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作者:金子

男人

“咕嘟咕嘟”,药铫子里已然开了锅,一股苦涩的味道飘散在了四周,感觉眼前不禁有些迷迷蒙蒙的,秀娥耐不得热,早就跑到了门外,半蹲着,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只是手指在地上一划一划的。
“药熬好了吗“张嬷探头进来,顺带给了门口的秀娥一巴掌“让你来帮忙,倒在这里偷懒”转过头又向我笑言,“要是弄好了,就让秀儿端来吧”,我点点头,看着张嬷扭头走了。秀娥扁着嘴巴揉揉头,却没有回嘴,只是趸进来,从厨架上拿了个青瓷碗递到了我面前。
我一笑,就着她的手慢慢地把药倒了进去,“清朗”秀娥突然开口叫了我一声,我没抬眼,只是扬了扬眉头,秀娥却没再说下去,我也没问,这丫头最没耐性,想说的话,一会儿就说了。
秀娥小心翼翼的捧了药转身出门去了,屋里热气腾腾的,我走到一边把扮演的窗扇全部打开,一阵凉风涌了进来,忍不住闭了眼感受着这份凉爽,思绪却慢慢的飘向了前院,那里有丹青,还有……
昨晚“哗啦”一声响动之后,丹青出了门去,我下意识想跟,却被秀娥拽的死死的,看着她瞪得大大的眼睛,又顺势看了傻在一旁的张嬷,刚想开口,却听见丹青有些急切的声音响起,“张嬷,快来,快来下”。
“哎,哎……小姐,来了”张嬷猛地醒过神儿来,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跑,秀娥倒是想跟了,却被我一把拉住,她不解的看着我,我只是摇了摇头,她抓了抓辫子,有些好奇的向外探头探脑,却也没有再出去。
我很久没听见丹青那样急切的声音,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闷,只是潜意识的告诉自己不要出门去。外面传来了张嬷的惊呼声,不知道丹青说了句什么,那声低呼嘎然而止,夜晚又恢复了平静,可我的心却跳得越发厉害了。
“清朗”,“啊”我微微一抖,张开眼,就看见秀娥正扒在房门口,笑嘻嘻的冲我挥手,“想什么呢,小姐找你,快去吧”。我笑着点了点头,回身把灶火归置好,这才转身同秀娥出了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青石小路上也有了些潮意,一丝风也没有,碧森森的竹叶静静的隐起一片幽暗,空气也随着凉了起来。
秀娥走路向来没个片刻安静,东看看,西瞅瞅,一会儿踢下路边的小石子,一会儿又揪了下竹叶,弄来一片刷刷声。我原本有些紧的心,随着秀娥的手舞足蹈而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张嬷曾无奈的说,什么时候秀娥能有我一半的安静,就是叫她少活几年也甘心了。记得那时候秀娥吐着舌头说,还是让你老人家多活几年的好,瞧我多孝顺,说完撒腿就跑。
屋里的人都笑了,丹青笑的更是花枝乱颤,我只是抿着嘴笑,不作声的递了块帕子给她擦眼泪。一向淡然的二太太脸上也带了笑意,只是眼风不经意的从站在一旁的我脸上扫过时 ,她一停,我低了头,过了会儿,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声叹息,“还是像秀娥这样好些”。
声音是那样的低,我忍不住竖了耳朵像听清些,却闻到一阵淡淡地香气飘了过来,没等我抬头,一只细白微凉的手轻轻的拂上了我的脸颊,二太太低了头,有些怜惜的轻声说“好孩子,想笑就笑吧”。
“孩子”,那好像是二太太唯一一次那样叫我,那温和的声音和柔软的手,好像还在轻抚在我颊边,而另一个会这样叫我的人,数天前也已经不在了。“老爷”,我低低的念了出来。
“清朗”,秀娥不晓得什么时候跑到我跟前,轻轻在我眼前打了个榧子,手指摇啊摇的,眉梢眼底都是笑意。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秀娥一笑,反手握紧了我的手,快乐的拉着我往前走去。
越靠近门口药味越重,一股股药气不停的从张嬷屋里发散了出来,秀娥眼瞅着到了门口,反而不肯往前走了,一转身跑去一旁的柴房里。
我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快到门口却犹豫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感觉浮上了心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那个见到督军的清晨。
门帘子一掀,张嬷出了来,伸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却怎么也抹不去眉头的皱起。她回头看了看屋里,一转头这才看见我,想笑笑,却只是低声说了句,“快去吧,你姐姐等着呢”。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屋里突然传出了一阵轻微的笑声,包含了那样的喜悦。我下意识的又等了等,直到笑声消失,这才慢慢的伸手将帘子撩起了一个角儿,丹青温柔如水的神色就那样不防备的落入了我的眼。我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如果她欢喜,我也应该欢喜才对,可是……
“姑娘好苦,姑娘好苦……”,屋外草垛子里的鹌鹑叫了起来,我心里一悸,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昨天,秀娥跑来问我,你知不知道小姐这几天为什么这么高兴,自打咱们来了这儿,还没见她这样高兴过。
没等她说完,跟在后面过来的张嬷一巴掌将她赶了出去打水,看着她有些急怒的表情,我什么也没说,转身也跟着往外走。
下了台阶,才发现我和秀娥都是两手空空,秀娥揉着头顶说什么也不肯再进去挨揍。我笑着转身上了台阶,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张嬷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唉,男人……”。
“清朗,是你吗,干嘛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呀”,屋里的丹青轻唤了一声,“哎”,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略用力推开了门。她的声音里包含了太多我无法明了的意味,我唯一能听得明白的就是喜悦。
不知怎的想起了去年墨阳回家来的时候,带着丹青和我,还有秀娥偷偷跑到厨房,弄了一个什么叫火锅的东西,吃的大家满头大汗。
吃到一半,墨阳笑眯眯的问我们感觉如何,丹青正轻轻的用手帕擦额头的汗,样子说不出的秀气好看,她笑着说了几句汤厚肉嫩,别有滋味云云。
我也觉得好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墨阳笑望过来,只冲他抿嘴一笑,低头去吃。倒是一旁埋头大吃的秀娥,嘴里塞满了东西,还边嚼边说了句,“香”。墨阳狂笑,说丹青说了那些个成语,都不如秀娥这一句话明白。
突然觉得丹青的声音也好像那日吃的火锅一般,里面放了那么多材料,却也只说得出一个香字而已。那时候墨阳的朗笑,丹青的嗔笑,秀娥傻乎乎的笑,仿佛就像昨日,我忍不住咧了嘴……
“小妹妹今天很高兴啊”,一个醇厚的声音响了起来,和墨阳清亮的嗓音不同,也不同于老爷那阴沉的语调。他音调略低了些,却字字清晰,仿佛每个字都说在了你的心上,让人不能忽略。
我抬起头,看向那半依在床头上的人,黑得发亮的短发,白皙的肤色,挺直的鼻梁,一双温和的眼正带着笑意的看着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觉得那温和的眼神背后,是让人不能与之抗衡的自信与强硬。
他没有挪开视线,只是那温和的眼底,慢慢的有了一点惊讶,眼神也强硬了起来,我依然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突然他眼神一松,原本的温和笑意又浮了上来,我心里感觉怪怪的,这才垂下了视线落在了他唇上。
他的嘴唇丰厚饱满,可线条却极清晰,刚硬,嘴角微微的弯起,带着一种气质。我不会形容,虽然大少爷的嘴角也永远是翘起的,却只让人觉得心里阴冷。低头想了想,张嬷的那声叹息在脑中响了起来,“唉,男人……”,这,就是男人吗……
“呵呵,小妹妹终于肯看看我了,不过,徐小姐,你这妹妹还真有勇气啊”,那人突然笑语了一声,“霍某虽不才,倒也没有几个人,敢这样与我对视”。丹青轻声一笑,声音清甜的好像冰过的莲子羹,“那是当然,我二哥早就说过,清朗有大将之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喔……” 那人好像很感兴趣似的打量着我,“是这样吗,你真的面不改色”?他打趣似的笑问了一句,坐在他身旁的丹青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我,仿佛都是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样子。我低头想了想,才清晰认真的说,“我没看见泰山崩过,所以不知道会不会面不改色”。
那人愣了愣,突然放声大笑,接着又咳嗽了起来,一旁正捂着嘴笑个不停的丹青,忙站起身来想拍他的背脊又不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我快步走到放在门口的水盆架子那儿,把里面的布巾捞出来拧干,转身走回去,轻轻扯了扯丹青的衣袖,见她回过神来,这才把布巾递给了她。
“多谢”,那人轻喘着对丹青到了声谢,顺手接过了丹青手中的布巾,不经意中,他的手擦过了丹青的右手手腕,他一无所觉,丹青却红了脸,猛地收回了手,左手却下意识的握住了右手的手腕摩挲着。
我快速的调转了眼光,看向依然在擦脸的他,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任凭丹青那探究的眼光从我脸上划过。
我伸出了手,那人顿了顿,这才把手里布巾交给了我,“谢谢了,清朗”,他认真地向我道谢。我眨了眨眼,这些天只听他小妹妹,小妹妹叫。我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到门口把布巾放回盆里,自己坐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一声不响的拿起张嬷落在这儿的鞋底,继续纳。
这是张嬷吩咐的,从丹青救回这个男人开始,屋里必须有三个人。我低着头,听着床上的男人正温言和丹青谈论着一个叫德彪西的人。
偷眼看去,丹青的脸上都是光彩,他们并没有在意我,丹青一直以为我不懂。每次那个钢琴老师来上课的时候,我都躲了出去。虽然丹青没说,但我就是知道她不希望我在那里,就好像我不再吹箫一样。
只是每次我都靠坐在窗户底下,听着她们弹琴,讲着那些我不懂地人和事,渐渐的,我知道了那些奇怪的人名都是谁,也知道了丹青最喜欢弹的那首曲子,叫《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它的作者就是德彪西。
那人懂得事情的很多,就好像墨阳。我一直以为墨阳是这世上懂得最多的人,跟丹青这样说的时候,还被她嘻笑,说我是井底之蛙。
他是不是懂得比墨阳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墨阳这样天南地北,说个不停的时候,丹青的眼,从来没有这样亮过。
“霍长远”,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这是秀娥偷听到告诉我的,我生日那天,就是他浑身是血的晕倒在了前院里,被丹青救了回来。
张嬷说,他腰上开了好大一条血口,脚腕也扭伤了,伤得很重,不过他的命也很大,在张嬷和丹青那三脚猫的救治之下,竟清醒了过来。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丹青从未和我说过,张嬷更是决口不提,秀娥问我知不知道,那男人怎么受的伤,又是从哪儿来,我只能摇头。秀娥不敢去问她娘,怂恿着我去问丹青,我也好奇,却知道决不能问,只能看着丹青越来越容光焕发。
张嬷私底下嘱咐了我,万不可只留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要去和丹青说,我不明白,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她。每次丹青和霍长远在一起的时候,仿佛都没注意到我和张嬷似的,但我知道,他们明白。
“呵呵”,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丹青又笑了起来,眉梢眼底都是温柔。我不禁想着,要是那个大熊督军看着丹青这样对他笑,他一定欢喜的很吧。“啊”,我低叫了一声,一个鲜红的血珠儿从我针尖上冒了出来,心里突然一冷。
“清朗,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痛不痛”,丹青快步走了过来,蹲下身,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指,放入口中吸了起来,我只觉得姐姐的口腔暖暖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丹青放开了我的手指,一抬头,“你还笑,下次再这样,可不管你了”,我咬着嘴唇一笑。这时屋外传来了一声轻咳,听得出是秀娥的声音。
我和丹青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奇怪,秀娥这丫头搞什么鬼,平时都是风风火火的闯进闯出的。丹青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就听见秀娥吞吞吐吐的说了句,“小姐,阿娘让我来告诉您,嗯,那位何,何先生来送信了”。
丹青的脸瞬时变得雪白,我也握紧了手里的活计,在这儿,我们只认识一个姓何的,何副官……
眼前人影儿闪了闪,我抬头,丹青已经站起了身来,脸色平静的一如井水,幽深,无波。她转了头轻笑了一声,“霍先生,前面儿来了客,我先过去看看,您休息吧”,霍长远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姐不必客气”。
看着丹青的笑,我突然心头一阵揪痛,丹青笑的时候甜甜的,浅浅的一个酒窝弯着,可那清澈的眼底却闪现着一丝痛楚和阴霾,那个男人看不出,我看得出疼痛却不明白那丝阴霾意味着什么。
直到几年后,丹青又是这样冲着他笑的时候,我才了解,那丝阴霾叫决绝。可是,这两个同样的笑容,却代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决定。一个让人心痛,另一个,却让人心碎……
丹青嘴角儿一弯,垂了睫毛回了他一笑,略弯了弯身,就转身往外走去。临出门她突然偏头看了我一眼,与我的眼神撞个正着。她眼光一软,对我了解的笑了笑,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我低了头,静静的感受着丹青方才那毫无杂质的一笑,心里一阵温暖,继续做着自己的针线。不知过了多久,“清朗,清朗”,一声呼唤传入了耳中,我有些迷糊的抬起头,看见一张很好看的脸庞,正带着笑意的冲我轻挥着手,“醒醒神儿啊,小妹妹”。
我站起身向他走了过去,他微微一愣,想来叫我名字也只不过是想和我说两句话,没想到我却走了过去。他一怔之下马上回过神来,又咧开了一个笑容,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好像墨阳。
只是好像,我不晓得该怎么说,反正墨阳笑的时候看得见后槽牙,这位霍先生却永远只能看见两排洁净的门齿而已。
我对他的白牙不感兴趣,只是伸过手帮他把身后背靠的几个垫子和一团薄被重新调整了一下。进屋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坐得并不舒服,靠坐地姿势有些僵硬,我却知道那定是丹青帮他整理的。
也许他明白从来不曾伺候过人的丹青,那一番心意吧,所以宁可一直别扭着,可至于为什么丹青走了,他还不动,我就不明白了。我为他整理的时候,他有些沉默的偏着头看我,却一言不发,只是扶着他再靠回去的时候,他低低的呼了口气。
心里突然有些想笑,这位永远坐有坐像,谈笑有度的霍先生,也被丹青“照顾”的腰酸背疼了吧。如果说给墨阳听,他会怎样呢……他一定会放声大笑,说什么千金小姐的伺候,可不是谁都享受的起的。
一想到这句话,就不禁想起一年前,丹青突发奇想,非要和我学着做那个甜汤。一番忙乱之后,端到了众人面前,大太太他们虽不想喝,可是看老也端起了碗,也只好跟着。
可是一入口,除了老爷绷紧了脸咽了一点下去,其他人都是一口就喷了出去。也不晓得丹青放了多少盐,反正大太太的脸色看起来比盐还白,大少爷却呛得从鼻子里喷了出去。
他们看着丹青的眼神,仿佛喝的是毒药,而丹青就是故意的。但是老爷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上茶”,就把大太太一肚子的话给堵了回去。二太太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尴尬至极的丹青,没再说什么,就陪着老爷去书房了。
墨阳却二话不说的就拉了我和丹青出门,边走边笑,一点儿也不在乎,屋里的大太太他们会听见。到了厨房门口,他笑着跟我说,“清朗,给我们煮碗甜汤出来吧,要甜的啊”,见我转身,他又大声地跟了一句。
我笑着点头进去了,秀娥溜进来对着我做鬼脸,手里还端着那个放着丹青杰作的盘子。就听见门外的墨阳惨叫了一声,“好妹子,你对亲哥也下毒手啊”,就听见丹青娇嗔了一句,“哥,你真讨厌,就会笑话我”。墨阳大笑,“这千金小姐的伺候,可不是谁都享的起的,大娘他们才没这个福气呢”……
“呵呵”,我忍不住低笑了出来,后来我们三个端着甜汤,那样没顾及的坐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喝。墨阳还边喝边说,清朗的甜汤做的最好喝,可是要能看见老大那付德行,他宁愿喝丹青做的云云……大家笑闹着,那个时候的甜汤真的好甜,后来好像再也没喝过,我也再没见过墨阳。
“清朗,你这名字取得真好,笑起来真的是风清云朗的感觉”,那个霍先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茫然的看过去,才发现屋里没有墨阳,也没有丹青,也再没有那个时候……
我不知道该回答句什么,只有礼貌的笑了笑,这个名字就嵌在那个翠坠儿上,只不过不知道是爹和娘哪个给的。这个名字好不好,我也不晓得,只知道自己喜欢听丹青,墨阳,秀娥她们那样或高声,或低呼的唤我一声,“清朗”。
看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样子,霍先生眼底的笑意更浓,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我的心突然猛地一跳。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了心头,上上次这样,老爷没了,上次这样,丹青把这个霍长远救了回来,总不会再救一个……
突然发现,这么半天了,丹青还没有回来,怎么会呢。丹青对于督军身边的任何人,都是深恶痛绝的,多一个字也不肯施舍。这句话是我无意间听督军跟何副官说的,他的语气低低的,不像他一贯的高门大嗓。
我让秀娥把端着的茶送进去,屋里就没了声音,回来的路上,秀娥问我督军那样声气是什么意思。我悄悄地告诉她,那叫怅然,秀娥不懂,我也不是很懂,但是二太太没了以后,老爷就是这样……
一想到这儿,就发现秀娥竟然也没回来,就算张嬷要在那里伺候,秀娥却是最讨厌立规矩,每次督军那儿来了人,她都会溜了来陪我。
心里慌得越发厉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冲到霍先生的床前,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从我沉默开始,他就一直静静的打量着我,见我跑过来,他刚要说话,却被我一把扯住,话也憋了回去。
我却不管不顾,只是说,“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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