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青女》作者:君芍

文案

朝中大臣接连遇害,死状大相径庭,看似毫不相关却又通过某种香气微妙地联系到一起。

究竟是巧合还是凶手独有的标记?

追查线索的过程中,疏离淡漠的林畔儿意外闯入裴缜视野,令裴缜惊讶的是,自家这位婢女身上散发着与命案现场一样的香气。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的关系渐渐变得不可告人。

书评查看

正文

  1. 蛇女篇(其一)血案
      雨过后的清晨,天气清凉,万物被雨洗过,入眼皆是苍翠。裴缜一身天青衫子,立在美人蕉下的水缸前。
      缸里游曳着几尾红鱼,碧绿的美人蕉叶子映衬下,艳丽夺目。裴缜托着小盅,时不时拈几粒鱼食洒入缸中,看着一拥而上夺食的鱼儿,难得攒起一丝笑意
      本是闲适的清晨,却被墙外突如其来的对话声打破:
      “已经五天了,薛管事还没找着能用的人?”
      “找了几个,大夫人看了皆不满意,恐怕还得叫嫂子操劳几日。”
      “薛管事话说的真轻松,换你来操劳几日试试,园子虽说不大可也不小,杂七杂八的活加起来不是闹着玩的,我纵算长了八条胳膊也干不完呀,白白累断腰。饶是如此还惹那些大丫鬟不满意,又是嫌送去的花不新鲜又是嫌颜色不好,小姐也没她们挑拣!”
      说话的是何婆,府里管园子的下人,原本还有两个婆子同她一起管,前阵子被抓了贼赃,扭送官府,活计便全落到何婆身上,惹得她怨气冲天。
      面对何婆的抱怨,薛管事极力安抚:“是丫鬟们不懂事,她们贴身伺候主子,得主子宠爱,难免骄纵了些,嫂子别跟她们一般见识。这些日子着实叫嫂子辛苦了,嫂子放心,我绝不会叫嫂子白挨累,大夫人那头我也会去说。”
      何婆面上缓和几分,“这倒是旁的,赶紧找到能用的人是正经。等大夫人满意不知得等到几时,依我看薛管事干脆从各房里抽调几个闲人帮衬我。贴身伺候主子的那几个丫头简直闲的冒油!”
      薛管事心想这婆子糊涂了,哪有叫小姐的贴身丫头去做粗活的道理,传扬出去岂不成了笑话,正欲一口回绝,裴缜突然打院子里走了出来。
      “何婆一个人忙不过来,把我的丫鬟紫燕借给她用几天,至于夫人小姐那头就别惊动了。”
      何婆喜笑颜开,“哎哟,还是二爷体恤我们。”当下把裴缜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薛管事知道裴缜脾气,不敢有丝毫异议,带走了紫燕。
      紫燕自是不情不愿,架不住裴缜主意已定,无转圜余地。
      她一走,裴缜顿感轻松。自从妻子林氏去世后,他再无娶妻的念头,母亲对他的情况忧心不已,特意安排紫燕贴身伺候,紫燕也有心靠他挣一个姨娘的出身,日常举止轻浮放浪,裴缜不堪其扰,借这次机会,享几日清静。
      裴缜接着喂鱼,喂着喂着门口传来厚重脚步声,抬头一瞧,原来是大理寺的同僚沈浊来了。因是府里的常客,出入自如。
      “已经点过卯了,怎的还有功夫过来,寺里不忙吗?”裴缜语气懒洋洋的。
      “你今天休沐休的真不是时候,出大案子了。”沈浊是个粗人,在寺里任九品狱丞,平时就放荡不羁,眼下讲起人命案子,竟也没有丝毫敬畏,嘴里尚嚼着胡饼,“戚将军在家被人宰了,两位少卿先行赶了去,一会儿杜正卿也要过去,左右无事,咱们也过去瞧瞧热闹。”
      “哪个戚将军?”
      “还有哪个戚将军,自然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辅国大将军戚行光。”胡饼噎人,沈浊见丫鬟端着茶盘过来,半道截下,咕咚咕咚喝个罄尽,“那戚秃子力大无穷,当年在战场上曾把人活生生撕两爿,真不知哪里来的狠角色竟把他宰了!”
      裴缜照旧喂鱼:“我不去。”
      “干嘛不去,你以前不是最对人命案子感兴趣么,长安城好几件大案子都是经你手办的,若非因病在家休养了两年,少卿的位置轮得到他房文直?搞得我现在三天两头挨他训,不把少卿的位置抢回来你别指望消停。”一顿生拉硬拽,硬是把裴缜拽走了。
      二人抵达时京兆府的人已经将戚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沈浊亮出腰牌,守卫见他们是大理寺的,放行进去。
      作为皇亲兼朝廷重用的武将,戚行光权势不可谓不熏天,这熏天的权势落在实处尤为直观,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奢华直逼皇宫。若搁平时,沈浊定要细细游赏一番,眼下却没这个功夫,只顾拽着裴缜疾行。
      匆匆赶到出事地点,仵作在里面验尸。崔房两位少卿站在窗下交谈,两人上前打过招呼后便入内查看尸体。甫一进入室内,浓烈血腥气扑鼻而来,饶是见过不少血腥场面的沈浊也不免皱起眉头,裴缜更是直接掏出手帕捂住口鼻。
      房间地面沦为血河,匀称铺开,且已凝固。
      沈浊不可思议道:“这些全部是从一个人身体里流出来的……?”
      验看尸体的刘仵作闻声道:“全身伤口多达一百零八处,活生生把血流干而死,你说这血能不多么?”
      沈浊咋舌:“凶手真够骇人,也不知和戚将军什么仇什么怨——凶器呢?凶器是什么?”
      刘仵作指指案上托盘,“凶器是戚将军身上的压衣刀。”
      “你怎么知是戚——”目光落到刀柄上的烫金“戚”字上,咽回下半截话。
      一直没做声的裴缜绕过刘仵作,走到尸体前方。尸身全身赤裸,不着寸缕,浑身上下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双目圆瞪,向外突出,一副死也不甘心的情状。脚踝处有绑缚痕迹。裴缜目光逡巡,在头顶的位置找到一根粗麻绳,想必戚将军当时就是被倒吊在这里放干血的。
      地面被血吞没,唯有屏风下有一对脚印,其范围内没有一丝血迹。
      “可怕吧。”刘仵作看到裴缜目光落在脚印上,声音不自觉地含了颤意,“凶手站在那里,等戚将军身上的血流干方离开。行凶后还能冷静地观摩对方的濒死之态,此人绝非一般的穷凶极恶之徒。你们大理寺这次有得头疼了。”
      裴缜却道:“看这脚印,七寸上下,不像是男人的脚。”
      沈浊凑过来,“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脚印确实怪异,莫非凶手是个小脚男人?”
      “若是小脚男人倒好办了,毕竟长安城里长着一双七寸小脚的男人不多。”刘仵作接话道。
      裴缜鼻翼微动,话锋一转道:“你们闻到没有?”
      “闻到什么?”
      “除了血腥气,房间里似乎还掺杂着某种香气。”
      “是花香,靠近尸体闻得更清楚。”刘仵作说。
      “是么……”沈浊俯下身嗅,“别说,还真有一股香味。哪来的?”
      “戚将军出了名的好色,家中姬妾无数,准是沾了哪个姨娘的衣上香。”
      正说着,大理寺正卿杜猷光走了进来,杜正卿花甲之年,平时极少过问寺里的事,一切事务均由两位少卿打理,也只有像今天这种大案方能惊动他。
      裴缜三人见到杜正卿忙上前见礼。杜正卿不愧饱经风浪,瞥一眼室中情况,面色竟能保持不变,转而肃声道:“尸体验看完了?”
      “验看完了,尸检薄在这里。”刘仵作呈上薄册。
      杜正看过上面的记录,面色转沉:“此案恶劣非常,死者又是朝廷重臣皇亲国戚,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稍候我要进宫面见帝后,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文直,此案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抽丝剥茧找出真凶。”
      房少卿打一进来就躲在崔少卿后面,生怕差事落到自己头上,不料怕什么来什么,当下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接下烫手山芋。
      出来后沈浊调侃:“房少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三番五次地到杜正卿面前邀功,把你的功绩据为已有,显得自己真有本事一样,看他这次怎么办。”
      “能怎么办,推给我们呗。”
      果不其然,裴缜话音刚落,房少卿便大模大样地走了过来,捏捏嗓子,故作郑重道:“刚刚杜正卿的话裴寺丞也听见了,我一个人力有不逮,还要裴寺丞——”
      “我今天休沐。”裴缜打断房少卿的话。
      “出这么大的案子,还休什么沐,裴寺丞没眼色也有个度。”房少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总之,细枝末节的事交给你们两个了,务必要尽心尽力。”
      沈浊怕裴缜再说出拒绝的话来,忙应承下来。目送房少卿离开后,转头问裴缜:“接下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你接下来的你应承。”
      “别啊,你有两年没经手案子了,趁这个机会,练练手,找一找当年的感觉。这不是小案子,长安城上上下下都看着呢。破了此案足以一举扬名立万。”
      见裴缜还是不为所动,使出杀手锏:“你要是还拿我当朋友你就接下此案,不接咱们从今以后就当——”
      裴缜最讨厌别人威胁他,闻言转身而去。沈浊忙抱住其胳膊:“爷,爷,我错了还不行,你别走,咱们好商量。”
      裴缜无语道:“你先放手,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那你答应了?”
      “我不答应还能怎么办。”
      沈浊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那咱们先从哪里入手?”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最后见过戚将军以及戚将军的随从,吩咐府里的管事将这些人等全部唤来。”
      须臾,人被带上来。
      发现尸体的是婢女蒲儿,裴缜头一个问她,蒲儿两颗浑圆的眼珠湛着精光,即兴奋又紧张,“昨天我就有不好的预感,午间屋脊上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娘说了,午未两个时辰喜鹊叫的不是喜是丧……”
      裴缜见她啰嗦,打断道:“从怎么发现尸体讲起。”
      “说起尸体今天原不该我打扫书房,赶上香芸肚子疼,我替她来了。要不怎么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呢,不该我见着的事给我见着了,推开门的一刹那,哎呀妈呀,给我吓的那叫一个魂飞魄散……”
      张管事在旁补充:“大伙儿听到蒲儿的叫声赶过去,谁知看到了老爷……”
      “案发前后,周围是否有奇怪的人出没或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什么比得上赤条条倒挂的老爷奇怪?”蒲儿眼睛眨巴眨巴,一副不甚聪明的样子。
      裴缜转而去问最后见到戚行光的随从金旺。
      金旺道:“当时二更左右,赵姨娘房里的锦翠过来请老爷,老爷说今夜哪都不去,就在书房睡。后来老爷忙公务忙到三更左右才有睡的意思,我进去服侍老爷歇下也回下房睡了。”
      刘仵作的验尸薄上写明戚将军死于寅时,中间流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血,也即戚将军歇下后便遭谋害。裴缜默默记下时间。
      “戚将军近来去过什么地方,可有与人发生争执?”
      “有。”金旺道,“在玉馔楼同陈威陈将军起过争执,当时闹得挺凶,我们老爷还扇了陈将军一巴掌。还有就是前阵子永平坊的戚三爷来打秋风,老爷没给,叫人给戚三爷打了出去。”
      “这个戚三爷是什么人?”
      “他是我们老爷的侄儿。当年已故的太老爷与二太老爷分家各自过活,我们老爷这支过得兴兴旺旺,二太老爷那支日渐没落,到戚三爷这代,就是个升斗小民了。戚三爷常来府上攀亲戚,赶上老爷心情好兴许赏过他几个子儿,赶上老爷心情不好往往一顿乱棍打出去。”
      裴缜叫沈浊一一记下。
      二门上涌来许多女人,哭哭啼啼,花容失色,料想是戚将军的姬妾们。张管事忙上前安抚。裴缜见状告辞出来。路过女人们身旁时着意闻了闻,艳俗刺鼻的脂粉香,不曾有凶案现场的独特花香。
      金旺送他们出去,走到门口时欲言又止。裴缜见状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金旺刻意压低声音道:“方才张管事在小的没敢说,其实张管事他、他……”
      “要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沈浊是个急脾气,最看不得人说话做事拖泥带水。
      金旺心一横,道:“张管事和柳姨娘有一腿!”

类似文章

发表评论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