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作者:云静渚

敲门声在下午五点四十五分钟响起。
  凌泠擦干双手,走过来开了门,奉上温暖的笑意,“回来啦?”凌泠的本意是说“你出差回来啦。”但是这样一简略地说,听在岳肃之的耳中,便有了别样的意味,放佛就是一位妻子给日常下班回家的丈夫开门一样。这种感觉,太美好。
  “嗯。”岳肃之掩饰中内心的喜悦,如常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手递上一大束浅粉色的玛格丽特,“帮我接一下,我换鞋。”
  “咦,怎么买了花?”凌泠诧异地接过。
  “人资部派人去机场接机,出差回来的每个人都接到一大束花。我一个大男人,拿回家里做什么,便顺手拿过来给你了。”岳肃之不以为意的解释。事实却是,岳肃之特意去花店挑了一大束最新鲜的玛格丽特。
  “呵,公司现在这么人性化啊?我当时在的时候怎么没赶上呢?我以前也没少出差啊。”凌泠接过来,笑得明媚,“居然还是我喜欢的玛格丽特呢,开得真好。”
  “你先坐会儿。我把花插起来。”凌泠没有多想,笑吟吟地捧着一束鲜花去找她心爱的天青色瓶口、赭石色皴裂瓶身的陶瓷花瓶,倒入净水,插好鲜花。满满的一大束,插在精心挑选的花瓶中,煞是相配。
  岳肃之在她身后看她笑得开心,嘴角也不住上扬。
  “有道菜还要再蒸一会儿。外面挺热的吧,先尝尝我做的榴莲班戟。六点钟就开饭。”凌泠将花瓶摆放在客厅有年头的高木案几上,转身对岳肃之说。
  “好。”
  凌泠端过来一只白色的小瓷盘,上面摆着两只不大的翠绿色班戟和一只叉子,“抹茶口味的班戟皮,里面包着榴莲肉和鲜奶油。已经从冰箱里拿出来暖了一会儿了,不冰了,应该不会刺激胃。”
  “谢谢。”他接过,感动于她的细心和贴心。想起从前一起共事的时候,她也是极细心,很多他疏漏的地方,都是她在一旁细心地提醒。
  “还记得那次LOGO印刷错误的事件吗?”岳肃之开口。
  “SOSSNA那次?记得啊,印象特别深刻,时刻引以为戒。”她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笑着回答。
  那是她刚入职没多久,公司那时候规模还不够大,人员配备也不够到位,她有时候还要兼顾去生产协调部帮一下忙。
  记得那次,她接到大客户SOSSNA的订单电话,详细地记录了对方提出的LOGO印刷分批处理事宜,因为不同于之前订单的LOGO印刷要求,特意附了一张纸在生产通知单上,交给了生产协调部的主管MS.金。
  MS.金却忽视了她附上的备注说明,依旧按从前的订单生产、打LOGO、发货。SOSSNA接到货后大发雷霆,其中一部分货是要按期走海运出口的,这样的错误导致货物不能按时出口,损失严重。
  追究责任的时候,MS.金信誓旦旦地说,凌泠交给她生产通知单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SOSSNA的特殊要求,这个责任应该由凌泠承担。凌泠却清楚的记得自己特意附了一张说明在生产通知单上。闹到岳肃之那里,岳肃之便要求核查当日的生产通知单,查到底单,上面赫然附着详尽的说明。
  在翻出底单之前,MS.金一直趾高气扬,觉得她在职场打滚了二十年,断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凌泠一个刚毕业的毛丫头,粗心大意在所难免。其实,凌泠心中一直都是惴惴的,她也怕是自己记错了,或者附加的说明弄丢了。这样大的损伤,她真的承担不起。好在,最后证明了不是她的失误。但这件事,却让她记忆深刻,在职场中时时刻刻以这件事提醒自己,细心一些、再细心一些,将自己负责部分的责任都处理妥当。
  “你那时候,表现很好,不慌不乱,很沉重。”岳肃之仰头微微笑着夸奖她。
  “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内心其实非常忐忑不安。”她报以一种事过境迁的淡然的笑,“当时真的怕犯错误啊,总是战战兢兢的。”
  “你一直都做得非常好。”他肯定地说。
  他将盘中的两块榴莲班戟吃完,站起身将空盘拿到厨房,放进洗碗池中,对跟着他走进厨房、站在他身边关掉燃气的凌泠说,“这个甜点很好吃。”
  她笑了笑,“准备开饭了。”
  依旧是两菜一汤:如意白菜卷,苦瓜煎蛋,牛腩番茄汤。白米饭里加了白色的饭豆,煮得熟烂。
  “这个是什么菜?很好吃。”岳肃之吃了一只如意白菜卷,问凌泠。
  “如意白菜卷。”
  “做起来,很麻烦吧?”
  “还好。先准备好肉馅,将奶白菜用水汆软,鸡蛋加面粉调成浆,均匀涂抹在菜叶上,放入肉馅,卷好,码放整齐,上锅蒸12-15分钟。出锅后,将盘中溢出的汤水炒胡萝卜丝、葱丝、姜丝,调汁勾芡,然后浇在蒸好的白菜卷上就可以了。这个是我的拿手菜。”凌泠有一点儿炫耀地说。
  “味道非常好。”岳肃之由衷地赞叹。
  “喜欢你就多吃一些。”她略微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岳肃之,刚出差回来,身上却没有风尘仆仆的疲惫感,想必是下了飞机后又回家洗澡换了衣服。今天他穿着卡其色的亚麻长裤,黑色衬衫,简单随意又迷人。不得不说,他穿黑白两色的衬衫最好看了,英挺不凡啊。
  凌泠埋头吃饭,心想着,他这样每晚准时过来吃饭,还真有一种约会般的暧|昧。
  “有机会我也试一试做这道菜。”
  “嗯,如果嫌麻烦,可以买搅好的肉馅,不过我一般都是买精选的里脊肉,自己拿料理机来打肉泥。外面搅好的,太腥了。现在的养殖户,都不知道喂了些什么东西来催肥,猪肉特别腥;我现在买猪肉都非常挑剔,只买最贵的小里脊,软嫩,不腥。”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他,“是不是比较娇性、比较挑剔?我对肉腥味特别敏感。”
  岳肃之回想了一下,跟她一起吃饭这一个月,果然每顿有炒肉的菜肴里,肉片都非常软嫩,一点儿腥味都没有,也没有嚼不烂的筋头巴脑。
  “在不损害谁的利益的情况下,不是什么坏事。”他淡淡地安抚她。
  “但是很多时候,跟别人一起出去吃饭就会遭人嫌弃,我几乎不吃外面的肉,出去就吃素,所以跟我以前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因为这个生我的气。”他那时候会嫌弃她多事、娇气、挑剔,她就觉得很委屈,觉得他不体谅自己、不宠护自己。
  “以前?那是什么时候?”他有些紧张,虽然心中觉得她应该是没有男朋友的,但又怕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男朋友。
  “唔,大学的时候啊。”她还在心里轻轻叹息,相爱容易相处难,两个人在生活中互相迁就、包容,真的是一门需要好好修研的功课。
  “也许是那时候,男孩子年轻小,不懂得谦让女孩子吧。”岳肃之微微有些放心,大学时候交往的男朋友,现在应该没什么联系了吧。
  “也许吧。”她附和着应了声。
  
  凌泠刚刚吃完饭,家里电话就响了。
  “喂?书旸啊,怎么了?”
  “音乐系和舞蹈系的汇演?今晚啊?几点啊?曲尘去吗?”凌泠顿了顿,想起秦书旸对自己的爱慕,曲尘对秦书旸的爱慕,很想多帮助曲尘制造一些机会,便对电话那端的人说了句“稍等”,偏头问岳肃之,“我们学院今晚七点有一场音乐系和舞蹈系的汇演,你想不想去看看?”
  他稍微一思索,“好啊。”
  “书旸,你能多帮我弄到一张入场券吗?我要带个人去。那谢谢你啦,我们会准时到的。嗯,一会儿见。”
  放下电话,凌泠看了看时间,“该准备下楼了,从我家走到学校的大礼堂,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岳肃之已经帮忙收拾干净了餐桌,将用过的餐具放进了洗碗池内,正准备洗碗。
  “诶,不用了,等我回来再洗吧。”凌泠忙上前去阻止他,“时间不太够,我们得走了。”
  岳肃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六点二十,“几分钟就洗完,应该来得及。我来洗碗,你去换条长裤吧,怕晚上回来被蚊子咬。”说完便利落地洗碗,一点儿也不生疏。
  她见他已经洗了起来,便不再上前阻止,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原色修身牛仔裤,白色长袖T恤,白色帆布鞋,背着奶白色的帆布包,清清爽爽的学生模样。
  “走吧。”凌泠站在门口,等着正在擦手的岳肃之。
  
  A大的校园绿化很好,沿着正门的宽阔大路直通图书馆。图书馆东侧隔着一片山杏林,接着是教学楼。西侧有人造的湖泊、瀑布和蜿蜒而上的假山,人造河流弯弯曲曲环校绕一周,七八座不同风格与造型的桥跨过人工河,湖河里养着锦鲤。
  图书馆正面的入口通往图书馆,后面的入口便通往大礼堂。将图书馆的一楼和二楼用来辟做大礼堂,用处极多:开大会、办晚会、放电影,稍微大型的学生活动都在这里举办,很是丰富A大学生的课余生活。
  图书馆背面有一块小广场和一片五角枫枫树林。深秋的时候,树树尽染,是A大的几大景致之一。
  此时,天将黑未黑,气温正好,校园里有很多饭后消食散步的学生。岳肃之跟凌泠并肩走在校园里,忽然间就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放佛又回到了他的学生时代。
  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放佛都在悄悄地享受这样的安宁时光。
  如约来到图书馆后小广场,凌泠很容易就找到了秦书旸。秦书旸也是学校里的“校草”极人物,高大帅气,才华横溢,运动极好,家世也好,反正是校草应该具备的一切条件,他都具备。
  “嗨,书旸,曲尘。”凌泠走近一些,打了声招呼。
  “泠泠水,你来啦。”秦书旸看到凌泠很高兴,一步迎上来,身边跟着曲尘。
  “泠泠,这位是?”曲尘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凌泠身旁鹤立鸡群的岳肃之,看着秦书旸对着凌泠笑得一脸灿烂的模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击他。
  “哦,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凌泠顿了一下,是前任老板,还是现任雇主?最后想了想说,“这位是我的朋友,岳肃之。这两位是我的同学,秦书旸和曲尘。”
  秦书旸这才看见站在凌泠身旁仪表不凡的岳肃之,脸色蓦然一暗。
  “你们好。我是岳肃之。”岳肃之大方地伸出手。
  三人握过手之后,秦书旸将手中的入场券递给凌泠,“泠泠水,我们俩挨着坐吧。”
  “哼。”那边的曲尘怒其不争地轻哼了一声。
  “我一边挨着你坐,另一边就要挨着我的朋友坐。曲尘,你坐在书旸的另一边,好不好?”凌泠这样安排着座位。
  “好啊,我没意见。”曲尘爽快地回答。
  “泠泠水,我们该进去了。这个给你,你喜欢的农夫山泉的原味红茶。”秦书旸从双肩包中掏出一瓶饮料,递给凌泠,“常温的。”
  “谢谢。”凌泠接过,“给曲尘买了什么饮料?她最喜欢喝苹果味儿的美年达,你知道吧?”
  “啊?不知道啊。”秦书旸挠了挠头,“剩下的,就都是纯净水了。”秦书旸递给岳肃之和曲尘一人一瓶纯净水。
  “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曲尘听完,恨恨地握起拳头朝秦书旸的脑袋敲了几下。
  “泼妇无状,速速退去!别吓着我家的泠泠水。”秦书旸一边躲,一边笑骂。
  “谁是你家的!谁是你家的!不知廉耻两字怎么写的夯货!”逮到个机会,曲尘拧住了秦书旸的耳朵,扭了一百八十度。
  “泼妇住手!莫要损了本少风流倜傥的形象!”秦书旸掰开曲尘的手,躲到凌泠身后。
  “好啦,别闹啦,这里人多,不要撞到别人,我们进去吧。”凌泠过来平息打闹,又笑着对岳肃之说,“他们俩平时就这样打闹惯了。”
  “嗯,挺可爱的。”岳肃之也笑了笑,微微俯身在凌泠耳边问,“他就是那个嫩草弟|弟?”
  “嗯。”凌泠点了点头。
  秦书旸抬眼就看见岳肃之俯身挨近凌泠说话,心里很是不悦,一个箭步挤进两人中间,将岳肃之挤到一旁,“泠泠水,你上次给我作词的那首歌,我已经录好发到你邮箱里了,晚上你回家去听一听。词写的真好,你再帮我写两首古风的好不好?你干脆做我的御用填词人吧,好不好?”秦书旸急于表现他的占有欲。
  “好啊。”她无奈地笑,看他占有玩具一样的行为举止,也真的是孩子气。
  秦书旸手中这四张入场券的位置都很好,很顺利地在开场前五分钟落座。
  两个小时的汇演,包含了独唱、舞蹈、音乐剧、乐器演奏等项目。因为A大音乐系和舞蹈系的素养极高,这场汇演也是一场高水准的汇演,很是悦心悦情。
  秦书旸在汇演中也有节目,独唱一首原创古风歌曲。他是音乐系的硕士研究生,很有天分,又肯努力,在国内某知名原创音乐网站上已经小有名气。在网络上,他的名字叫“漠漠云”。
  秦书旸上台表演的时候,观众席上的女生很是疯狂,校草的魅力不容小觑。他的声线非常好,一字一句唱出来,特别的抓人心肝。但凡是声控的女生,都要不可自拔地爱上这个声音。
  “很迷人,是不是?”凌泠侧过身,隔着一张空座椅跟曲尘说话,“不要放弃啊,曲尘,很难再遇到这么优质的男生了。”
  “我知道。”曲尘的双眸中尽是迷恋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那个发光体,“老娘已经做好打一张硬仗的准备了。”
  凌泠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
  
  汇演结束,已经是晚间九点钟,天色暗透。
  “书旸,《疏帘淡月》很不错,好像已经在网站上打榜两周了吧?”曲尘殷切地看着秦书旸,难得轻柔地问。
  “当然不错,也不看是谁作词谁作曲编曲。泠泠水和漠漠云,那就是品质的保证。”秦书旸傲娇地看着凌泠,有些显摆又有些讨好的小心思。
  “你这夯货,就不能夸你,一夸你尾巴就翘上天了!泠泠,你就不该帮他作词,让他狂妄去。”看他那贱兮兮讨好的样儿,曲尘就想打击他。
  “有能耐你给我作词啊,你要是能作出我家泠泠水那水平的词,我就给作的词作曲编曲,也送出去打榜。”秦书旸反唇相讥。
  “得,你俩慢慢掐,我们先走了哈。”凌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然地往前走。
  “泠泠水,我送你回家。”秦书旸上前一步,自告奋勇。
  “不用了,我俩正好顺路,我还要去凌泠家楼下取车。”岳肃之不疾不徐地说。
  曲尘就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悄声说:“哪里显着你了,臭显摆,臭显摆。”
  “真的不用你送了,书旸,帮我送曲尘回宿舍吧,她宿舍那边挺偏的。”凌泠跟他俩摆了摆手,微微笑着,“晚安。”
  曲尘很识眼色地拽住秦书旸的衣袖,“对对对,送我回宿舍。听说最近有变态出没,为了变态的生命财产安全,书旸,你得送我回宿舍。”
  秦书旸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背影,心里很是恨恨又无可奈何,伸出双手狠狠地揉了揉曲尘圆润的脸蛋才算解气。
  慢慢往回走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为什么叫你‘泠泠水’?”
  “我是在网上认识书旸的,我的网名就叫‘泠泠水’。我之前写过一些古风歌词,他就在网上找到我,让我帮他也写几首。后来发现居然是一个学院的同届同学,慢慢也就熟了。他在国内某原创歌曲网站上小有名气,网上的名字叫‘漠漠云’。”
  凌泠想了想,还是继续往下说,“其实是一阕宋词的前两句:泠泠水向桥东去,漠漠云归溪上住。疏风淡月有时来,流水行云无觅处。”意思已经很明显,秦书旸根据她的名字,改了自己的名字。他在网站上打榜的原创古风歌曲,都是她作的词。每每看见“泠泠水”和“漠漠云”两个名字放在一起,秦书旸就特别开心。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岳肃之沉声说。心里有些焦虑,这个男孩子的热情不容小觑。
  “是啊,我也很苦恼,我对他,就像对自己的弟弟一样,滋生不了爱意。曲尘非常喜欢他,我努力地想撮合他俩。”凌泠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头发,有些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书旸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我已经拒绝过他好几次了,真是不想伤他太多。”
  “或许,如果你交往了男朋友,他便会渐渐死心?”岳肃之想要出击。
  “男朋友又不是大白菜,说找就能找到,我连个目标都没有,去哪儿找啊?”凌泠有些抓狂的无奈,“唉,算了算了,等我看中谁的再说吧,这个事情着急也不能快刀斩乱麻。”
  凌泠的这番话打消了岳肃之想表白的念头,他的心底微凉,听她言语中的意思,竟然是对自己丝毫没有男女之情。
  或许,应该再给彼此一段时间互相了解?还是稳妥一些吧,不要太急迫而吓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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