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天堂》作者:阿列夫零


2 台风眼
2 台风眼

庆祝裴雁来新官上任,周五晚上所里组织聚餐。

餐馆定的是某当红明星开的连锁火锅店,性价比不高。我和耿一直去尝过一次鲜,俩大男人只是将将填饱肚子就花了五百冒尖,但环境还不错。

我有驾照,但没买车,日常出行都是靠地铁。

李笑笑这两天被颈椎病折磨得够呛,所以我主掌了她那辆smart的方向盘。

我和她两人坐在车里。她身上的“罪爱女士”过了一整天依旧香气浓郁,后调很性感,但窜进我鼻腔里,说腻也腻。

“山儿。”她是首都本地人,儿化音很重:“裴大律师要分管哪几个组?你是老胡助理,应该有数吧?”

我斟酌道:“除了许组单独负责的知产,民商业务大概都……”

李笑笑倒吸一口气,“大半江山。老胡这是要干嘛,退休?”

我摇头,“说不准。”

以前老胡从没允许大权旁落,老何没裴雁来这么风光。

当时骂老胡独断专横的声音不是没有,但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错。否则老何这狐狸一朝山倾,鼎润伤筋动骨都是轻的。

“……不到三十岁的耶大本硕,个高腿长,那脸长得也太离谱了。裴律师是整的吧?”她托着下巴自言自语。

我眉角一抽,提醒她:“造谣侵权。”

她瞥我:“鼎润一哥的名号不保你不酸?你们男的不也都搞雄竞吗。那个裤裆比我鼓,垫的……这种。”

“什么一哥,”我嗓子卡带:“…什么雄竞。”

她长叹口气,不理会我:“啧。你说,怎么还真有裴律这样的尖儿货啊?我怎么就这么早订婚了呢?亏大发了呀。”

警报拉响,我转头看她一眼。

本硕就读于帝都知名985,鼎润刑事组副组长,靠本事一步步爬上来,年轻有为。

三十二岁的御姐,齐肩波浪卷发,穿上高跟鞋接近一米八,随手发张自拍到社交网络,姑娘们都要大叫“老公”和“姐姐娶我”。

这么个男女通吃的角色,怎么也要多玩儿几年才收心。但没想到,她相了一回亲后居然火速订了婚。这事儿当时在首都法律圈里炸起好大一片水花。多少暗恋这姐姐的单身男青年在酒吧街以泪洗面,大骂到底是哪路神仙捧走这朵带刺的蔷薇。

她前半句话我十分赞同,但听完后半句,顿时觉得身上有跳蚤在咬我似的。

我不假思索地止住她的话:“是,但人得恪守底线,别恃美犯错。”

李笑笑用一种堪称慈爱的目光看我一眼:“我就打打嘴炮,你瞎紧张什么?”

你馋别人我管不着,但事关姓裴的我必须要警觉。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我信口扯了句别的:“婚姻我不懂。但两张证就能把人捆在一起,也算爱的具象化了。”

也许是我鲜少这么矫情,李笑笑有些意外,“但结论成立需要条件——首先要有爱,其次是双方都要有契约精神。”

人没了爱真的能活吗?

至少我不能。

她话里有未尽之意,但显然不愿多谈。她猛拍我的手臂:“哎,到了。前面就剩四个车位了,快去抢!”

“……我还没瞎。”

她手劲很大,我倒吸一口气,无语之余还想问这能不能报工伤。

按先前商量好的,管理层和老胡亲信一桌,业务和市场部单开几个包房。

我开车开得快,大部队都还堵在后头。和笑笑落座之后,先扫码看起了菜单。

等到素菜荤菜主食甜品都点齐全了,她才回神儿,问,咦,我们锅底儿还没选呢吧?

我回了句,是。

“服务员,来你们这最辣的。”

她无辣不欢,往常所里聚餐也多半都是全辣锅,所以她没犹豫。

服务员:“好的,麻辣牛油锅,您看行吗?”

从前在这种场合,我一般不怎么发表意见,但是这回不同。

裴雁来不能吃辣。

这件事刻在DNA上,我忘不了。

我打断:“不好意思,换鸳鸯吧。”

李笑笑面露诧异,我干巴巴地解释:“我病刚好,医生让我吃清淡点儿。”

她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没两秒,又皱起眉:“但你上回可不是这么……”

好在她没来及追问,匆匆赶到的其他同事一窝蜂扎进了包厢,这个话题被揭了过去。

我虚虚地替自己捏了把汗。

众人落座,火锅马上进桌。

眼看着裴雁来坐到了我的正对面,在服务员落手的前一秒,我再一次发了神经:“麻烦您把清汤转到对面,谢谢。”

李笑笑莫名其妙地上下打量我,这女人像是在用那双漂亮的杏眼骂我脑子有病。

我就全当没看见。

楚主任是火锅大省来的,吃辣能力在这桌的十来口子里数一数二。清汤锅转到面前,他敲了敲桌:“怎么点了鸳鸯?不够劲啊同志们。”

老胡也摇头笑,“老楚说得对啊。都讲了是迎新节目,怎么不给裴律师来点红火的。”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没想到被裴雁来抢了先。

屋子里空调开得很足,他火气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领带也被解下来,版型很好的白色衬衫更显肩背挺阔。

袖子挽到臂弯,斯文又性感。

我盯上他漂亮的手臂线条——食色性也,我的眼睛大约和胃连在了一起,眼睛馋了,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裴雁来理了理袖口,笑了笑。他眼睛很特别,笑起来会弱化原本线条的冷感,“各位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吃辣,清汤锅留着,可以么。”

我心头一跳。

这人表面绅士实则流氓。不用问号说问句,谁敢说个不字。

楚主任一众立马表示清汤锅也不是这么难以下口,年纪大了也该养养生了云云,变脸飞快。

恭维附和声不绝。李笑笑没跟在里面浑水摸鱼,反倒突然用筷子尾巴戳我,小声又问:“你说裴老板有没有对象啊?”

“……姐,好好吃饭。”

她夹起一片辣油浸润的千页豆腐,“小面瘫,真没劲。唉,谢弈在就好了。”

谢弈也是搞刑辩的,人靠谱,但嘴太碎。刑辩这块一直是老胡的命脉,我是老胡的助理,所以和他们几个很熟悉。

不做反驳。这个问题我听了都不敢深想,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偷看裴雁来好几次,可他的目光始终投向沸腾冒泡的半锅清汤,并不落在我的身上。

酒过三巡,包厢的气氛被炒热,楚主任喝得有些上头。我猜他大概是觉得裴雁来脾气不错,所以随意了许多。

他的手指夹着燃烧的香烟,虚虚搭在裴雁来肩上,“裴律,您名字好听,雁来雁来,是怎么个典故啊?”

我喝了一口可乐,心里想的是这家伙一定不讨裴雁来喜欢。

大家的视线全集中到新来的上司身上。于是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眼睛粘上去,等他回答。

裴雁来把目光从我身上——从很多人身上扫过,他垂着眼笑了下,没什么脾气:“家里人从诗里找的,没什么深意。”

话音一落,他放下杯子,杯底碰到实木桌面,也发出一声闷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主任的手已经被不动声色地甩开。我的眼睑随他闹出的响动一颤,思绪却跑火车跑到了十一年前。

十六岁,我刚上高一。

那是冤孽的开端。

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

韦应物的这首《闻雁》在我初中时还是必背篇目,当年中考语文卷子上,古诗文默写的第三题就是这个。

我语文成绩很好,所以不会默错。

头一回见到“裴雁来”这三个字,是高一宿舍登记。

我林小山的名字就排在姓裴的上面两位,偏偏中间夹了个叫耿一直的兄弟,像是银河似的把我和他隔在了两个寝室。

说实话,最开始,我被他的名字吸引过。

雁来,雁来。我曾经想过如果我爱上一个姑娘,她一定会有这样好听的一个名字。

可这位“雁来”显然是个男人。

被某种中二的罗曼蒂克主义力量所驱使,我不得不开始好奇有关这个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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