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匣记/锦瑟江山之九重春色》作者: 禾晏山

姚初彤登时头皮发麻,心中暗道:真是晦气!老子最近不知触了什么霉头,碰见的不是死人就是诈尸,从这儿出去要好好找个庙拜拜,多多施舍香火钱。初彤一边想,一边顺手把百灵端来的热汤拿过来当作撒气似的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刚想走时却发觉双腿变得虚软无力,胸口突然一阵绞痛。那痛撕心裂肺,仿佛有千万条小虫在啮噬心脏,她一下倒在地上,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感觉自己的魂儿好像都要被这难忍的剧痛逼出躯体。

此时那“死尸”已经不紧不慢的从暗格里爬出,他双手着地歇了一下,然后摸索着朝初彤的方向爬了过来。在微晃的烛光下,“死尸”浑身血污,乱发垂地,他每爬一步都会发出浓重的喘息,这场面说不出的阴森。初彤心中大骇,但她此时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又反而希望那“死尸”快点爬到自己面前,最好一下将自己弄死,总好过这样痛死过去。

终于,“死尸”爬到初彤跟前,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初彤的腕子,在脉搏上摸了两下,喃喃说道:“果然是中了香魂散。”言毕,“死尸”忽然快速出手,在初彤的几处大之上点了几下,然后向初彤的胸口猛地一拍。只听“哇”的一声,初彤喷出一口鲜血,登时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胸口的剧痛也减轻了许多。“死尸”做完刚才的动作仿佛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坐在地上一阵剧烈猛咳,而后仰面大声喘息。

好一会儿,“死尸”将头转过来说道:“喂,小丫头,去给我倒杯水。”音色低沉悦耳,初彤马上听出这个人声便是在前厅中刺杀二夫人的少年。此时烛火刚好照在他脸上,只见那少年满脸全是血污,但一双眼睛却如两道冷电一般向她射来,顾盼之间极有神采。

初彤一直蜷缩在一爆只想攒了力气瞅机会赶快跑路,听到少年的要求不禁一愣,但转念又想到此人刚刚帮自己医治了疼痛,心中不禁有几分感激,立刻起身走到桌爆无意间踢到了赵嬷嬷的手,那赵嬷嬷低低的j□j了一声,初彤登时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你不必害怕。”“死尸”的声音从初彤身后幽幽响起,“她晕倒是因为我将毒针打入她的身体,没有两个时辰她是不会醒过来的。”初彤“嗯”了一声,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少年接过水来,从怀里掏出一丸丹药,放在口中用清水送下,然后盘膝而坐,静默不语。

初彤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跟前,心道:这“死人”明明已经受了伤从窗口逃了,现在怎么还在二夫人的房间里?不管他从哪里来的,这浑水我可不愿趟。他刚刚救了我,我也帮了他,这就算扯平啦!想到这里纵身就要向窗外跳,此时少年忽然开口说道:“想走随你,但是你身上香魂散的毒我只给你清了六成。余下的四成会在每个月发作,疼起来撕心裂肺,三年后会发作的更加频繁,虽不至于要你的命,但是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刚才也尝过了。”

初彤浑身顿时一僵,失声道:“什么?”

少年冷冷道:“幸好你中毒不深,否则凭借我现在的功力,就算把你救回来也是勉强维持你的性命,哪能让你像现在这样欢蹦乱跳。”

话刚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和说话声,初彤惊得跳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有人来了!”她想自己跳窗逃掉,但是想起每个月都要再经受那彻骨帝痛不禁心生惧怕,但是眼前这“死人”又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在两难之间,少年忽然站了起来,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若不救你,恐怕你就要死在这里了。”说罢,他点了初彤的哑,将她捞起夹在腋下,向窗外纵身一跃便窜上了对面的屋顶。

屋外寒风刺骨,这人似乎对谢家的房屋布局十分熟悉,在屋顶上上蹿下跳却十分熟练。初彤开始有些怕,紧紧闭着双眼,但后来逐渐适应下来,反而开始觉得有趣。少年奔跑了一阵逐渐体力不支,他解了初彤的问道:“现在是什么地方?”

初彤睁大眼睛看了看四周,只见前方有一处宅子,挂着大红的灯笼,虽然灯光黯淡,但是依稀能够看出宅子的高雅奢华,初彤瞅了瞅匾额上的字说道:“前面有个宅院,叫‘兰藻堂’。”

少年点了点头,带着初彤跳进庭院,在院中的假山后躲了一会儿,见四周静悄悄的,便带着她闪进了东边的一处屋子。房间里冰冷黑暗,少年将初彤丢在一爆而后盘腿坐下运功调息。初彤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发现前方有个很大的书案,而墙壁上全都是书,密密麻麻的罗列在一起。初彤摸索了一阵子觉得没趣,便将手j□j袖管里,缩在墙角假寐。但是一闭上眼,许多惨烈的画面便纷至沓来:墨鸳的惨死,珍珠的惨死,赵嬷嬷用手卡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瞪着她……初彤猛睁开眼,贴身的小衣已经被汗水湿透,她抹抹额头的冷汗,轻声唤道:“喂,喂!能和我说说话吗?”呼唤了几遍都没人答应,初彤悻悻的在心里骂了几句,不敢再闭眼睡了,双手抱膝坐了起来,轻轻哼起南淮的小调给自己壮胆解闷。

不知哼了多久,黑暗中忽然传来声音道:“小丫头,你是南淮人?”

初彤巴不得有人陪她说话,急忙说:“对,南淮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不叫小丫头,我原来叫姚丹杏,来到这儿以后就改叫初彤啦。”

少年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定是你那个‘丹’字犯了谢家名的忌讳,所以才给你改了名儿。”顿了顿又说,“这兰藻堂原先就是谢家大谢秀婧的住处,她进宫当了皇妃,住处也就空闲了下来,平时很少有人进出,我们权且在这里呆上一晚。”

初彤点了点头道:“我看这满屋的书本,还以为这儿住的应该是哪位公子哥儿,想不到竟然是个。”

少年似乎有了谈性,他缓缓说:“谢秀婧是著名的才女,她写的诗文被人赞誉沅芷澧兰,读罢余香满口。她本人又极爱兰,身上熏的也是兰花香。皇帝赞她蕙质兰心,便封她做了兰贵妃。”

说到这里,少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初彤吓了一跳,赶忙挪过去,在黑暗中摸索道:“大侠!大侠!你没事吧?”

少年咳嗽了一阵,从怀里摸出一支火折子,打亮之后递给初彤道:“你帮我举着。”

初彤连忙将火折子接过来,只见少年半躺在地上,打开衣襟,露出胸前挂着的一块凤纹翡翠,只见他胸口处有一道伤口,不断向外渗着血水,少年拿出金疮药,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疼得他微微皱眉,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留了下来,但神色依然冷冷的。

初彤见状不由心生佩服。她左顾右盼,看到墙角的盆架上放着一只铜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便走过去掏出小手绢放在盆里浸湿,然后拿过来给少年擦脸。少年本能的抗拒了一下,但最终没有闪躲,让初彤将他的脸擦了个一干二净。此时一张十五六岁英挺少年的容貌就出现在初彤眼前了。不同于谢凌辉秀色非凡,刚毅而俊;面前的少年容仪如玉,明净柔和,气度潇洒如行云流水。双唇紧抿,鼻梁挺秀,双目动时如沉凝秋水,静时如远远青山。整个人带着一股书卷气,若不是眉宇间透露几分江湖儿女的英气与淡然,几乎让人不敢将他和那个持剑杀人的少年联系起来。

少年淡淡道:“谢谢。”

初彤笑道:“你长得跟谢家二爷谢凌辉一样俊。”

此话一出,气氛立刻僵硬起来,少年闭了闭眼冷冷道:“你将这火折子熄了吧,万一外面人瞧见就糟了。”

初彤自悔说错了话,讪讪补救道:“大概大侠都不喜欢别人夸自己俊的……你别生气……反正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二夫人那妖妇千方百计想弄死我们,现在我们是同坐一条船,富贵又团圆……”初彤自顾自的说完,发觉少年仍然不答话,便向他坐的方向挪了挪,俯下身子,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说:“请问大侠怎么称呼?那个……你会帮我解余下的香魂散吧?”

一连说了好几遍,少年静静说道:“我叫云映淮。你放心,你将我从床下救出来,我自然也会救你一命,替你解毒。”

刚说到这里,初彤脖子上的玉梅花便从脖颈处掉了出来,在火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彩,云映淮见了梅花顿时全身一颤,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将梅花握住,厉声道:“你说!这梅花是从哪来的?”

初彤吓了一跳,只道是别人要抢自己的宝贝,一只手急忙按住云映淮的手道:“什么从哪里来的?这东西是本就是我的!”

云映淮锐利的眼神在初彤脸上转了几转,道:“你最好乖乖的说实话。”说完手上用力一拽,便将梅花拿到自己手中。

姚初彤气坏了,但又不敢上前,她眼珠转了几转,脸上挂了笑容道:“云大侠,我知道了!你想娶我做老婆!”

云映淮听罢一愣,错愕的看着初彤。

初彤盘腿坐好,理了理衣裳道:“大凡男子看上了女子,不都是讨人家的东西做信物吗?你必定是看上了我,想讨我做媳妇,所以拿了我的玉佩,对不对?”

云映淮皱眉呵斥道:“胡说八道!”说得急起来,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脸都咳红了。

初彤哈哈笑道:“云大侠,你脸红了,在害小”说罢凑了过去,嬉皮笑脸道:“云大侠,原来你对我一见钟情!”

云映淮此刻颇有些哭笑不得,冷着脸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

初彤瞪圆了一双眼睛道:“这男婚女嫁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我就喜欢你这样经天纬地的英雄人物,你若喜欢我,我们现在就可以拜天地。”

说罢麻利的凑过去,在云映淮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同时手也没闲着,趁着云映淮一愣的功夫,一下子拽掉了他胸前的翠玉,拿在手中晃着笑道:“我们各留信物做成亲的凭证。”

云映淮自从行走江湖以来有无数的少女爱慕,江湖儿女虽然豪爽,但也仅有当面示爱而无进一步表现的,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小童调戏,不由得有些发愣。姚初彤却洋洋得意,手里拿着翡翠,心中暗暗道:你抢了我的玉佩,我也拿你一块!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初彤心里美滋滋的,至于什么成亲不成亲倒没放在心上。她自幼在青楼见惯了男女打情骂俏,所以也不觉得自己那番话说的有什么不对。

云映淮盯着初彤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一笑。这一笑春风拂面,仿佛冰山消融,他望着初彤点了点头道:“好,如今我们成亲了,你快告诉我这玉佩是从何处来的。”

初彤摇了道:“不算,不算,我们还没拜过天地,怎么能算成亲?”说罢用小手帕遮了脸,细声细语道:“云大侠,你以为我是那淫奔不才的青楼女子吗?管什么人都认作老公?我是冰清玉洁的代表人物,我是贞洁烈女!必须要拜过天地才认人做夫君!”

云映淮此刻怒火中烧,他看见初彤那促狭的神情,恨不得掐死她,饶是他教养良好,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就如你所说,拜天地!拜完之后你便将这玉佩的来源告诉我。”但心中却想:小孩子的玩笑怎么能当真?只不过哄她高兴告诉我真相罢了。

初彤心中也没当真,原先在胡同里和别的孩童一起玩乐,也经常搞拜天地的明堂。此时和一个如此英俊的少年一起玩这样的“游戏”,让初彤又新鲜又兴奋,点头道:“那甚好。”说罢将翡翠藏在袖子里,凑过去给云映淮两三下绾好头发,然后将他扶起,两个人站好。初彤娇小,还不到云映淮的肩膀,云映淮斜眼看到自己稚气十足的“小妻子”,自己也不由得感觉荒谬绝伦。初彤的表情却很严肃,很正经,肃然道:“一拜天地!”

二人同时跪倒磕头。

“二拜高堂!”

两个人跪倒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的又拜了一拜。

“礼毕”之后,云映淮问道:“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初彤撇了撇嘴道:“相公,拜了天地了,你就应该叫我‘娘子’。”

云映淮忍了忍怒气,做个深呼吸道:“好,娘子,你现在能告诉我这玉梅花的来历了吧?”

初彤这回倒没有隐瞒,将在破庙中的见闻说了,云映淮听罢若有所思。正思考着,却见初彤熄灭了火折子,一下子粘过来抱着他的脖子,糯声道:“相公,天色不早了,咱们洞房吧!”

听到“洞房”这个词儿,云映淮只觉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抽搐。初彤却小心避开他伤口的位置,蜷在他身上安静下来。云映淮想推开她,但几次伸手终究没狠下心,索性闭目养神。

一宿无话。待第二天清晨,云映淮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靛力也恢复不少。他从窗缝向外望去,却发现外面天色阴暗,看起来快要下雪了,他沉吟了半晌将初彤推醒,打算带着她趁下雪前混出谢府。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云映淮一愣,拎着初彤便躲到了一座书架背后。

只见房门打开,二夫人和赵嬷嬷走了进来。初彤和云映淮对望了一眼,不禁紧张起来。初彤心道:完了,完了,看来老天爷这回真要亡了我了!一个妖妇已经难对付了,何况这回还多了一个老巫婆!没准我就要和我昨晚拜完天地的相公死在这里了!这可真是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了!

此时只听二夫人道:“你快点将东西取出来。如今南燕的人寻到这里来了,我们也快些把东西另找地方藏起来才是。”

赵嬷嬷点头称:“是,这兰藻堂虽然僻静,平常没什么人来,但也非安全之地。”说罢来到屋角的地板上敲了敲,找到一处敲击声音与其他不同的地方,然后抽出腰间的匕首,沿着地板的细缝用力向一边翘起,只听“咔哒”一声,地板被撬开,露出里面一个杏黄缎子的小包袱。赵嬷嬷小心翼翼的将包袱打开,露出一本书,然后交给二夫人说道:“您看,是不是这个?”

二夫人拿到手里翻了翻,面露喜色:“就是它,事不宜迟咱们快点走吧。”说罢将书递给赵嬷嬷道,“你将这书收好,我不便带在身上。”赵嬷嬷点点头,将书揣在怀中。

云映淮见了书却浓眉一挑,失声道:“群芳剑谱!”说罢随手抄起一摞书向二夫人掷去,口中叫道:“贱人!哪里住”说话间从腰际抽出一把软剑,带着浓浓的杀气,劈头便刺了过去。

二夫人见到凌厉的剑锋劈来不由得大吃一惊,慌忙闪身躲开,此时赵嬷嬷从肋下抽出一把匕首大喝一声向云映淮身侧刺来。“咣”的一声,云映淮挡住赵嬷嬷的兵刃,手腕转动,长剑一挑便刺中了赵嬷嬷的左肩。二夫人挥舞双掌向云映淮攻了过来,三个人登时战在了一处。

初彤躲在书架后向外观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口中念道:“这刀剑不长眼,万一伤了我的相公可如何是好?人人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定要想办法帮他……”抓耳挠腮之际忽然摸到胸口有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从二夫人房间里顺出来的一支云脚玛瑙卷须簪,脑中不由想起二夫人拔下头上簪子刺向云映淮的场景,心里立时有了计较,将簪子攥在手中。

然后她悄悄顺着墙根溜到近前,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道:“相公,我来帮你!”说罢举起簪子就向赵嬷嬷刺去。赵嬷嬷听到初彤的喊声不由得转身张望,就在这个时候,初彤已经奔到赵嬷嬷眼前,看见她那阴森可怖的脸不由得心里发虚,脚下一个不留神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哎哟”一声向前摔去,赵嬷嬷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初彤正好扑到在她怀中,簪子不偏不倚“噗”的一下深深扎进了赵嬷嬷的胸膛,赵嬷嬷“啊”的一声,就着初彤的力气躺倒在地。

初彤抬脸,忽然见簪子j□j了赵嬷嬷的左胸,汩汩的鲜血从簪子根部冒了出来,她登时便愣住了。瞬间她明白过来,“啊”的惊声尖叫,松开双手连滚带爬的蹿到墙爆瘫坐在地,自言自语道说:“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这时二夫人已经看到赵嬷嬷倒毙在血泊中,不禁怒火攻心,但她少了赵嬷嬷帮忙,自然实力大减,云映淮的剑锋愈发凌厉起来。姚初彤腿脚酸软,全身不停的发抖,她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往赵嬷嬷身上又看了一眼,只见那赵嬷嬷胸口一片血红,一本书的书角从怀里露了出来。初彤心想那书本让二夫人如此宝贝,必然是很值钱的玩意儿,如果不顺手牵羊岂不是对不起姚家的列祖列宗?一念及此,初彤大着胆子慢慢蹭过去,将手伸进赵嬷嬷怀中一阵摸索,摸到书册便拽了出来,然后将棉衣掀起,把书塞到腰间,迅速将衣服整好。她犹豫了一下,又将簪子拔了下来,在赵嬷嬷的衣衫上蹭了蹭,放回怀中。

此时云映淮已经点住了二夫人的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拿出一丸药,然后捏住二夫人的鼻孔。二夫人觉得气窒,便张开嘴巴。少年趁机将药丸丢入二夫人口中,然后一拍她胸口,使劲将药丸送入她的肚中。二夫人脸色惊惧非常,却苦于说不出话,直瞪瞪的看着云映淮。云映淮冷冷道:“你这贱人不必瞪我,我刚刚给你吃的药是的忘忧丹。想必你也听说过,此药是南燕药王所制,服了这个丹药,若两盏茶的时间之内没吃解药就会逐渐变成一个疯子,含一刀要了你的命岂不便宜了你!”

此时外面传来了喧哗声,似是有丫鬟听到打斗的声音寻了谢府的家丁来,云映淮见状拎着初彤从房间窗口跳了出来,趁着阴暗奠色向西边逃去。

跑着跑着,云映淮逐渐体力不支,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只见前面有座庭院,写着“烟梦阁”三个字,庭院的侧门开着,初彤便扶了云映淮闪了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云映淮抽出软剑,走到正中的房间,把剑插到门缝里将门闩拨开,推门走了进去,屋子外间一个人都没有,云映淮低声道:“这烟梦阁应该是谢家二谢秀妍的闺房,我们到里面去。”说罢带着初彤拐到里间,初彤只闻到一股暖暖的香气,不由得骨头都酥了一酥。碾房之中布置得极其奢华,靠墙一侧摆了一张缠枝蕃莲纹的雕花木床,垂着重重纱幔,床旁的软榻上睡了一个丫鳜云映淮伸手点了丫鬟的道,然后一把撩开了幔帐,只见躺了一个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眉目如画,右眉上方有一颗小小的胭脂记。现在年纪尚幼,但也能看出将来必然是个绝色的美人。此时她显然香梦正酣,红唇微嘟,一双藕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抱着绣花锦被。这少女便是谢家二谢秀妍了。云映淮伸手将谢秀妍的道点了,然后忍不住微咳几声,倚着床沿坐到了地上。初彤见他脸色惨白,急忙从桌子上倒了一碗茶送到云映淮嘴爆然后取了桌上摆着的糕点果品等物,眉花眼笑的拿到云映淮面前道:“这谢府的糕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你也吃点!”说完拿起一块点心便往口里送,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云映淮见初彤吃得香甜,也拿起糕点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忽然听到院内有响动,一群谢府的家丁冲了进来,口中喊着:“每间屋子都给我细细的搜!”

而后院子里响起婆子的声音,呵斥道:“大清早的怎么闯二的绣房?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家丁道:“有贼人闯进府了!我们奉命查看!”说罢便往里闯。

初彤吃了一惊,半块糕点卡在喉咙里显些咽死,云映淮双目沉如秋水,拎着初彤一跃上了大床,将幔帐垂好,然后点醒谢秀妍,把她一把拉到怀中,将她的后背贴在自己的胸膛。云映淮用手掐着谢秀妍的脖子,嘴巴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道:“别做声,否则我杀了你!”

谢秀妍此时大梦方醒,只感觉铁一般的手指掐着她细嫩的脖子,顿时吓了一跳。眼泪在美目里转了几转,却忍住没掉下来。初彤此时躲在云映淮身后,所以谢秀妍并没有发觉。

但此情此景初彤见了却颇有些不自在,心道:昨晚我和他拜了天地,他对我不理不睬的,现在却抱着谢家的小妞儿,八成是见人家漂亮趁机揩油,可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好色的……

初彤还在一个劲儿的胡思乱想,只听门忽然之间开了,有家丁闯了进来,云映淮在谢秀妍耳边说道:“你快让他们都出去,不许进来。”

谢秀妍迟疑了一下,云映淮加大了手的力道,谢秀妍气息一窒,带着哭腔呵斥道:“统统不准进屋!我……我还在睡着……”

这时只听一个黄莺婉转的声音传来:“妍儿莫怕,娘在这里。”说罢只听一阵环佩叮咚。

初彤和云映淮对望一眼,均感觉事态不妙。云映淮点晕了谢秀妍,然后将剑缓缓从腰际抽出。

二夫人让家丁在外候着,自己走了进来,她迈步走到房间之中,却见谢秀妍爹身丫鬟碧琴还在榻子上睡着,不由心生疑窦,口里和蔼的叫着:“妍儿,妍儿!”手里却握紧了匕首。

二夫人走到大床跟前,吸了一口气,猛地掀开了幔帐,只见一柄长剑闪着寒光便刺了出来,二夫人急忙抵挡,只听“咣”的一声,兵刃撞击在一起。此时却听到初彤低声叫了一声:“住手!”

二夫人向初彤看去,只见她手中攥着一只簪子抵在谢秀妍的眼皮上说道:“二夫人,只要您一动手,你女儿的眼珠就保不住了!”二夫人顿时愣住了。初彤冷笑一声道:“二夫人,我今天已经杀了一个人,再杀一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初彤表面上一派镇定,但是藏在被子的腿却不停的,云映淮显然是感觉到了初彤的“抖动”,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她,却见初彤脸上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狠辣神情,不由感觉好笑。

二夫人挣扎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初彤又说道:“二夫人,让门口的家丁都退下。”

二夫人恶狠狠的盯着初彤手中的簪子,咬着银牙道:“门口的人都退了吧,再到别的地方搜搜,妍儿吓坏了,别人不许进来。”

初彤点点头道:“好的,二夫人,请您吩咐外面备车,送我们出去……”话刚说到这里,却见二夫人表情一变,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茫。初彤拽了拽云映淮的衣角,云映淮回头低声道:“忘忧丹发作了。”

初彤好奇的望去,只见二夫人的面色却甚为柔和,露出少女般娇羞淘气的神态,眉目含情,一双潋滟的凤目更加妩媚,她一把抓住云映淮的胳膊,温言道:“王爷,臣妾知道你在这里等我,要和臣妾一起去赏梅。”

云映淮的身子顿时一僵,二夫人仍然笑靥如花,接着道:“王爷,前儿您喜欢的曲子臣妾已经配了歌舞,蔺姬在这里为您舞一曲如何?”二夫人的神色间充满了期待之意,云映淮看得头皮发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撤去,二夫人忽然神色一变,抓着初彤的力道赫然加大:“王爷,王爷!难道您已经不喜欢臣妾了吗?王爷您别住别住”

紧接着二夫人向初彤望去,眼神瞬间变得恶毒起来,她无限愤恨的盯着初彤,咬牙切齿道:“方!是你!就是你!枉费我把你当作姐妹一般!你当初流离失所,是我将你带到王府,让你锦衣玉食受用不尽。你却背着我勾引王爷珠胎暗结!你知道我当时也怀有身孕,便想方设法让王爷把我贬到后府,还三番五次设计陷害。方!方!我今生今世都与你不共戴天!”说到最后,二夫人绝美的容貌已经变得扭曲,举手便伸向初彤的命门。

初彤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云映淮背后躲去,只见云映淮伸手抓住住二夫人的腕子,道:“你这妖妇,已经害死我师父云中雁,现在还要再杀人吗?”

二夫人听到“云中雁”后,表情忽然变得痴痴的,嘴里喃喃道:“云大哥,云大哥,你一定要帮我!”然后她忽然一手做出抱孩子的动作,泪光点点,表情好不凄然,“云大哥,我偷偷把王爷的骨肉生下来了,你想个办法把他带出去吧。方若是知道,她是不会让这孩子活在世上的。你把他带赚交给一处心地善良的人家,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我在这里谢谢你的大恩大德!”说完这话她松开初彤,手伸向自己的脖子,说道,“我带着的玉梅花是当年王爷送我的定情信物,我现在把它给孩子,若是以后能母子相见,就当是个凭证。”

初彤心中“咯噔”一下,心道:难道庙里死了的小公子是她的儿子?怪不得赵嬷嬷让我仔细描绘那人的相貌,只可惜那个小少爷已经死了,想要母子相认恐怕要等阎王爷升堂啦!

此时二夫人抬头,目光茫然,看了看云映淮的脸,忽然哭得像泪人一般,嘴里说着:“云大哥!云大哥!你别怪我,你别怪我!”然后自言自语道:“云大哥,你早年受过王爷的恩惠,答应留在他身边三年做贴身侍卫。但是后来你又主动多留了五年,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说到这里二夫人的脸上掠过一丝得色,“你第一次见我是在王府的家宴上,我跳了一曲《绿腰》,你见我的表情就是痴痴的……你对我很好很好,那天我将孩子给你哀求你把孩子带走的时候,你跟我说要带我赚携手江湖。只可惜我当年傻啊,一心还盼着王爷能够回头,所以没有答应。等到对王爷死了心,又争强好胜咽不下心中的恶气来了大周……其实来了大周也一样,还不是要和别的女人献媚争宠,尔虞我诈。有时候我在想,若是,若是能再倒回十六年前的那天夜里,我……”二夫人嘴揭起嘲弄的笑容,摇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云映淮咬着牙道:“他待你如此情深意重,你为何还要杀他?”

二夫人完全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喃喃的说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云大哥,云大哥,是你不该带着平凉王的信笺来找我,所以我只得先下手为强了。我只能狠下心来杀你……”

初彤一扯云映淮的衣袖道:“这二夫人八成已经疯了,我们不如挟持谢家赚否则无法脱身。”

云映淮却默不作声,休息了一会儿,忽然拎着初彤从窗户中蹦了出去,飞檐走壁,绕开在谢府里巡逻的家丁,将她带到一处假山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交给初彤道:“瓷瓶里有丹药,你每日服下一丸,体内的毒不久便清了。”然后顿了顿道,“二夫人已经疯了,赵嬷嬷已死,刚刚在烟梦阁谢秀妍并不知道你在场。你在谢府便没有危险了。那么我们后会有期。”说罢纵身跃上了高墙,迅速消失了。

初彤气得简直都要晕了过去,站在墙下骂道:“你个没良心挨千刀的陈世美!你都跟我拜了天地了!现在就抛弃你结发的娘子!我呸呸呸!我……我一定给你戴一摞的绿帽子,让你悔不当初!”骂完还不解气,将鞋子脱了想扔过去。但是马上又感觉寒风瑟瑟,又不得不把鞋穿上。初彤嘴里嘟囔了一阵,忽然又感觉腹中饥饿,不由想念起谢府精美绝伦的点心,便摸了摸鼻子,将手j□j袖管里,绕过假山往里面走去了。

谢府之中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初彤在谢府偌大的宅院中绕来绕去也没找到出路,正在迷糊的时候,只见谢凌辉带着家丁从远处走来。初彤急忙迎了上去,施礼道:“初彤见过二爷。”

谢凌辉见到初彤不由得一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初彤眼珠一转,马上编了一篇谎话道:“我昨晚在二夫人房里失手打碎了瓶子,赵嬷嬷说我笨手笨脚的,便把我关在门外惩罚,我在背风的房子后面站了一晚,今早听说有贼人便出来看看,想不到这园子太大,一转便迷路了……”

谢凌辉见初彤蓬头垢面,鼻子还不时的抽动,一副憔悴之色,便点了点头,对跟在身边一个穿着紫色披风的丫鬟道:“紫鸢,你先带她回檀雾园,给她梳洗一下,换一身像样的衣裳。”

紫衣丫鬟点头道:“是,二爷。”然后对初彤温和一笑道:“你随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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