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之下》作者:夜雨秋灯

大三的暑假,李秋元没有回家。
  
  她年前报了驾校,下学期就要出去找工作,所以这个暑假就得把驾照考出来。
  
  午后的阳光照的人睁不开眼,太阳快要烤化的练车场地上只有零星几个教练车在有气无力的倒库,又开出去,再倒库。
  
  场地边上有一排树,几个女学员正坐在马扎上背靠在树上昏昏欲睡,另一边是几个男生围在一起打扑克牌。
  
  明明是很热的天气,走到哪都汗流浃背,但是在树下却会感觉十分阴凉。
  
  李秋元抬头看了看,槐树。
  
  她忍不住想起老家那棵。
  
  听说槐树是阴气很重的植物,木中之鬼,槐树的树荫下最为阴凉,不过也最容易感冒。
  
  旁边一个等练车的女生一边摇着纸叠的扇子,一边问她,“学姐,你开学就大四了,怎么现在才练到科二?报名报的晚了?”
  
  李秋元靠着树,懒懒的,没有精神的样子,“去年报的名,考试名额有限,排不上我,就一直拖到现在。”
  
  “给教练送点东西啊。”女生有点诧异的说:“也就两百块钱一条烟的事儿。”
  
  李秋元心想,你学姐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才八百。
  
  女生又问:“后天就考试了,你回家的火车票买了没有?”
  
  “买了。”
  
  是硬卧。
  
  李秋元有个毛病,她可以不化妆不穿漂亮衣服,但一定要让自己舒服,吃好喝好,有钱的时候宁愿带着朋友出去吃大餐也不舍得把钱用在和教练打关系上。
  
  一个月不管给她多少钱,她总能正好花干净。
  
  给五百也活得下去,给一千也剩不下来,总是一穷二白的样子,这让李秋元每次月底都觉得自己是农村孩子的耻辱。
  
  说好的乡下孩子勤俭节约呢?
  
  旁边的女生瞄了一眼远处打牌的那几个男生,像是想起什么,“学姐,你今天有没有带塔罗牌?”
  
  李秋元一愣,下意识摸摸短裤口袋,说:“带了,要干嘛?”
  
  “帮我算算恋情嘛。”
  
  她在本学院一直比较出名,因为给人算牌。
  
  大一元旦节的时候,学院里布置了半层教学楼作为鬼屋,她就在鬼屋隔壁申请了一个教室用塔罗牌免费占卜。教室门上当时挂了个极简易,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做的彩色牌子——占卜屋。
  
  这完全是出于社团的要求。
  
  当时每个社团都必须在元旦时办两个活动,他们社团人少,办晚会的才艺人员都还是请的外援来帮忙,没有办法,会长特意给了她好几根棒棒糖让她帮忙。
  
  她那天晚上本来是要去隔壁学院听男神唱歌的,结果只能临时硬着头皮接受安排——当然不是为了那几个棒棒糖,是为了给会长上司面子。
  
  毕竟是老大的吩咐……
  
  李秋元玩塔罗牌很多年了,也不是一时兴起,可能是因为小时候遇见些灵异事件的缘故,所以对玄学特别感兴趣。
  
  她最初在初中的时候研究的是东方的玄学,然而大中华五千年的精髓毕竟晦涩难懂,她买了本周易在床头放了多年,都积灰了,也没看懂多少。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玩玩西方占卜术。
  
  手上那副塔罗牌还是托朋友在上海的一个占卜师手上买的,听说是个研究玄学的老教授,人挺好,手上那副牌也有些年头了,很有灵性。
  
  元旦那天晚上,她坐在黑漆漆的教室里,因为要营造一种神秘的气氛,会长特意关了教室的灯。
  
  她在桌子上铺了块黑色的桌布,对角的位置放了两个胳膊粗的,一指高的红色蜡烛。
  
  隔壁鬼屋里鬼哭狼嚎,她两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淡定的玩手机,看着室友发来男神唱歌的视频,巍然不动。
  
  半天之后,教室的门开了,会长伸进来她的头,问:“有人进来过吗?”
  
  李秋元笑了两声说:“就临时挂了个牌子,走廊和教室还都没开灯,你说有人进来过吗?”
  
  会长挠了挠头说:“咱这个就是充个数,要不你等等,我去拉几个人上来……”
  
  李秋元也懒得制止。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断断续续的人进来,不过大都是带着几分好奇图个新鲜过来的,也有那么几个特别想知道自己未来走向的学生找她算牌。
  
  学生算的无非就是恋情和将来的工作。
  
  都是小意思。
  
  李秋元收起手机给他们算了几把,没过多久,那些人就喊来她们的闺蜜,男朋友,舍友,同班同学一起凑热闹……教室人渐渐多起来,因为算的基本都对得上,所以这些人算了恋情还要接着算学业,算完学业还接着算事业,李秋元被缠的根本走不脱。
  
  那天晚上她到最后也没赶上男神的节目,反而因为临时办的这个活动被不少人脸熟。
  
  不过巧的是男神不知道从哪里也听说了她算牌格外准的事情,于是趁着她还没收摊,最后也来赶了一波热闹。
  
  李秋元哭笑不得。
  
  男神看着一米九的大高个,内心却住了个小公主,他坐在她对面红着脸期期艾艾的小声说:“同学,我喜欢我们班一个女孩,你帮我算算能不能成……”
  
  说到最后怕算的结果不好,还紧张的嘤嘤嘤了几声。
  
  李秋元听到男神有了心上人,美好的暗恋瞬间破灭,心碎成了饺子馅。
  
  从此再不想替人算牌。
  
  不过练车的间隙实在无聊,也没有什么事可干,她只好从裤兜里把那叠平平整整放在手机袋里的牌拿出来,问她,“你想算什么?”
  
  小学妹说:“就算我这次能不能初级考试能不能过吧。”
  
  李秋元擦了擦手,娴熟的洗牌,这种不复杂的问题她一般都用天狼星占卜,洗完牌从上往下数到十三,抽一张就够了。
  
  小学妹盯着她的手,李秋元看了她一眼,说:“那你来抽吧。”
  
  对方深吸口气,把第十三张牌抽了出来,拿给她看。
  
  牌不怎么好,是逆位的倒吊人。
  
  一张相关语是牺牲的牌,还是逆位的。
  
  李秋元沉吟了一会儿,组织了下语言说:“抽到这张牌,大体就是付出努力但得不到回报的意思。”
  
  小学妹失望的啊了一声,喃喃,“就是说我这次考不过咯?”
  
  李秋元笑说:“也别太信这个,就是一个消遣罢了,我之前还算到我今年有新恋情呢,有个屁的新恋情,男神都跟别人跑了。”
  
  小学妹被她逗乐了,又缠着她问了好几遍男神是谁,这才带着八卦被满足的笑容练车去了。
  
  练完一下午的车,自然又累又困,傍晚六点半的时候,李秋元在食堂随便吃了点晚饭就回了宿舍。
  
  暑假的宿舍楼空荡荡的,学生基本都走光了。
  
  只有一些考研还有练车的学生还在校。
  
  李秋元的宿舍就只剩她一个,她回去后换上睡衣简单洗漱了下就直接躺床上睡了。
  
  太累了,午休也没睡好,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十一点才醒。
  
  枕头边上的手机嗡嗡了好几下,她睁开眼发现天早就黑透了,又懒得从上铺下去开灯,干脆就把手机调成了护眼模式,点开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微信上有十好几条未读消息,全是在异地上大学的堂弟发来的。
  
  她和她堂弟就差了两岁,可以说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比亲兄弟关系还要好上几分,现在这个点,他应该早就放暑假回老家了。
  
  点开消息,一排的表情包。
  
  “姓李的,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在就回个消息。”
  
  “我说,你干啥呢?啥时候回来?科二考了没?靠,死哪去啦?人呢?”
  
  李秋元看到这里直接按了个视频聊天,漆黑又静悄悄的宿舍瞬间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声,“叮叮叮……”
  
  像是有人用尖锐的指甲忽然在黑板上划了一下,极其突兀。
  
  半天无人接听。
  
  她冷笑一声打开电脑,登上了游戏号。
  
  这小混蛋果然在游戏里面,而且正撩妹撩的不亦乐乎。
  
  她私聊了几个字,“滚出来视频!”
  
  堂弟见自家老姐上线了,撇开了帮会里的妹子退掉游戏,两人在电脑上开了视频。
  
  “靠,你那边怎么没开灯啊,这电脑的白光打在你脸上跟鬼似的。”
  
  李秋元没废话,“找我干什么?”
  
  “你买票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考科二,晚上的卧铺,后天一早应该就能到家了。”
  
  堂弟在视频里沉吟了下,“那就行,”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大伯和你说了没有……”
  
  “我爸?”李秋元有点懵,“他和我说啥?”
  
  “就是啊,咱奶奶最近身体不大好,总是说胡话,喊你名字。”堂弟脸上是一种奇怪的神情,“家里人说是没多少日子了,我估计是想你了,你早点回来就成,我到时候去火车站接你。”
  
  李秋元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爸没和我说。”
  
  堂弟嗫嚅了一会说:“可能是怕犯了什么忌讳,怕你回来不好。”
  
  李秋元皱眉,“什么忌讳?”
  
  堂弟表情更奇怪:“奶奶最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经常莫名其妙盯着我们看,那眼神就跟和我们有血海深仇似的,叫的最多的就是你的名字,而且经常半夜坐起来说胡话,嗓子里发出一种很奇怪的,阴森的闷哼声,拖得很长,老渗人了。”
  
  李秋元没说话。
  
  “家里人都说奶奶是和你以前一样,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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