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得里斯小夜曲》作者:罪加罪

如果说光明天神现在问我,是要看拉姆斯登王族还是要见雷蒙,我绝对一脚踢开拉姆,要雷蒙。
我在偌大的森林里徘徊半天依然没找到雷蒙,渐渐开始着急。我对这座森林根本不熟,除了小木屋附近的一片林子我还能找到北,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我就铁定摸不着回家的路。然而,现在不要说北了,我完全不能分辨周围的景色。
雷蒙曾经教过我,如果在森林里看到树叶色泽特别翠绿,青草繁茂却坚硬,那说明这附近有大型野兽出没。因为有些大型野兽会分泌一种液体,会加剧植物的生长,但同时,这些液体和植物中的某种液体结合会形成毒素,外观上的变化就是颜色加深,并且枝繁叶茂得出奇。
而此时,我观察到附近的植被呈现出雷蒙所说的特征,心中警铃大作。
“雷蒙,你在哪里?”
我不禁加快了脚步,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可走了好长一段路还是走不出这块区域。四周密布着层层叠叠不知名的植物,越走越繁茂,空气中似乎都沾染上那湿润冰凉的毒液开始透过皮肤深入骨肉。
难怪我爸常说我是个没脑子,没神经,反射弧是人家两倍的迟钝儿,当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深入兽林区的时候,为时过晚,因为我的面前地站立着一只身高逾3米的巨型力瓦熊。
我想象自己是一尊被美杜莎石化的雕像,一动不敢动。
脑子里回想着雷蒙斩杀完力瓦熊后跟我作的野生知识讲解,好像只要不动力瓦熊就很难发现目标。
汗珠贴着我的面颊一滴滴紧接着流下,我站在力瓦熊不到三米处屏着气,急得眼泪都开始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力瓦熊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咕哝声,四周寂静得空气都不会流转,这种野兽的低鸣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但更让我惊恐的是那只巨熊竟然直直地朝我走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寒毛林立,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距离在一点点缩小,已经不到两米了。
不逃,就是等死。
逃,加速去见天神。
就在我做天人交战的时候,眼前一晃,左肩一阵剧痛,那种痛犹如焚烧的烈火冲破神经火速包围住我的心脏牵动我身体所有的细胞。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睁大眼睛,看到眼前的力瓦熊疯狂地昂起身子扭动挣扎,几枚金色飞箭整枝没入它的体内,留出箭尾那截耀眼的颜色。
疼痛包裹住全身,眼前逐渐模糊。
我终究没有看到力瓦熊有没倒下,因为我先它一步栽在地上。
可笑的是我还有功夫寻思,这画面,怎么有点像还珠格格。

我母亲,我外婆全是基督教徒,我从小就被她们威逼利诱地加入热爱主的行列。可我抵死不从了25年,我是无神论者,相信科学,不信鬼怪。
但现在,我不得不反思,是不是我的这种思想行为亵渎了神灵。然后神灵发威把我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让我比这里的人都弱小,让我后悔对它的不屑,让我祈求它重新拯救我这个小小的凡人。
可我还是一个无神论者,吃了25年马克思主义的精神食粮,着实没法一夜之间全部接受。
疼痛并没有让我完全陷入昏迷,似梦似醒的状态折磨着我仅剩的一点意识。贴地的耳朵可以感受到地面震动的声音,马啸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视线只剩下最后一条窄逢。
白色金底的皮靴在眼前晃来晃去。
恍忽间,我好像真的看到神了。
淡金色的发丝,海蓝色的眼眸,冰雪色的肌肤,我是不是,真的见到天神了?
闭眼的瞬间,我听见有人用异常惊慌的声音大喊:格蕾蒂斯!

沉睡的感觉就像是在彼岸的云端飘荡。
我在睡梦中好像听到有两个人在低声说话,隔得很远,我听不真切。
“怎么会这样……伤口没有自己愈合?”
“而且我用圣光治愈术也无效,她的身体排斥魔法……”
“……这怎么可能……”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照理说……不应该……。”
“她……难道不是……”
“不可能,你看她的肩膀……”
“……”
“没错吧,这个印记。”
“……印记也可能作假。”
“这可是血莲印记!”
“……”
“你打算怎么做?”
“……”
“先离开吧……”
……
世界再次寂静下来。
我睡得更沉了,可脚下的虚无,身体的轻盈,握不住的是那种缭绕心头散不开的忧伤,丝丝扣扣扼杀了呼吸,铺天盖地浸没了希望的呐喊,却让我没法安静下来。
为何悲伤,沉重难以堪负,我没有办法摆脱那种源自心底的苦痛和无助,这具身体到底承受了何等的痛苦,竟连我都无法控制住垂泪的冲动。
有谁开始在脑海中如恋人喃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来找我,我等着你,蓝色波涛。
扰人的声音在我睁开眼睛的刹那终于停歇。
看到眼前的景象,大脑有一秒钟当机。
我一定是在做梦,闭上眼后我默数十下,重新睁开眼。
乳白色大朵大朵的蕾丝比我大姐结婚时震慑全场的婚纱还多,金色的沟边线条复杂得我头昏眼花。
哪家的蚊帐绣得这么华丽,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昏死过去前,我似乎有看到真神阿拉,这对我这个无神论者无疑是一个莫大的冲击,莫非这里就是天国?那倒把问题解释通了,天神住的地方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家,那用的也绝非庸俗之物。
我又看了眼那华丽雍容的“蚊帐”,顿觉顺眼不少。
挣扎了下,我费劲地起身,再使出吃奶的劲下床,这回我算是体会到“真气用尽”的痛苦,全身上下没一会就被汗湿了透,可问题是我还没站稳就跟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倒地的动静颇大,我也不奢望不被人发现。
果不其然,房门立刻开了,哗啦啦涌进来一打人,而且全是跑着进来的。
“啊!”
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叫那么大声。同时,我知道自己还没死,这儿也不是什么天国。
我苦于没法抬起胳膊捂住耳朵,被高分贝荼毒过后,以这种绝对囧然的姿势被一群人包围在圆圈中。
那个女高音继续尖叫:“快……快,快把格蕾蒂斯公主殿下扶到床上去。”
然后,数不清的手就朝我伸了过来,我额上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流,你们是想让我死得更快是吧。
“等一下。”
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这个声音不禁让我为之一愣。
可回过头想想,又觉察不出什么异样。
奇迹一般,几只手纷纷停住并以闪电的速度收回,然后全体人员靠后,整齐划一地让出一片空地。
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从我面前带过,然后轻轻地将我从地上抱起。
不知为什么,我全身的毛细孔都在这一刻紧缩,微微的冷汗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不断地从背后渗出。
这个人的动作是如此轻盈温柔,抱着我的时候小心地避过了我肩膀的伤处,将我放到床上的时候先是腿,再是身,最后平稳地把我安放好。
清淡的香味传入鼻中,淡雅芬芳。
那人直起身的时候带动了身上金属配件,发出清脆好听的叮铃声。
他并没有走开,而是顺势在床边坐下。
我没有抬头,眼睛瞄到他放在床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
这是双好看的手,即使戴着手套,我也能看出那修长的五指微微蜷着,摆出美好的姿态。
视线就到这里为止,仿佛有种力量抗拒着让我继续抬头正眼看一下这个近在咫尺的人。
室内安静得可怕,胸腔的震动声直冲大脑,无限放大,我不作声,捏着丝绒被面的手心已经湿了这一小块被面。
“格蕾,伤口还痛吗?”
格蕾,是叫我吗,可我不叫格蕾啊。
那人见我不答,干脆回头对着一干人问:“有让布鲁斯看过吗?”
“回殿下,还没有。”
“还不快去请。”
“是!”
一阵凌乱的脚步过后,室内又归于静谧。
我难得用我不太好使的大脑分析了下眼前的状况,又努力回想了下睡梦中的对话,终于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我被人误认了。
二、这个身体的主人身份显赫。
如果这个时候大喊;我不是格蕾蒂斯。
那无疑是自己砍自己脑袋,卡米尔大婶的话我可记在脑子里:没有正当身份进入的外来人会接受审判,甚至处死。我可是很怕死的,何况我现在有伤,我可不想就这样被拖到审讯室接受暗无天日的调查……
他的那种声音,就像是对恋人亲密的宠腻,但我却听得身体全部僵硬。
“格蕾,抬头看看我好吗,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又捏了捏被单,这才缓缓抬起头。
忽然,我的耳边响起的是卡米尔大婶骄傲爱戴高亢的声音:
拉姆斯登一族,完美的贵族,无限的力量,惊人的美貌。
我想,上辈子我真是白活了,见过所有的帅哥都没有眼前这位震撼,而面对帅哥练就出来的镇定自若,现在全部失灵。
他就是我见到的天神吗?
淡金色的发光滑如丝缎,略显消瘦的白皙脸庞精致完美,我平生积累的言语何等贫乏,已没法形容他“惊人的美貌”。
而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整个人仿佛浸没在清晨阳光金色的光晕中,有许多闪着柔光的粉末环绕在他身上每一个角落。
被一个男人的美貌震撼到失神,真是有够丢脸。
我暗暗唾弃了下自己,连忙低回头。
等会,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猛然再次抬起头,他似乎没料到,神色微变。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不是我看到的那个天神。
他漂亮的大眼睛流淌着湖水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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