,却依然一如既往地极其俊朗,因双眼微合,眼皮上那长而卷翘的睫毛便更清晰可见,随着他的呼吸轻颤,宛若摆动的蝶翼。他的眼尾微微吊起,若是柔和且带着情愫看人,直可以把人的魂魄都勾走,但若是生气而冷漠地看着别人,便会让人觉得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这两种眼神,顾虹见都实实在在地受过,因此很有感悟。
  但他现在安静地睡着,不露出光华流彩的双目,倒看起来十分温顺。
  再配上高挺的鼻梁,略嫌苍白的薄唇,还有比常年奔波的顾虹见都要白皙清澈一点的皮肤……
  好一副美人小憩图。
  但顾虹见却没什么心思欣赏,她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她又“走”到林思泽身边,想伸手推一推林思泽,把他弄醒。
  林思泽很讨厌睡觉的时候被人弄醒,如果真是他极其疲惫的时候被无关紧要的事情弄醒,还会大怒,但顾虹见向来不怕,反正惹林思泽讨厌和惹林思泽生气本来就是她的强项。
  但这一次她失败了。
  她看见自己的手穿过了林思泽的肩膀,然后整个儿地穿了出来,而林思泽好好地躺在那儿,根本没受任何干扰,依然睡得很沉。
  顾虹见眨了眨眼睛,把手收回来,又试了一次。
  毫无意外,她的手又一次穿透了林思泽的身体。
  她没能叫醒林思泽,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一切都很明显了。
  她果然死了,只是,大概变成了一个魂魄。
  顾虹见记得以前看到过这么一句话——鬼者,归也,归其真宅。
  也就是说,鬼啊,其实就是“归”,也就是人死了之后,回到了真正的归宿之所。
  可是,她的归宿,怎么可能是林思泽?
  ***
  顾虹见有些愁苦地看着林思泽。
  如果林思泽知道自己的身边正飘着她,那会是什么反应?
  ——顾虹见已经确认过了,她的确是飘着的,她的双脚并未着地,也不需要着地,想去哪里,便可以风一般地飘去哪里。
  如果林思泽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并且死后还化作一缕魂待在他的身边,那他一定会黑着脸说出四个字——阴魂不散。
  老实说,顾虹见自己也觉得很荒唐。
  她知道自己对林思泽的感情很深厚,毕竟二十年,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女将领,她一生中所有的美好和痛苦,都是林思泽给的,所有的爱与恨,也都给了林思泽。
  但她曾以为,这也就仅限这一生而已。
  等她死了之后,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下辈子当牛当马当人,也都跟林思泽没有关系了。
  但顾虹见怎么也想不到,她对林思泽的感情居然深厚到可以让她变成一缕幽魂,然后继续飘荡在林思泽身边。
  至死不渝,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只是这种至死不渝,不论对她来说还是对林思泽来说,大抵都不是什么好事。
  顾虹见看着林思泽,忽然有点伤心。
  林思泽知道她一如既往地,完成了他所下达的指令吗?
  林思泽知道她只花了两个多个月,就攻下了易守难攻的扈州,给予冀封国重击吗?
  林思泽知道她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吗?
  顾虹见无法判断,因为她相信,就算林思泽知道自己死了,也还是可以如现在一样呼呼大睡的。
  以前和林思泽吵的最激烈的时候,顾虹见说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样的气话,当然,真的只是气话,而当这气话变成现实的时候,顾虹见却有点无助了。
  因为她虽然做鬼了,却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可以,她想狠狠抽林思泽几十个耳光,或者用毛笔在他脸上画乌龟,又或者干脆杀了他让他陪自己一起死,可她现在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掌控不了,简直比当人的时候还不如……
  顾虹见百无聊赖地往外走,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好在书桌上还还真有一本摊开的奏折,林思泽大概刚批完,下面清楚地写着日期——平昌七年,九月十四。
  顾虹见死的那天是九月十三……
  也就是说,她刚死还不到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回了京城?
  此心可感动天地啊。
  不过,如果是这样,只怕林思泽还什么都不知道。
  扈州的捷讯,哪怕全程用最好的马,快马加鞭传回来,在每个驿站都不停歇地换下一批人马,也起码需要七天才能抵达京城,也就是说,起码还有六天,林思泽才能知道顾虹见的死讯。
  顾虹见摇了摇头,想离开闻道堂,然而走到门口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给拦住了一般,完全无法再走动,她甚至都可以从门缝里看到外边站着的侍卫和宫女还有内监了,却偏偏出不去……
  可恶……
  顾虹见飘回林思泽身边,知道肯定和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就这么喜欢他吗?
  喜欢到变鬼了还得黏在他身边……哎。
  大概她比她自己所以为的,还要更喜欢这个人。
  顾虹见正发着呆,林思泽却微微动了动,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眸中带着极其罕见的迷茫和空白,与完全清醒时截然不同。
  林思泽皱着眉头闭了闭眼,伸手捏了捏鼻梁,再睁眼时,眼神已然和以往一般犀利而幽深,像一湖深潭,让人完全无法捉摸他到底在想什么。
  顾虹见在他面前蹦了两下,想试试他能不能看到自己。
  而结果毫无疑问,林思泽压根看不到她,只是从软榻上站起,拿着手中奏折,便直接从还在蹦跶的顾虹见身体里穿了过去。
  顾虹见略有不甘地撇了撇嘴,跟在林思泽身后,看着他走出了屏风,而外边林思泽的内侍蒋海福,听见了林思泽的脚步声,于是道:“皇上,您醒啦?”
  蒋海福虽然名字老气,实际上却是个年纪很轻的太监,眉清目秀的但也挺爱装老成,而自林思泽登基前他就已经跟着林思泽了,数年下来,对林思泽的喜好掌握的十分清楚。
  林思泽“嗯”了一声,蒋海福便吩咐宫女去把准备好的热水拿来,让林思泽擦了脸。
  “呸,你过的倒还是舒服,我在扈州那鬼地方,又是女子,好久都不能洗澡,身上都臭了……”
  顾虹见飘到林思泽面前,装模作样地伸手扇了他几个耳光,当然,实际上还是轻飘飘地穿透了林思泽的脸,不过顾虹见这一辈子实际上也没能打过林思泽几次,现在可以这样随便对他拳打脚踢,虽是自娱自乐,但也足够让她满意了。
  林思泽若有所思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忽然道:“蒋海福。”
  蒋海福马上应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今日……扈州那边有新消息传来吗?”
  林思泽淡淡地问。
  顾虹见的拳头却忍不住停了下来。
  蒋海福一愣,随即摇头:“没呢……上一回来消息还是十多日前,说是,顾侍郎已想出法子攻下扈州,把百里岑给调开。”
  林思泽道:“嗯。”
  “皇上……可是担心顾侍郎?”蒋海福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虹见也盯着林思泽看。
  却听得林思泽冷哼一声:“说已有了办法,就应能拿下扈州。她向来诡计多端,又有武艺傍身,我担心她做什么。”
  蒋海福赶紧点头:“说的是,顾侍郎想必是平安无事的。”
  诡计多端?
  顾虹见有点哭笑不得,对着林思泽又踢了两脚,以鞋面踹他那张俊脸,心里才稍稍出了点气。
  虽早晓得自己在这人心里肯定没什么好样子,但切实地听到诡计多端四字,心里又还是难免不快。
  诡计多端,她什么时候用过诡计在他身上了?
  她每次都是为了他而去害别人的好不好!
  好吧,这也不怎么好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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