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纨绔篡位后》作者:南琴酒

7.  快来背书!   我这就背,你快把钱给我!……

  沈清容回茶楼时,黎云书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她看沈清容气势汹汹地回来,一点都不意外,“来了?”

  “书在哪?”

  他语气烦躁无比。黎云书把《大学》推了过去,“夫人顾及我的学业,只让我帮你四个时辰,我得走了。”

  “你再等等。”

  沈清容磨牙,“我这就背,你快把钱给我!”

  她见他心急如焚的模样,倒是淡定极了,“多一个时辰,扣一两钱。”

  “这书背完能赚多少?”

  “二两。”

  “……”

  沈清容气得说不出话。他在脑子里把所有骂人的词都过了一遍,又觉得骂她太有损风度,末了咬牙切齿挤出一句:“……黑心!”

  “我已经多等你半刻钟了。”黎云书悠闲道,“沈少爷,明日书院开课,我怕是没时间陪你。你是现在背,还是等明天去书院找我?”

  沈清容不敢多说,赶紧道:“你快快再挑些书给我,凑齐六两银子的量,快些!”

  黎云书慢条斯理地挑出《道德经》,“加上这本……”

  沈清容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书就走。

  走到门口忽然刹住,“明早找你背。六两银子,你准备好!”

  *

  翌日沈清容不到卯时就起了床,气势汹汹地堵在黎家门外。黎子序推门见他一副寻仇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你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目光发红可怖,“你姐姐呢?”

  黎子序看他实在不像要来好好说话的,警觉地堵住门,“我姐要是得罪了你,你来找我便是,你别欺负她!”

  “叫她出来。”沈清容半句话都不想多说,狠狠咬牙,“我来背书!”

  黎子序一脸震惊加茫然地把黎云书叫了出来。

  黎云书披上长衫走到门旁,“背吧。”

  沈清容等这一刻太久,不等她站好,一段段字句如倒豆子一般倾泻而出。

  他越背嗓子越哑,硬着头皮,痛苦地数自己背了多少字。

  三百文了,五百文了,八百文了……

  等背到“故治国在齐其家”[1]时,黎云书终于忍不住,“沈少爷,我听你嗓子哑了,要不明日再来找我背?”

  沈清容一顿,“我背了多少字?”

  “一千。”

  “不够!”他清着嗓子,“我赚钱,你别拦我!”

  黎云书听他叽里呱啦地继续背,对看呆了的黎子序低声道:“给他端杯蜂蜜水。”

  背完《大学》后他嗓子已经冒烟了。

  将蜂蜜水一饮而尽,他艰难地正要背《道德经》,黎云书道:“沈少爷,您歇息一下吧,我也该去书院了。”

  “不行!”他强烈抗议,“才赚了二两银子,你走,我跟着你背!”

  于是那天早上,关州人震惊地看见,平素八竿子打不着的沈少爷与黎秀才并肩从黎家走出。二人形影相随,远看似是一副眷侣模样,只是一人崩溃落魄,一人神色淡然,很难琢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为奇怪的是,沈少爷一直在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听不懂的东西。而黎秀才听他啰嗦了一路,也没觉得烦,只在最后静静开口:“五百二十一处错误,扣你五百文钱。”

  “还扣钱?”

  沈清容艰难地抬高声音,“一共才……”

  “上了考场,一个字错都是全盘皆输,你找谁争辩去?”

  她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声,将六两钱给他。沈清容看着六两钱一怔,眼底猛地泛起喜色。

  ——她这是,忘了扣钱了?

  心思缜密的黎秀才,居然忘了给他扣钱?!

  沈清容觉得她不像是会疏漏的人,试探着问:“真给我六两?你不需要再好好算算?”

  黎云书扫了他一眼,听他自我感动着问:“你是不是心疼我,不给我扣钱了?”

  “不是。”

  她静静开口,“《大学》与《道德经》加起来,你原本可以拿七两银子。”

  “是你自己非要六两的。”

  “……”

  沈清容气得差点晕过去。

  *

  沈清容背了一晚上书,他觉得自己快没了。

  他疲惫地想要离开,黎云书道:“先去休息,下午随我去书院。”

  “我才不去……”

  “在书院学两个时辰,给你二两银子。”

  沈清容立马妥协了。

  “我还能学。”他诚恳地开口,“你让我去书院,我没问题的!”

  还是被黎云书赶了回去。

  他听了她的话休息。只是总惦念着银钱的事儿,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想起了他压在老鸨手里的玉佩,也无端想起了十一年前。

  他由数百天锋军护送回关州,恰途径燕阳。

  天锋军势力单薄,奉沈成业之命,压根不敢停留。他看燕阳城外的河水都染成红色,看偌大的城池被烈火吞噬,咬牙拔剑抵在脖颈上。

  “我是大邺皇子,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你们若是不肯救人,就休想把我带回去!”

  他记得自己是下了狠手,脖颈的刺痛迄今还有印象。

  血珠顺着剑刃滚落,他的动作终是唬住了众人。身边的天锋军尽数出动,可还是晚了。

  燕阳三千五百七十七人,救下来的连三百都不到。

  数不清的情绪在心尖缠绕。那些梦境在脑海里辗转,最后汇成了一个身影。

  他梦见黎云书逆着火光走来,手里拿着剑,身上沾了血。她的眉目依旧清冷,像是被雪拂过,桃花眼中不带半分情绪,只倒映着燕阳城扑不灭的烈火。

  梦中她徐徐朝自己走来,他撑开伞,欲替她遮去周遭纷飞的血雨,她却提剑架在他脖颈旁。

  丝丝寒气贴着皮肤传来,他遥望烈火中的燕阳城,“你是怪我来迟了吗?”

  她的双眼紧盯着他,冷笑出声。

  “《论语》二十篇、《诗经》并三百零五篇和《春秋繁露》今日背完。背不完——”剑刃倏然逼近,“休怪我取你狗命!”

  沈清容从梦中猛然惊醒。

  那句“取你狗命”还在他脑海中回荡。他忽然忆起自己下午还要去书院,对黎云书的好感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鬼才可怜她。”

  他愤愤地穿着衣服,“把少爷我折磨得这么狠,当年白救她了!”

  沈清容嘟囔着随扶松去吃饭。

  不敢再去往日去的茶馆,他在街上转了许久,扶松对他道:“少爷去黎姑娘家的煎饼摊子上看看吧。”

  沈清容警觉,“她又想用什么来整我?”

  “黎姑娘说,她理解您挣钱的不易。”扶松不急不缓,“所以她们家的煎饼,对旁人收四文钱,对少爷您只收一文钱。”

  沈清容冷笑,“区区三文钱,少爷我是在乎三文钱的人吗?”

  可翻了翻锦囊,又想到还在老鸨手中的玉佩,他沉默了。

  “她说的一文钱,是真的吗?”

  草草吃过午饭后,他去了书院。

  千年难得一见的沈清容来了临渊书院,所有弟子都炸了。

  沈清容不理会旁人流言蜚语,沉着脸,在最后一排寻了处地方落座。

  他身量颀长,单是往竹椅上一靠,都靠出了闲散的风流,忍不住让人回头观望。

  临渊书院每学期都会有弟子变动,故而他所在的班中,有不少是未曾同他打过交道的新弟子。他原地坐了片刻,就见有素不相识的女弟子鼓起勇气上前,紧张地看着他,“这位公子,您……您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沈清容看她颊上飞起绯红,熟稔地将眼角弯出弧度,“你想过来?当然没……”

  “哗”地一声——那椅子被人拉开。沈清容皱眉嘶了一声,刚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就听少女讶然开口:“黎师姐?”

  “专心读书。”黎云书凉道。

  少女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似是明白什么,眼底闪过失落,悻悻地离开了。

  沈清容瞪着她。

  黎云书不动如山,将书卷笔墨摆好,语气严肃,“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招惹桃花,扣你半两银子。”

  沈清容暗暗朝她呲牙,被她一个眼神扫过来,立马收敛了。

  李谦来上课时,目光在沈清容身上停了好久。

  沈清容觉得尴尬,撑着脑袋别过头不看他,权当自己是空气。

  今日讲得刚好是《大学》。

  期间抽查背诵,恰抽到沈清容。他眉头一皱,极不情愿地出声,“我没……”

  黎云书:“背一个字一文钱。”

  沈清容滚瓜烂熟:“大学之道在明明德……”[2]

  学堂众人倒吸凉气,活似看到了怪物。听沈清容一口气背完全篇,李谦胡须一抖,难得点了点头。

  李谦早年是沈老爷的谋士,以往对沈清容都是恨铁不成钢,极少有称赞他的时候。沈清容见得了他的肯定,无端就有种偷偷摸摸做好事被发现的感觉,竟比听见自己的画被夸了还高兴几分。

  “这不是挺好的吗。”

  黎云书压低声,“你要真想学,莫说府试,院试都不在话下了。”

  沈清容面上轻嗤了一声,没能掩下唇角的笑。

  “少爷我这是深藏不露。”

  沈清容熬夜背书这几日,沈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有了黎云书的威胁,他只能背书上课拼命赚钱,连去茶楼花音楼的次数都少了大半。众人深觉沈少爷这是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往日认为嫁给沈清容没前途的人家,都暗戳戳地变了想法,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沈家提个亲。

  事情传遍了关州,自然也传到了程富商耳朵里。

  程富商气得差点把茶盏捏碎。

  他想起程丰还在牢中呆着,听小厮在旁边骂:“他们就是故意的!还有那个秀才,摆明了是同程家过不去。我们少爷可比沈家那位好了不止一倍,她帮了人家,反手却把咱们少爷关进了衙门里!”

  “程家努力这么久,就指望丰儿能科考出人头地。”

  程富商眸色一点点沉了,“这姑娘既然自不量力毁了程家的前途……”

  “那就别怪我们也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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