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见月》作者:青衣呀

文案

又名《太子良娣上位记》

杜若是长安城里一朵摇曳的小白花。
家族姓氏高贵却已露败相,阿耶二十年没升过官,小弟出仕无望,阿姐妙龄待嫁,只能在七八品中挑拣……
不过这都不要紧,全家人齐心协力,倾其所有,送她进女学大开眼界。
从此结交的是亲王正妃、长公主之女,敷衍的是宠妃看中的小女婿,更借选秀之机抓住个心狠手黑的算盘精,眼看就要平步青云。

杜若全都计划好了,只要两年,替李玙清理完内帷,再等他抬起杜家的门楣,就可以功成身退。
到时候想挑文臣挑文臣,想嫁武将嫁武将。

只是杜若没想到,入王府不足一年,天就变了。
皇帝一口气斩杀三子,宠妃惊惧离世,储位之争摆上台面,而她竟是阴谋中最重要的棋子。
屠刀架在脖子上,杜若却由衷佩服自己的眼光。
都说李家父子兄弟没一个好对付,她怎么就这么准,一眼相中了最厉害那个?

更没想到的是,多年后,李玙竟借酒遮了脸才敢问。
“一朝孤落了难,权势不再,二娘还让不让孤这样轻薄?”

这是一个女主由仰望而至平视,最终活出自我,反过来掌控爱人生死命运的故事。

【排雷】
1、主CP相遇后1v1,HE。
2、不洗白,但男女主聪明自利的外壳会慢慢碎掉。
3、权谋成分重,女性群像,政治人物不分性别平等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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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延寿坊杜家这段时日总是宾客盈门。
  拢共两进的小宅子,能待客的地方只有正堂那间北屋,椅子扶手和坐面上都光秃秃的,没有寻常软垫和衬背,更别提旁的官宦人家那些雕花和铃杵横枨。
  
  乔媒婆初次登门,一箩筐吉祥话徐徐倒完,已是瞧清了杜家的底细,心道杜家这般寒素,却还端着韦杜两族大姓的架子,顾面子不顾里子,婚事大有眉目,遂满意地起身告辞。
  韦氏送客到廊下,忽见天空乌云翻卷,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转瞬间,刷拉拉砸下黄豆大的雨点。
  
  韦氏歉意。
  “真不巧,家里只有一架牛车,二娘上学还没回来,不然将好送您回兴化坊。”
  乔媒婆摇手,“就隔着两个坊城,不用啦!”
  
  正月里风冷,韦氏叫丫鬟莲叶回去寻把伞来。
  乔媒婆眼珠子转了转,殷切地问,“二娘子这一向还是上学?”
  
  她兜来绕去问了几遍,总也不肯放过。
  韦氏觉得有些好笑,含蓄地嗯了声。
  “其实女孩儿家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不能考学,又耽误嫁人……”
  
  乔媒婆敲着边鼓,又受不住韦氏冷冰冰打量人的神色,讪讪找补。
  “在您跟前说这个话,活该您笑话我眼界低。长安人谁不知道赫赫韦家啊?二娘子能去韦家族学读书,那真是面上有光彩,别的不说,单说往后议起亲来,就等于是添了份好嫁妆!”
  
  韦氏打断道,“若儿还小,一个一个来。”
  乔媒婆接过雨伞,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那是自然!元娘子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定让您满意!您哪,这是嫁头一个,心里没底,怕说媒的胡说八道。不瞒您说,我走本行也有二十多年,当年太平公主下降薛家,还是老身那个死鬼先夫上门说和的呢!公主貌美,驸马少年英气,何等般配?只可惜驸马走得早。”
  
  韦氏听了一愣。
  薛绍的生母是高宗李治一母所出的城阳公主,所以薛绍与太平公主份属表兄妹,孩提已经相识,何须冰人奔走说和?
  这都是小门小户编出来的瞎话,也可见她——连她那先夫,根本就没接洽过正经宗室亲贵的婚事。
  韦氏懒得驳斥,只笑着点头。
  
  “您数数,韦家这三四百年,出了多少大官儿、妃嫔,中宗朝还有皇后哪!哎呀当年……”
  乔媒婆滔滔的语调忽然突兀地一顿。
  “哎呀!……都是我老婆子嘴碎!”
  韦氏轻声道,“韦家人哪还敢提中宗?罢了,提起来都是罪过。”
  
  两人顺着回廊走到大门口,互相福身致礼,就见一个冒冒失失的姑娘家跳下牛车,冒着漫天风雨,一手摁帽兜,一手拢下摆,尖叫着往东边耳房冲。
  雨夹雪二十多天,阴霾重重,污水遍地。
  城坊的大道叫人踩烂了,就连杜家宅门内也处处布满黑黢黢的泥脚印子。
  
  韦氏摇头不已。
  人人都在世道里打滚,独这个杜若,水汽不沾身,明亮得像团小火焰。
  
  乔媒婆眼前一亮,举步向杜若迎过去。
  可是韦氏含着笑把她的手臂一推,吩咐车夫。
  “送官媒人回兴化坊,打着伞送进了屋再回来,路上别急,慢慢走,遇见马车就避一避,别跟人争意气。”
  
  这头杜蘅早听见她喊,因乔媒婆还没出门,实在羞得不敢出来。
  杜若一头撞进房里。
  “阿姐——”
  
  “这一脸的水!”杜蘅边擦拭,边摇头无奈地问。
  “又看上什么好东西了?”
  “阿姐——”
  杜若故意把脸藏在帽兜里,甜甜地喊了一声。
  那帽兜出的好锋,毛绒绒一圈笼住杜若巴掌大的小脸,把鬓发嘴角全掩了去,只剩下一双轻灵妩媚的猫儿眼。
  
  “是要首饰衣裳,还是铺子里新出的好果子?”
  杜若笑嘻嘻抓住杜蘅的云纹短襦摇了摇,掐出底下空落落一把纤腰。
  她便捉狭地嗳声划脸。
  “阿姐!这两个月,家里的门槛都要叫媒婆踩烂了,你可要多吃点,太瘦了不好生养,婆家不喜欢呀。”
  
  “去你的!”
  杜蘅唾了一口。
  “好个出门读书的女郎,哪里学些嚼舌根子的混话。”
  她长长地睐妹子一眼,“到底要什么?”
  
  话说到这里,韦氏送客回来,纤长的身影经过耳房门口,神色若有所思,仿佛没听见姐妹俩打打闹闹。
  杜蘅的目光顿时被烫了下,不自在起来,侧开脸咬着下唇没出声。
  杜若哈哈一笑,故意大声嚷。
  “阿姐!买了这个,待会儿我就帮你打听去!今天这个媒人可跟头先的不一样,穿金戴银,耳钉子还镶了珍珠呢!定是个官媒人,她要给你说的,是个做官的小郎君哟——”
  
  杜蘅听得面色大变,还没说什么,韦氏已驻足在门口问。
  “你方才既然瞧见了人,怎不向人行个礼,说句话,装装晚辈的样子?轰轰隆隆往里跑,全没半点儿闺阁里的矜持。”
  杜若眨巴眨巴眼。
  “她来相看阿姐,我往前头凑什么?”
  
  韦氏也不多问,自去了。
  杜若便又扭上杜蘅,搭着两手拱在胸前,小耗子拜年似的晃。
  “就这一次,绝没下回了。那屏风你看了保准也喜欢,做工真精细,月亮就跟画儿上似的,又大又圆又白。”
  
  “杜家家底儿薄!”
  杜蘅一口拒绝。
  “比不上你学里那些姐妹,今日添个翡翠镯子,明日添个金宝璎珞,都不当回事儿。”
  杜若挂着笑,也不反驳,只管盯着她瞧,半晌杜蘅没法,只得问。
  “多少价码儿呢?”
  
  “老板精得很,我跟他磨了半天,好说歹说,三十二贯肯让我。”
  杜蘅薄薄的嘴唇一下子抿紧了,狠狠瞪了她一眼。
  杜若忙道,“你别急嘛。我方才算过了,我的私房有十来贯,阿姐再贴我十来贯就够了。”
  
  “胡闹!十来贯是小数?够咱家好几个月吃用了。这不成!”
  “阿姐呀——”
  杜若长叹,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咬着下唇哼唧。
  “人家房里还没屏风呢。”
  杜蘅只做听不见,扭身便往屋里走,晾她在当地。
  
  杜若气呼呼把帽兜一撸,她的脸这才完完整整亮出来。
  乍一看,五官脸型和杜蘅有五六分相似,只些微细小的角度线条不同,气质品貌便截然两样。
  
  丫鬟海桐忍着笑上来劝,“先把衣裳换了。这大毛领子多热。”
  “阿姐真真儿小气!”
  “也不能这么说,元娘子掌着家事,自然谨慎些。几个人似你无忧无虑呢,日日就挂着玩玩买买。”
  
  “谁说我无忧无虑?我昨儿温书还温到后半夜呢。”
  杜若叽咕几句,才要偃旗息鼓,恰好杜有邻回来了。
  天气冷,杜有邻的玄色袍衫外头罩了件厚实的青灰色斗篷,看着比平时胖大些,越发和气。
  
  杜若嘴角刷地咧开,小麻雀似拍拍翅膀冲过去,殷勤地敲背抚胸。
  杜有邻被女儿奉承得颇为受用,挂出一张笑眯眯团脸。
  “若儿又想买首饰了?”
  “才不是呢。”
  杜若翻眼皮。
  “人家就想买架四扇屏风,又不是好贵重物事,阿姐偏不让,才三十二贯嘛,我出一半儿!”
  杜有邻怔了怔,面上笑意少了许多,捻着胡须未及答话。
  
  杜蘅走来,先接了斗篷,再训斥妹子。
  “快及笄了,就只会撒娇任性耍嘴皮子,连思晦也比你沉稳。”
  杜若扭头做了个鬼脸。
  “我要那么沉稳做什么,咱们杜家有阿姐一个人沉稳就好啦!”
  “一天大两天小的——”
  
  “好啦!”
  杜有邻摆手示意杜蘅不要说话,认真看着杜若。
  “若儿当真想要?那屏风十分特别吗?”
  一听有戏,杜若忙捞住杜有邻的衣袖,整个人靠过去,眼角眉梢尽是兴奋。
  
  “那屏风是四扇黑漆描金螺钿镶贝母的,别的都寻常,独那贝母拼的月亮,真真儿是美极了,又大又亮,乳白光润,水色荡漾。”
  杜有邻嗯了声,询问的看了一眼杜蘅,见她摇头,遂又沉吟。
  杜蘅怕他扫了杜若的兴头,想先从旁敲打劝诫,却听杜有邻道,“若儿果然喜欢便买了吧。”
  
  “真的?!”
  杜若喜出望外,一跃而起抱住杜有邻的脖子,声调软糯甜蜜。
  “阿耶最好了!”
  杜有邻被她撞得后倒了两步,不得不板起脸。
  “礼法!规矩!姿态!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韦家六娘这般冒失吗?!你既与她走得近,就多向她学。高门贵女,走一步路,说一句话,都有学问。一个屏风而已,值当你如此?你呀,学都白上了!”
  
  杜若嗯嗯应着不说话,只管钻进杜有邻怀里磨蹭,果然没一会儿,杜有邻的态度软和下来,无奈地向杜蘅道。
  “你瞧这个没脸没皮的。”
  “我有什么毛病都是阿耶惯出来的,阿耶不能不认账!”
  
  杜蘅在旁皱眉。
  她早料到杜若骄纵难缠,看上什么出尽百宝也要到手,必去啰嗦阿耶,阿耶也必然动摇。
  可是家里的境况——
  杜若不知道,阿耶是知道的呀!
  
  “阿耶!我今日盘了一天的账,才清点完去岁发卖秋粮所得的铜钿,预备下开春要添置的农具,再把家下诸人新做春裳的开销备好,便是所剩……”
  “身外之物,改日再说。”
  杜有邻打断杜蘅,从杜若怀里抽出袖管,怜惜地在她发髻上抚了一把。
  
  “这怎么……”
  杜蘅差点没沉住气,对尊长叫喊起来,然那两个人沉浸在父女情深的戏码里不亦乐乎,她只得失落地默默走开。
  
  待用过晚饭,新屏风已摆在杜若房里了。
  杜有邻只有六品官身,所以杜宅的形制朴素,没有仕宦人家通常的乌头门和夯土围墙,更没有影壁,开门所见即是正房,不过营造结构十分扎实,更兼修葺保养得益,住着也算舒适。
  
  与整个杜宅相比,杜若的闺房就不得了,不仅时髦,甚至富丽得有些逾制。
  东边靠墙摆的三面围合檀木床,雕花图案是这几年才流行的缠枝牡丹。坐榻上垂着藕荷色纱罗,地上摆着忍冬纹样三足铜炉,案几上红泥小炉烧着滚水。满屋里温暖馨香,煞是宜人。
  
  杜若指挥下人把屏风挪到坐榻后头,黑漆的屏风稳重精细,一下子整间屋子便有了焦点。
  “真美!真值得!”
  她满意的拍拍手,心愿得偿,松松快快卸了簪环,歪在榻上打瞌睡。
  
  不多时海桐从杜蘅处回来,看见她悠然自得的小模样,忍不住大摇其头,抖开一条红白相间的织锦裙子给她瞧,果然刮丝处已弥缝得天衣无缝。
  “你日日烦元娘子做这些个,她倒是不恼。”
  
  “阿姐哪会跟我计较这些,阿姐最疼我了。”
  杜若偏了偏头,接过裙子细细查看,边看边点头赞叹。
  “阿姐手艺真好,以后谁娶了她家去,出客的衣裳都比别人家齐整。”
  
  海桐煮了滚水,调了佛手柑的香蜜晾在案上,听见这话忽然扭过头来。
  “方才奴婢经过厨房,听见莲叶跟房妈妈叽咕,说郎主要叫元娘做妾呢,说的有纹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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