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中的正牌男友》作者:童婳

2.  少年   她遇到了一个因为打架而受伤的少……

  “那么短的时间……我拨通电话,他就不见了。”许柔盘腿坐在沙发上,膝上是她从小用到大的毛毯。她一夜没睡好,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昨晚在电话亭里一抬头,那个小男孩就不见了。

  “肯定是他家人开车把他带走了。你不要担心。”苏鸿耐心安抚,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带着一贯的温柔。

  许柔有些失神,喃喃道,“不可能……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如果他们真的来了——为什么不叫我?”

  “你当时太紧张,心思都在电话上,再者还有电话亭挡着视线,他们兴许没注意到你,一看孩子伤成这样该多急,肯定一刻不耽误立马送医院。”

  许柔沉思半晌,叹了口气。她只能接受男友的说法,否则她找不到任何理由,除非那个男孩凭空消失了。这怎么可能?

  “别多想,好吗?”苏鸿继续说,“我有点担心——”

  “没事。”许柔下意识摇头,几遍深呼吸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正常,“我不会多想。”她明白苏鸿在担心什么。她很清楚,小男孩是小男孩,许灿是许灿。小男孩应该被救走了,而许灿……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环,那是一对很简单的,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手工编制五角星骨架耳环,是许灿曾经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如果还不放心,让圆圆陪你去派出所问一下,能不能调那段路的监控看看。”苏鸿又出了主意,他知道虽然许柔说没事,但她不可能就这么放下。

  “好。”许柔终于笑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虽然是周六,但苏鸿要陪着领导下乡,简单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许柔起身伸个懒腰,就看到室友周圆圆穿着厚重的家居服,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了。而现在是下午三点。

  她的橘猫周贵儿紧随其后,跟火车鸣笛一样喵喵叫着,踮着脚一溜小跑去阳台猫砂盆上厕所。

  许柔和周圆圆是大学同班同学,现在一起租房当中。应用数学系毕业后,许柔选择做小学数学老师,而周圆圆则投身互联网行业,用作息颠倒的重度996,以及日常护肝片和颈椎脖套加持,做到了年纪轻轻年薪30万+。有经济基础后,周圆圆的选择是,一,嗑CP;二,养猫。《士兵突击》和从路边强行拐骗回家的橘猫周贵儿,是她的本命。

  “醒啦。”许柔将毯子叠好,顺便问周圆圆,“你昨晚什么时候回家的?”许柔是半夜回来的,而当时周圆圆依旧没下班。 

  “今天早上。”

  “那你有没有听说什么车祸——”

  她的话被打断了。周圆圆突然睁大眼睛,注意到了许柔的膝盖,“你这里怎么了?”

  “昨晚磕伤的。”

  许柔的双膝都在地上磕破了皮,又红又紫一大块。她把中午留给周圆圆的饭菜放入微波炉加热,顺便讲述了昨晚的经历,也确认了周圆圆没有听说附近有车祸。

  周圆圆边吃边思考,艰难地咽下一口红烧肉,“我说,许柔,你会不会是撞鬼了?”

  “啊?”许柔诧异,她正拿着云南白药,高一脚低一脚地往沙发走。膝盖一旦弯曲就疼。

  “就小区后门那个十字路口,对不对?围墙边有爬山虎和栀子花的那个。”周圆圆听到周贵儿上完厕所嗷呜嗷呜在阳台上唱歌,过去一看,是它发现了窗户外边有一只飞虫。

  “我有个幼儿园同学就在那里出车祸去世了。”周圆圆抱着猫回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跟父母一起出了车祸,他父母活下来了,可他当场重伤死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十年前,听大人说他头骨都碎了,还有新闻报道。出事后,他父母就离开临城了……他这情况,真的跟你说的很像啊,而且你是半夜十二点遇见的,对不对?”周圆圆越说越邪乎。

  许柔感觉自己开始起鸡皮疙瘩,但她还是说,“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这是封建迷信。”她低头涂药膏。

  可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悄悄用手机查了一下。

  网络上竟然真的有二十年前那个路口车祸的新闻,只是图片都失效了,但提到出租车跟水泥车追尾,后排一对夫妻活了下来,而他们七岁的孩子则和前排司机当场死亡。

  许柔的心情有点复杂,她有点发怵。听周圆圆这么一说,她更要去派出所了。

  窗外一直在下雨。

  换了衣服,许柔打车直奔最近的派出所。

  而她在这里得到的消息却更加令人失望——那个路口的监控刚巧坏掉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没有任何影像资料记录。

  接警的大叔看她心急,毕竟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便又查询了附近几个直通这个路口的道路监控,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昨晚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没有任何车辆经过。

  所以,既不存在因车祸受伤的男孩,也不存在开车将他带走的家人。

  许柔迷惑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

  从派出所出来,暮色暗淡。

  天空灰暗,雨倒是停了,铁灰色的浓云滚滚,遮住了光线。

  许柔郁闷地朝家的方向走去。膝盖又开始疼,可她决定再去那个路口看一下。

  刚刚走到小区最偏僻的窄门外边,一个少年就踏着滑板突然从拐角冲出来,猛地从她身侧撞过,捡起滑板冲进了路旁黑乎乎的小巷子。那巷子口摆放着不少杂物,用简单的油布遮挡着,往下滴水。

  许柔被撞得扶着膝盖疼得抽气,下一秒抬头就看到三个高中校服挂在肩膀上的高大男生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扎着脏辫还拎着钢管,另两个手里似乎是匕首。

  许柔瞬间意识到他们是在找那个滑板男孩,而那孩子绝对会被发现的,他可不是这几个高中小流氓的对手。

  来不及多想,她立即刷卡打开小区铁门,冲那黑乎乎的小巷子喊道:“快过来!快点!” 

  一个顶着乱糟糟黑发的脸从杂物后露出,迟疑一秒,抓着滑板冲过来。

  许柔哐当一声奋力关上门,一根匕首就顺着栏杆刺了进来。她立马拦着男孩退后。而那三个高中小流氓奋力摇晃着铁门,额头青筋暴起,狰狞地盯着那少年,一边骂人一边开始爬栏杆。

  “保安!”许柔大喊,掏出手机就摁下了110——然而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手机信号全无,就在路口便是基站的情况下。

  许柔一横心,从旁边花坛里抽出一根被用来固定花枝的木棒,拿在手里,“后退。”她警惕地盯着那几个高中生。许柔,并不是胆小鬼。

  “啥?”小男孩没料到她看着挺温柔的姑娘会有这么一出。

  “我叫你后退!”许柔疾言厉色,一把将他推向后方,抓紧了手里的棍子。虽然一对三,她毫无胜算。但是她怎么也得硬上了。

  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人开始站起来朝这边张望着。最近的楼栋也有几户人家拉开了窗户观望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高中生见吸引了旁人关注,只能撤退。为首的脏辫发型男生眼睛血红,转身前呸一声吐了口唾沫,“你他妈注意点,再让老子撞见就剁了你!”

  许柔反而稍微放心,松了口气,扔掉了手里的棍子。她正打算问男孩受伤了没有,眼角余光却瞥见那脏辫杀了个回马枪,扭身一块板砖直接顺着栏杆缝隙砸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许柔飞身扑挡过去。那板砖硬生生砸到她的胳膊上。

  三个高中生飞快跑了。

  许柔则疼得捂着胳膊蹲到地上。豆大的眼泪直接掉下来。

  那男孩一看许柔疼成这模样,抓起地上的板砖就要追上去。

  许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话都带着嘶气,“打架能解决所有问题吗?”她救他,并不是让他继续打架。

  男孩愣住了,站在那儿没有动。

  灰色的天空下,空气凉薄,淡淡的雨幕让水汽在他黑发尖头汇集成一颗水珠,滴落在鼻尖上。

  ……

  一刻钟后,小区附近的便利店。

  “哟,许柔来啦,你今天——”柜台后胖乎乎的收银大妈在看到许柔身后跟着的男孩时,话语戛然而止。这形象就是她女儿玩啥阔斯普雷常说的战损妆吧?

  “下午好,阿姨。”许柔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看男孩。便利店里光线明亮,她顿时也愣了一下。

  男孩才十四五岁的模样,瘦瘦高高,头发乱糟糟,高鼻梁,晒得有点黑,但眼睫毛又密又长,有卧蚕,瓜子脸,看得出以后会长得很好看。只是现在他嘴角青紫红肿,脸颊还有擦伤,因为打架,衣服也有污尘。

  其实,衣服是重点——他穿着夏天的T恤和运动短裤,运动开衫刚刚还是系在腰上的。他拎着个滑板,有logo,是十几年前就停产的老品牌。滑板上贴着大头贴,这大概是许柔初中时才流行的东西。他脖子上挂着耳机,连着mp3,这玩意儿也多年不见了。

  许柔刚刚想把外套脱下给他穿,但是他死活不穿,逼急了才说不穿女生的衣服。年纪小小,形象负担倒是挺大。

  “吃关东煮吗?”许柔问他。

  “不吃。”男孩转身朝落地窗边的长桌走去,一屁股坐在高脚椅上,看着窗外重新下起的大雨。

  许柔不跟他一般见识,买了关东煮、酒精棉球以及碘伏棉签后坐到他身边,把围巾解开递给他。

  男孩抿紧嘴唇看着她,一动不动。

  “你要是自己不动手呢,我就给你披上,还给你系一个蝴蝶结。”许柔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男孩不情不愿地接过那暖绒绒还带着她体温的蓝色围巾挂到脖子上。

  许柔又把关东煮推过去,调整高脚椅面对他,“左手吃关东煮,不想吃的话,捂着也暖和,右手给我。”

  “干嘛?”

  “你受伤了,不疼吗?”许柔晃晃手里的酒精棉球。只可惜店里创口贴卖光了。

  男孩抿了抿嘴,把手伸过来。许柔笑了,男孩的配合让她很开心。

  男孩看到她的笑容,下意识说道:“你刚刚叫我后退的时候,我看你很凶的样子。”跟现在可不一样。

  “……”许柔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你的荣幸。”

  “今天是——几月几号?哪一年?”男孩迟疑地问。

  这话让为人师表的许柔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抬起头,“你今年读初几?”

  “……马上初三。”

  学习就这么让你痛苦吗?”她真挚地问,“连年月日都不记得。”她没有意识到男孩说的‘马上’意味着什么。马上初三,这种情况只能发生在初二的暑假。而不是……眼下的冬季。

  男孩一愣,想要辩解却又想起什么,最后焦躁地说,“你不懂。”

  “你懂?那你怎么跟高中生打架?”许柔揶揄道。可她接下来无意的一句话让男孩瞬间的炸毛又被抚平,“太疼就告诉我哦。”她在清洁男孩胳膊肘上的擦伤。

  男孩盯着她专心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模样,心里的不平就跟被放气的气球一样慢慢瘪了下去,慢慢说道,“我看到他们在偷电动车,正撬锁……我就放了个炮仗。”

  “那不至于拿着钢管追你吧?”许柔好奇。

  “我把鞭炮点燃扔进那个满头辫子的家伙裤、裆里了。”他说。他动作快,滑着滑板经过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对方裤头儿丢进去,过程不到五秒钟。

  他以为又会被许柔教训,结果竟然听到了强忍的笑声。许柔抬起头来,连眼睛都带着笑意,最后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胆子也太大了!”

  男孩瞧着她的笑脸,本想装酷,但也忍不住弯了嘴角,露出酒窝。只是他突然注意到——“你膝盖流血了。”

  “哦,没事。我回家贴个创口贴就好了。”许柔并不在意。她今天穿裙子,配的是打底裤,刚刚被铁门挂破了。

  男孩闷不做声,拖过一旁的书包打开,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滑出来,有老古董鞭炮盒、练习册、文具等等,还有一封粉色的信件,画着“一箭穿心”,写着火星文,字迹秀气,折叠成爱心模样。

  那是一封情书,显然是女孩子写的,而且还没来得及拆开看。许柔不禁在心里喟叹少年们的纯情,以及又有个疑问,现在的年轻人之间还流行火星文吗?开始走复古风了?

  不过,眼下她得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男孩红了脸,迅速把一堆东西胡乱塞进包里,递给许柔一个创口贴。他包里只有一个了。

  “谢谢。”许柔接过创口贴,“你用的东西怎么都这么老古董。”这创口贴也是老式的,两端是深黄色胶带。她撕下保护衬,直接将创口贴摁到男孩的胳膊肘上。“我的伤口已经是旧伤了,你的还是新伤。好啦!”

  男孩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复杂表情。

  “以后别打架了。打输住院,打赢坐牢。家人该多担心。再遇到这种事情,你扔完鞭炮就跑快点吧。”说完,她又意识到以自己人民教师的身份,似乎不应该说这种鼓动人往裤、裆扔鞭炮的事情,便又说,“靠拳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要靠这里。”她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就算是警察,诉诸武力也是为了不让别人被拳头欺负。”

  男孩默默听着,垂下眼眸,看到许柔衣袖上被砖头砸破的地方,没有说话。

  ……

  夜色渐深,街头的灯光一盏盏亮起。路口人头攒动。

  从便利店出来时,许柔突然想起什么,问收银的胖大妈,“阿姨,您昨儿个午夜看到过车辆经过这里吗?大约半夜十二点到一点。”

  “没有。”胖大妈语气笃定,“昨晚上我腰疼,在门口溜达了一段时间。没看到一辆车。”

  “哦……谢谢。”许柔有点失望。

  出了便利店,那男孩的注意力还在她的伤口上,追问道:“你是怎么受伤的?”

  许柔很敏感,她明白男孩在担心什么,语气轻松起来,“真的不是刚刚救你受伤的啦。是昨天半夜,我在那里……”她犹豫了一下,指向远方的路口,“遇到一个出车祸的小孩子。我救了他,但是……他不见了。”

  夜风中,男孩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他的表情过于震惊,就像受到电击一般,整个人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风吹起许柔的头发,她耳垂下歪歪扭扭的黄色星星耳环若隐若现,缝补了男孩模糊的记忆——冬季寒冷的夜,生死边缘之际,他模糊的视线里一闪而过的模糊人脸,对方脸颊边似乎是星星的东西。

  是她。

  竟然是她。

  “遇见你之前,我刚从派出所报警回来。我想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结果什么都查不到,警察说在那个时间段,路口没有车经过。”许柔慢慢地说。

  “他被接走了……”半晌,男孩涩泽地开口,而下半句话也艰辛极了,“他……他是我——”

  “你弟弟?”许柔自动脑补了他的后半句,眼睛一亮,一连串问下去,“是你弟弟?昨晚上你父母来接走他了吗?他现在还好吗?他头部应该骨折了,胳膊也断了。我的天,是不是在医院?医生怎么说?到底多重的伤?”

  “他……”男孩避开了她的目光,脸色有点苍白,说话极其缓慢,“他的确骨折了好多地方,脾脏也破了,内出血,但是手术很成功,恢复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许柔松了口气,“我可担心了,一晚上没睡。”她退后一步,仔细打量他,“你真的长得和你弟弟挺像!”

  男孩嗯了一声,攥紧了垂在手边的围巾,似乎内心挣扎。

  “等等。”许柔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现在距离那个孩子出车祸也就20小时左右,这受伤情况很严重啊,怎么就恢复得很好了?应该还在重症监护室吧?不对,连手术做没做完都是个问题。

  她正想问什么,路口绿灯涌来的人群冲开了她和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汹涌的人潮里,男孩仓促地大喊。

  “什么?”许柔完全听不清。

  “你叫什么名——”男孩的声音最终淹没在车水马龙的呼啸里。

  许柔在人群推搡中,差点摔倒。一抬头,已经找不到男孩在哪里。

  “等我!”男孩最后奋力大喊。

  许柔循声四顾。

  “等我!”声音远远地传来。

  红灯,人潮终于散去。

  许柔站在路灯下,疑惑地发现就落得她一个人了。男孩已经离开。

  等他干什么?他自己都跑掉了。

  她思考着,最终噗嗤一声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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