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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仙》作者:阮郎不归

第五章 是劫是缘
  莲花峰上有一眼温泉,周围几株合欢树,葱茏如盖,一年四季花开不断,香气霏霏成烟。她时常脱了衣服,赤条条地浸在泉水里,望着天上的浮云,想些有的没的。
  变成人形,她也有了人的烦恼,有时觉得做人还不如做鸟快活。
  那日多吃了几枚酒香果,便在水里睡着了,隐隐听见吕明湖的声音,吕黛,吕黛。他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不像他师兄孙颖,养了一只穿山甲,取名铁宝,整日阿宝阿宝叫得亲热。
  倘若他也叫自己阿黛,该有多好啊。吕黛睁开眼,夜色已深,一轮皓月当空,月色水光上下映照,吕明湖背对着她立在树下。
  他不愿看她,她的身子就这样不堪入目么?
  吕黛撇了撇嘴,道:“有事么?”
  “明日我要去蜀山,你当真不去?”玉箓大醮是道门三十年一度的盛会,今年在蜀山举行,前些日子他便说起这事,问她可要同去?
  吕黛随他去过蓬莱的玉箓大醮,想来差不多,没什么意思,便说不去。
  见他又来问,很有诚意的样子,眼珠一转,依然道:“不去。”
  吕明湖沉默半晌,拂了拂肩头的落花,转身走过来。月光忽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蹲下身,哗啦一声,从水中拽出她的胳膊。
  “你做什么?”小喜鹊心若擂鼓,感觉泉水热得出奇,几乎将自己融化。
  他不作声,明月钻出乌云,粼粼水光照着他清冷无暇的脸庞,她洁白玲珑的酮体,中间隔了一层轻纱般的雾气。吕明湖目不斜视,食指在她湿滑温热,新藕似的臂上写下一道符咒。
  他指腹摩擦肌肤,酥麻的痒意爬遍全身,吕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脸庞通红,发梢滴水。
  银光一闪,符咒隐入肌肤,吕明湖松开手,又转过身去,道:“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庐山。”
  吕黛握着滚烫的小臂,怔怔地看着他飘然远去的背影,心从高空坠落,摔在冰面上,激起一股怨气。
  他不让她离开,她偏要离开,以为一道符咒便能拦住她?未免太小看她了。
  飞剑上与遐龄闲谈的吕黛暗自得意,远在千里之外的蜀山三清殿内,几位长老正说到劫数有大有小,六十载为微尘劫,五百载为羡数劫,三千年为闰置劫……
  吕明湖端坐下首,望着轻轻晃动的经幡,微不可闻地一声叹息。
  “小喜鹊,坐稳了,杭州到了。”沈道士按落飞剑,停在重阳观的庭院中。小道童看见三人从天而降,淡定地上前行礼。
  “师父,师兄,你们回来了。咦,怎么还多了位姑娘?”小道童好奇地打量着吕黛,沈道士只说她是子元真人的侄女,来杭州游玩。
  小道童也看不出吕黛是妖,客客气气地行了礼,道:“师父,昨日江公子的小厮来观里送信,说徽州府的曾举人家里闹鬼,请您过去瞧瞧。”
  沈道士看了江屏的信,觉得情况并不复杂,便让遐龄处置。吕黛听说有新娘子杀人,也要去看热闹。
  沈道士道:“既如此,你们俩结伴前去也好。吕姑娘久居方外之地,对俗世人情想必不大了解,遐龄你多看顾她些。”
  遐龄乐呵呵地点头,胸有成竹道:“师父放心,我一定护吕姑娘周全,还曾家安宁。”
  吕黛看他一眼,满脸不以为然。她知道女子身份在俗世多有不便,遂换了男装,遐龄御剑带着她前往徽州府。他比沈道士飞得慢,进城已是日暮时分。
  曾府的门人通报过后,领着他们走到正厅,刚坐下便见一名年轻公子疾步而来。他穿着玉色云缎长袍,腰系丝绦,下着水绿底衣,足蹬云履,手里拿着一把洒金扇,整个人光鲜亮丽,好像傅粉登场的俊俏小生。
  遐龄起身见礼,吕黛只顾看他,动也不动。她见过的男子不少,这位江公子是唯一能在皮相上与吕明湖一较高下的。只是两人的美截然不同,吕明湖仙风道骨,像瑶池玉芝,江屏秾艳可亲,似凡尘春花。
  “江公子,这位是……”遐龄一回头,见她还坐着,叫了两声吕师弟,她才回过神,起身作揖道:“贫道吕黛,江公子有礼了。”
  遐龄道:“吕师弟是庐山长乐宫掌教的弟子,此番有她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江屏还礼道:“有劳二位远道而来,死者遗体见在府衙,太爷看在我姑父的份上,尚未审理此案。我们如今要怎么做?”
  遐龄道:“需要令表嫂当日穿的鞋。”
  两名公差守在银娘房门外,丫鬟进去拿出来一双大红绣鞋,鞋帮上还沾着褐色血迹。
  遐龄又叫人生炭盆,将绣鞋丢进盆里,念动口诀。曾举人夫妇和两位公子都出来看,只见盆中青烟袅袅,凝成一线,风吹不散,宛如蛇吐信子,飞出了院墙。
  遐龄道:“这青烟指向女鬼尸骨所在之地,请派两个人跟我们去看看。”
  曾举人对长子道:“恭儿,你带两个人跟两位道长去罢。”
  曾大公子苦着脸,双手抄袖道:“爹,天都黑了,怪吓人的,我就不必去了罢。”
  曾举人皱眉道:“有两位道长在,你怕什么!”
  曾大公子畏畏缩缩,不肯动身,江屏看不下去,道:“表哥和小沈道长不熟悉,还是我去罢。”
  曾举人无奈道:“辛苦贤侄了。”
  曾家的两个小厮扛着铁锹锄头,提着灯走在前面,江屏,遐龄和吕黛走在后面,一行人出了门,跟着那道青烟往东走。
  江屏身上有股异香,吕黛先前便闻到了,以为是什么稀罕的香料,这会儿感觉更像是丹香,越闻越饿,腹中咕噜噜响。
  江屏听见,道:“吕道长还未用饭么?”
  吕黛点点头,江屏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歉然道:“是我疏忽了,这附近也没有吃饭的地方,你先吃点云片糕垫垫肚子,回去我再叫人做饭。”
  吕黛接过纸包,打开吃了几片糕,道:“江公子,你和你表嫂可是旧相识?”
  江屏一愣,道:“我和表嫂在此之前,素不相识。”
  吕黛道:“那你为何对她的事如此上心?”
  江屏道:“一来此事古怪非常,我也想弄个清楚,二来她一名弱女子,就算不是我表嫂,我也会帮忙的。”
  吕黛心想若是明湖遇上这事,多半不会管的,他说过人各有命,不便干预。
  遐龄感慨道:“江公子古道热肠,曾大公子却袖手旁观,令表嫂若知情,心里怕不是滋味。”
  这话提醒了江屏,他为表嫂的事出力,自己问心无愧,别人却不知怎么想,事情了结,还是作速离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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