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缘》作者:一周三连

文案

好马不吃回头草,算一算,葛从宁这棵回头草,冯京墨吃过多少回了,而且是一回更比一回香。
第一回,冯京墨想主动吃这根香草,人家看不上他。
第二回,香草主动上门,问还要不要她,冯京墨已经有了一个身在国外的内定未婚妻。
第三回,香草跑了又回来,说要和他在一起,那时冯家早已颠覆。
冯京墨就奇怪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你还图我个什么?
葛从宁坚定地说:“你一定会东山再起。”
冯京墨在她眼中看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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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之恋》里面说:“柳原现在从来不跟她闹着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的女人听。”
葛从宁把这段文字用自己的话,告诉冯京墨,冯京墨皱着眉:“这是什么男人?”
“范柳原。”
有次吵架,牵扯了旧伤。
葛从宁面上淡漠宁静,其实心里哀伤深深,“他说得对,婚姻不过就是长期卖(yin)。”
冯京墨压着脾气,青筋直条:“谁说的?”
葛从宁眼角眉梢轻轻一瞟:“范柳原。”
他怒火中烧:“又是他!”

正文

葛从宁不是第一次感到这么从容的无力。
  
  如果说这些年的生活和岁月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人之渺小,微于蚍蜉。
  
  她起初也不是不懊恼自己这样素手无策,无能为力的状态的,只是时迁心境明,不知是年岁上去了,还是阅历渐丰,她竟突然在某天释然了,仿佛成佛见空。
  
  冯京墨虽不在身边与她朝夕相对,却是第一个察觉她心境转变的人。
  
  “你之前,好一段日子都很拧巴,像是在生谁的气,又好像在生我的气,我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你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较劲。但现在,我好奇,是什么让你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有什么契机吗?”
  
  冯京墨是一个聪明人,更进一步地说,是一个聪明的男人。当然这没什么可以值得特意拿出来说道的。
  
  但是一个男人,当他具有敏锐,聪颖的智慧及洞察力的时候,那是很可怕的。
  
  男人从来都是理性动物,他们靠冷酷的理智过活。
  
  假使一同等智力的男女对阵,不好说男人在这局里会不会占到半或以上的胜面。因这聪明的男人,在比试开鼓前便将眼前的种种赢面利弊,女人心计分析得透彻。
  
  冯京墨能从微小细致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葛从宁自己也暂未察觉的心态转变,让葛从宁暗自咯噔一下,又同时生出“啊,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这样理所应当的想法。
  
  什么时候,冯京墨能轻易将她洞悉,而她竟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稀奇,仿佛本该这样呢?
  
  是因为他们已经结婚,无论在社会情理还是严肃法律上他们都是一体后吗?
  
  婚姻的作用力竟影响一个女人到如此之深,让她觉得思想动态完全掌握在一人之下,也不觉可怖。
  
  然而对于男人呢?怕是收效甚微。
  
  葛从宁即便是心里已经承认了冯京墨的言论,嘴头上还是要较劲一下。
  
  “我哪有和自己较劲,你的错觉罢了。”
  
  “哦?”
  
  “或许我是有几次和你打电话时心情不好吧,但我也不会傻到自己气自己吧。你人都不在我旁边,隔得老远八远,又看不到事实实情,这些不过都是你的臆想和猜测。”
  
  冯京墨倒是不觉得是自己猜错了。
  
  都说女人有第六感,男人的直觉和判断力也不简单。至少目前为止,他所做下的判断,鲜有出错。
  
  可在老婆面前,不一定要证明自己料事如神的本领,也要灵活俏皮一些:“之前的对不对我不知道,但现在的我听出来了。”
  
  葛从宁:“哦?你听出什么来了?”
  
  葛从宁听到冯京墨办公室的单人黑色沙发绒布和西装布料摩擦的声音,在电话中,通过电流的打磨,更像砂纸擦擦,搔着靠近喇叭的那只耳朵,好似呵痒。
  
  “你这是在怪我,怪我只顾工作,没有时间陪你。”
  
  他不说不觉得,这个季节确实没回过A市这边。
  
  他的声音轻柔下来,暗哑如夜沉的黑石,又绝不让人因夜而觉阴沉:“最近确实是太忙了,北京这边的项目刚结束,马不停蹄地开始公司内部的整合,我是有些不分昼夜了。从宁,也忽视了你。”
  
  冯京墨就是这样,话都说到这里了,葛从宁静息着,想着在这短暂的沉默间隙,他应该还有些什么话要说。然而他只是又一轻笑。
  
  葛从宁轻吐一口气,她早该知晓的是,冯京墨是从来不将“抱歉”“对不起”等表达对他人亏欠不足的词汇语句诉诸于口的人。即使他已侧面暗示出。
  
  “工作上忙,我帮不了你,你自己身体要保重,日夜颠倒,一两天不觉得,以后吃亏的是你。”
  人的一生是有限的长,葛从宁理解并支持冯京墨急于建立成功事业的决心。
  
  葛从宁是知道冯京墨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雄心,拥有世俗意义上的功成名就也是早晚的事情。也正如她所想,冯京墨的事业发展至今,如日中天,已大大超越他这个年纪,阶段和身边大多数人太多。
  
  这些,都与冯京墨日以继夜地勤勉工作分不开。葛从宁也就是了解他的目标,只能劝说注意身体,少熬夜这样隔靴搔痒的话,却完全不能让他放缓步伐。因为冯京墨是如此迫切于成功,而她又是如此地知其中为何。
  
  冯京墨沉沉笑出:“怕是难做到,等我回来,又要日夜颠倒。”
  
  “为什么?”
  
  “和你。”
  
  每每冯京墨在电话里,碰不见面的地方和她调笑,葛从宁很少能坦然接招,有时候她会想,她之所以还有这样害羞的情绪,恐怕和婚后的两地分居逃不开干系。
  
  自他们结婚以来,便一直处于异地状态。
  
  不是没有想过追随过去,A市有葛从宁的父亲,朋友,工作以及责任关系,也有她从小到大的成长情谊,和冯京墨成了一家人,做了他的妻子,她又承担过他的家庭和他的人脉责任,更不能轻松地离开。
  
  说起来,冯京墨当初也不是不能留在A市发展,只不过他有了选择,A市就显得不太算是优选。
  
  当时冯家家业全军覆灭,冯京墨在北京。昔日冯家大少好不容易远离父辈,借以家族名义在北京弄起一个完全白手起家的公司,三年不到便有非常起色。
  
  但在骨之不存,皮将焉附的情情况下,在北京的分公司也不得不宣布倒产。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最后赶回A市,在一片滩涂中几乎淹没了未来和希望。
  
  等冯京墨把手头的事务处理整齐,将冯父冯瑛腾送到疗养院安心静养后,回过头才发现,意欲东山再起,又谈何容易。
  
  穷人在十字街头耍单勾勾不住亲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持刀枪棍棒打不散无尽宾朋。
  
  当你不再一呼百人应,伸手无人接时,冯京墨终于看到了这座城市二十几年来掩藏在背后的冷漠和恶意。
  
  这时,打拼过的北京,那里有他的师长,兄弟,追随者,就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算来这是冯家倒产,回京创业的第七年,冯京墨的公司完成第二轮融资,走上正轨,他成了京中新贵。
  
  关于他创业的故事,加上他家世的经历,让他在月初发行的最新一期财经杂志上,被评为”最杰出十大青年创业企业家之一“,受到大众追捧,有人说他是”沦落民间的王子”。
  
  葛从宁在A市看到这一报道和头衔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
  
  冯京墨是家道中落了不错,但人还是没吃过什么苦的。
  
  冯瑛腾早就察觉企业震荡,或有不测,又无力挽回,早在事发之前便申请了破产。变卖家产还清了拖欠的员工工资又另开一笔钱添作补偿,还清了工厂欠款,虽然这一大份家业说没就没,前后不过半年不到的事情,而冯瑛腾自己在正式宣告破产后也住进了医院。
  
  突发性脑溢血,也是日夜操劳的苦果。
  
  唯一可称为幸运的是,没留给儿子冯京墨除了赡养义务外的其他负担。
  
  只是从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公子哥到平民,其中好似山谷跌宕,完全没有缓冲,对于冯京墨来说,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也是苦日子了吧。
  
  葛从宁忆起一件趣事,是冯京墨结束A市的事情,准备回北京开拓事业,那时候他们已经重新走到一起,她坚定陪伴他。
  
  已经破产的冯京墨支付了医院的费用后,没有再多的钱,身上带着的启动资金,是一分也不能动的,除此之外,能摸出兜的只有三千块钱,是预备去京后头几个月的生活费用。
  
  即便生活已经如此拮据,这人还是一时间改不过享福脾气,竟还想着要坐飞机。
  
  拿出手机一查,从A市到北京的机票钱最低价是早上六点半起飞的一班,也要一千六百八十元,再加上燃油费等,几乎整两千,
  
  葛从宁说什么也不让他订,最后只好坐了火车硬卧,一天半的路程去了北京。
  
  冯京墨的公司起步得不太顺利,逐渐运营起来,有了稳定进项的时候,他们已经结婚。
  
  那时正值A市房产的低潮期,在楼房销售中心工作的葛从宁有连续几个月一套房也没有销售成功,只领微薄的基础工资。好在家里已经不需要她承担支出,也不太心急。
  
  销售工作眼见得做到尽头。与葛从宁事业低谷恰相反的是,她一直担心的两家老人的身体问题在那年都有了明显的好转,生活颇有东方不亮,西方亮的架势。
  
  冯瑛腾在疗养院,倒是住医院的葛父葛明军,终于可以出院了。
  
  这意味着葛从宁结束了一到节假日就疗养院医院两头跑的日子,只要将还需休养的葛明军找一个放心的人照顾便行。
  
  葛从宁说出送葛明军到专业机构请专人照顾的想法,这也是葛明军的要求。
  
  葛家除了葛从宁现在住的那套冯京墨买做两人婚房的三居室,没有属于自己的房产。
  
  显然刚出院的葛明军并不想与女儿女婿同住,即使葛从宁再三说冯京墨并不常在,大多数就只有他们父女俩人,就和以前一样,葛明军想了想还是不愿意。
  
  葛从宁明白,这不在于是不是和女儿女婿同住造成的不便与尴尬,她爸爸只有她养老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和她一起的,他介意的是,这是冯京墨买的房子,他还介意的是,她嫁给了冯京墨。
  
  有关葛明军对于冯京墨的态度问题,那就又是之前的老历史了。
  
  而葛从宁都明白的事情,冯京墨又怎么会不懂,于是他便说:“不如将咱爸送到高山疗养院去,那边人员素质和看护服务都不错。”
  
  高山疗养院,也就是冯瑛腾所在的疗养院。
  
  他还说;“两家老人安排在一块,也省去了你东奔西跑的辛苦。”
  
  这倒是实话,葛从宁在看望老人这一项上,尽量做到不偏不倚,她去照看过葛明军多少次,就照看过冯瑛腾多少次,甚至于更多。
  
  在儿媳这一身份上,葛从宁比她婚前预想得做得还好。
  
  “爸爸,愿意吗?”
  
  冯京墨知道她指的是他爸冯瑛腾,两个小老头之间也是老早就针尖对麦芒了,说起来也是一件哭笑不得的事情。
  
  “他不会有意见的,疗养院也不是他开的,还管得住谁住进来?你只要劝服咱爸,咱爸愿不愿意才是最重要的。”
  
  葛从宁对冯瑛腾好,冯京墨对葛明军更不差,葛明军和冯瑛腾两相赌气,就只能在子女上争争高下,冯京墨为了讨好老丈人,人前人后称都是咱爸,好似他和老丈人要亲近些。
  
  葛从宁也觉得能将两位老人安排在一起当然再好不过了,“那好,我去和爸谈。”
  
  “爸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疼你,也见不得你跑来跑去,你到时候放软点态度,撒撒娇,诉诉苦,不会说是不答应你的。”他那边停了停,又说:“费用问题,你让爸别操心。”
  
  他这么说,其实是让她别操心。
  
  葛从宁应一声“嗯”,也就是答应了。
  
  北京的天深得不能再深,办公室的一隅只在黑几上亮了一盏照清人影的台灯,冯京墨能想象在A市,同样暗沉的夜晚天空下,葛从宁或是在床头靠着枕头,或是坐在客厅沙发上,和他打这通电话。
  
  “你现在坐在哪里?”
  
  葛从宁望了望身下,“阳台的藤椅上。你笑什么?”
  
  “没,没想到都猜错了。”他说,“这个月我一定回来。”
  
  没说具体时间,葛从宁也不问回来多久,“好。到了给我打电话。”
  
  “从宁。”
  
  “嗯?”
  
  “从我们家的阳台上,看得到月亮吗?”
  
  葛从宁低下腰探头去看,“看得到,一点点。
  
  “我这边,什么都看不到呢。”
  
  钢筋铁骨的水泥城市,让他更渴望那方阳台看不完整的月亮,即便不圆,但一定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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