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香街》作者:控而已

文案

牙香街的开篇是2014年底,后来我怀了妹妹,这篇文基调是悲伤的,于是当时就搁置不写。我始终觉得这篇文章写的东西太让人不愉快,一直不愿意写。这一次能把它写完,可以算作“神使鬼差”,因为微博上很多朋友留言要看,我就写了。
这篇文章不是传统意义的耽/美小说,BG的戏份极多,女角算女主角,而且和男主角是有真正感情的,这篇文一开始就打算这样写,没有所谓的炮灰,只能说“命运弄人”?或者说“老天在开玩笑”?而吴医生在最后一章在真正的BL了,不知大家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文章。如果不能接受,请勿点开这篇文章。
其实这是一篇为我见过的女孩子们写的文章,吴廷方并非她们的过客,吴廷方参与到她们的生命里,不管是惠敏、阿莲、廷华还是逢生,我希望能够接受这篇文章的读者可以感受到诚意。因为,我自己也是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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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
年二十九那天,吴廷方开车去袁家涌取灯。如今镇上制灯的师傅仅有几个,要赶得上正月开灯,需提早几个月向他预订。年尾出世的可就不能保证订得上了——这全镇一年出生的男婴也有数千名,一个婴儿少说三盏灯,师傅是真的忙不过来。
陈家长子安安四月初出生,到得正月,也有八个月了,开口得早,已经叫得上爸爸,妈妈了。还不能四脚爬,只用肚子贴地上,每天爬得欢快。
吴廷方把车停在巷子外,下车时发现飘着稀疏的雨沫,他想着这会儿糟了,灯可淋不得雨。
今早本来就是阴天,但云白一块黑一块,空气闻起来湿度也不大,他以为不至于下雨,就没带伞。
他估计着距离,巷口到灯师傅屋子,二百米左右。他觉得应该可以,这么小的雨,打不湿。
早先电话里约好的灯师傅却不在,十巷二号立着一幢有些破败的旧砖楼,往里退开一步的木制大门用发锈的铜锁扣着。门板边朽了一小块,能见到黑洞洞的屋里摆满了大的小的彩画灯。
地方是没错,人不知上哪儿去了。
他又给灯师傅打了个电话,对方说在家吃饭,说一会儿就出来。
吴廷方只好蹲在长了些杂草的墙根下吸烟,顺便躲着有变大趋势的雨,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十五分了。
他也没吃饭,下了夜班刚到家,妈妈就让他过来取灯。妹妹和妹夫抱着儿子去牙香街算命的那儿,说是明天开灯,有些细节不明白,过去问问。
惠敏打电话来催他回去吃饭是十二点半左右,吴廷方告诉她要等灯师傅吃过饭,从新房子过来才行,惠敏有些不太高兴,就说:"廷华他们回来了,那我们先吃了。"
廷华和丈夫陈庆长年在家里吃饭。陈庆是同村西岸坊的,他母亲过世早,父亲现在一厂里当门卫。自和廷华结了婚,陈庆的一日三餐都在吴家解决,陈安安出世以后更是如此,除了夜里回家睡基本上都在吴家。
惠敏昨天已经说了对这件事的不满,本来临近过年就多事,这陈安安开灯的事更是搞得吴家鸡飞狗跳,而这本来应该是陈家操心的事:昨天中午到了饭点,家里还没开饭。惠敏吐了一早上,中午饿得不行,打电话给婆婆,竟说带着安安陪着廷华去买油灯纸烛去了。
由于是值班时接的电话,当时又有个很特殊的病人等着他看,廷方只能对她说等一等,这事儿总会过去。
惠敏也是医生,廷方说有病人等着,她当时也就不再说了。只说等他下班回来再好好谈谈。
下班后车没开进门就又被支使出来了。惠敏大概是听到他车的声音,已经站在二楼阳台上往下看了,结果就看见婆婆对丈夫说了什么,吴廷方就又把车开走了。
安胎的惠敏很少起床,更别说走到阳台上来了,她是等得着急了。
廷方足等到一点钟,雨也差不多停了,灯师傅才从巷口那儿过来。戴个系绳的老花镜,一身蓝布中山装,看也不看廷方一眼,径直去开了那个有锈的铜锁。
廷方跟着进屋,是老屋,只开窗,白天也暗得像晚上。灯师傅掣开一盏白炽灯,地上台上椅上五彩的花灯便看得清了。廷方报上陈庆大名,灯师傅拿出三盏灯给他,最大的足有一米高。
竹架的六面纸灯上绘着不同主题的画,仙姫送子,八仙过海,还有些他也说不上典故。
他要走时那个灯师傅终于主动招呼了他:"剩下的钱没给。"
给了余下的200元,廷华想着怎么能把灯搬到车上: 这么大的灯,就算延华有空也拿不了,全家只有廷方开的一部车。
他分了两次把灯搬到车上,大灯放不了车尾箱,只能放在后座,进车门时那灯碰了一下,纸糊的灯笼,有一处裂了一公分。
廷方想这么小的裂缝应该没事吧,心里却有些懊恼。

廷方把车停在门外,下半夜做了个手术,早上又出专家门诊,他已经很累了。车停好后又有些雨沫,他想把灯从车上搬出来时,就听见廷华从大门里传出的声音:“哥,你等等,当心淋湿了!”
廷华打着伞,遮廷方搬灯进了屋,把灯放下后她就前后仔细检查起来,最后呀了一声:"这里怎么坏了?哥你没检查一下吗?"
"我碰坏的。 ”
饭厅里喝着汤的惠敏把碗一放,不紧不慢来了一句:"廷方,饿坏了吧?快来吃饭吧,再不吃连剩饭都没了。"
廷华不好说什么,只是嘀咕:"这么容易就坏了,纸糊的真是脆。"
惠敏已经吃完饭了,却坐着陪廷方吃饭,廷方让她上去躺着,她摇着头。
“快去躺着。"廷方着急了,催她上去。
他要是在家,都不让惠敏下楼,把饭端到她床前。他不在家,自然不能劳烦别人这么做,但交待过惠敏,一定是能躺着就别站着。
"你别走了,有事跟你说。"
"我吃完饭就上去。"
吴廷方和惠敏是在婚后十二年,也就是前年搬回来住的。这房子是廷方出钱重新建起来的。他父母是本地人,老实本份,没什么营生,在厂里和人打工,只是过去从祖上分了一幢屋子,也不大,五十多平方,本来是两层楼,二楼直接耸个屋顶,里边漏雨漏沙,接近危房。廷方觉得这屋子太老旧,也许有坍塌的危险,于是在几年前拿钱出来翻建,也正因为这件事,当年和惠敏吵了架。他们这笔钱本来是预着在城里买房的。
吴廷方当时便想了个两全齐美的方法:房子建好了,就回来住,也好让母亲照顾一下惠敏。他认为前两次的试管婴儿之所以没能保住,全是因为惠敏在城里租来的房子里没人照顾导致的。
惠敏最后被他说服了。
在家吃得自然好过在外面,过去两人住时,惠敏即使做饭,那味道也十分一般,下班晚,没有时间熬汤,时常一周也喝不到一次汤。而前两次保胎更是接近灾难,她躺在床上一日三餐叫外卖,并且有一次食物中毒——第二个就是在那之后不久流掉的。
在刚回来住的第一年,并没有什么矛盾,惠敏和廷方忙于上班,在家时间也不多。从廷华结婚开始,惠敏就越来越不高兴,婆婆把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用于她的女儿和外孙,而廷华和陈庆的不请自来鸠占雀巢让她更为不适。
廷方估计她要说的是这件事。他却没想到上到二楼时,见到的是惠敏躺在床上,眼泪已经像开着的水笼头一样,浸湿了枕巾。
廷方大吃一惊,问着:”你怎么了?”将她搂在了怀里。
惠敏摇头。
"你别想太多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掉眼泪。
"不能哭,你想想肚子里那个,已经十周了。再坚持一下。"
十周,过去从来没有怀到这个周数。前三次自然流产,每次都见不到胎心,后两次则也是七八周上下。
惠敏最后哽咽着: “吴廷方,为什么是你的问题,受罪的却是我?"

不如去牙香街算一算?!
妈妈在几周前说的话神使鬼差地钻进了他的脑子。
这条牙香街并不是那条被重点扶持又修缮,卖着昂贵的香料的街。这里是水乡,离那条街有几十公里远。街道有二十来米,单面,在河涌边,都是些卖祭拜用品的店,大部分什么都卖:檀香,油烛,油灯,烧纸漆桶,纸灯笼,神牌,神龛,乃至纸莲花,纸屋子,纸钱,金银元宝。老旧的铺面,一概的青砖墙,大门都镇下两块红石,门面窄,里头昏昏暗暗的,白天都要点上灯。
唯有街道最尾的一间铺,是不卖檀香的。
祭拜佛祖用檀香,久而久之,祭神祭祖都用檀香。这间铺头有几十个年头了,不卖别的,只卖白木香。这香味和檀香不一样,不浓烈也不刺鼻,吴廷方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气味。里头卖线香,塔香,香粉,还有香片。甚至有木块。
然而这间铺头出名不在于它的香,在里面那位算命先生。
这位算命先生二十年前就到这里来了,当时似乎不过十五六岁,是铺主人的远房亲戚,他的成名在于对一位苦生不出儿子,一连生了五个女儿的买香妇女看了又看,最后告诉她:"有儿子来找你。"
那名妇女当时四十二岁,已经七年未怀孕,当时只当这少年不懂事,取笑她,愤愤地离去了。但第二个月她竟然真的怀孕了。这件事情在她躲到外地,生下这个儿子,托关系上完户口后才悄悄地传开。
有人隐密地登门访问,这位先生只是不肯说。村里有个花场主,有的是钱,三个女儿,也只差一个儿子,带着老婆上门甩下钱,这位先生看了他半天,要了生辰八字,最后批了两字:五女。
花场主不信邪,老婆又生了一个女儿后,他半信半疑。第五胎私照了超声依旧是女儿。
花场主不怕养不起,但总认为这胎生完还有下胎,不至于是五女。
这件事的结局吴廷方是知道的:花场主太太生第五个女儿时胎盘植入,大出血,切了子宫保了条命。当时他刚在广州上医学院,花场主打电话向他求助,他找了师兄帮忙,在附属医院照应紧急转送上来、当时仍抱着一线希望以为未必要切子宫的花场主太太。
算命先生名声大噪,而这种算儿女的方法也有些令人不安。花场主事后托人问算命先生,是否他做了什么事惹怒神灵,后者只回答:命。
在白木香店算命的人多了起来,只是村民长了教训,多是一怀上便去问男女。有人听了是女儿,也不以为意,继续怀下去,有人则生多了女儿,罚不起款了,还不信,最后还是找黑诊所的B超看,真是女儿,就直接堕胎。单是这样,也没必要来这里算,直接找B超看就行了。最主要是求子不得的女人,过来问问,到底有没有生儿子的命,没有的话,就搏也不搏,安心避孕,以免落得花场太太的境地。 这店里更有美其名曰安胎固胎的药,非得孕妇本人来,如有机缘,才可以买来。 因为这些事,作为妇产科医生的吴廷方总是对这间铺头里的算命先生有些异样的想法,十几年也没来过一次,也从没见过这位已被十里八乡封神的先生。 所以那天下午,吴廷方虽动了念,也走到牙香街入口,却始终没有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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