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自重》作者:赏饭罚饿

【文案】

闻芊在扬州弹了十年的小曲儿,自诩没有名满天下也算艳压群芳。

日子原本过得平平静静,直到这天,京城来的钦差说要彻查乐坊。

坊主思来想去,决定让她出马,使劲诱惑这位大人。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刚正不阿,一丝不苟的锦衣卫大人,在感情上居然是个白痴……

“杨大人,别那么冷淡嘛,咱们可以好好谈谈呀。”

被她摁在墙上的人沉默良久:“姑娘,请自重。”

绝代名伶X锦衣卫

【貌美如花的小姐姐撩正直五好青年的故事】

[温馨提示]本文单元剧剧情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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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广陵城外多山,山不高,尽是些大小丘陵,或近或远的连绵起伏。
这个季节刚刚入秋,风还不算凉,只是卷起落叶的时候显得有些许萧瑟。

官道上,自北向南的几匹轻骑疾驰而来,踏着地面常年累月形成的车辙,一路烟尘滚滚。

骑马的皆是一色青布劲装结束的男子,身形如松,气宇轩昂。

马是好马,却也禁不住日夜奔波地折腾,眼看快到城郊,杨晋便略略放慢了速度,因他领头,身边的几人亦随其收紧缰绳。
宝驹成阵,无数马蹄落地,凌乱中的敲击声沉沉地在四周的林间回荡。

那一点异样的动静便是在此刻出现的。

叮玲玲,叮玲玲。
金属相互叩击的声响。
旋律颇有节奏,像是铃铛摇晃。

杨晋不自觉循声望去,前方的树枝上,一抹湘妃色的衣袂在风里翻飞,海浪般滚动,仔细看时,竟是有人在其中起舞,衣袖随着手臂的舞动滑落在臂弯间,白皙的腕子上露出那支挂有银铃的镯子,正叮当作响。
没有任何乐曲相伴,那人的每一个动作却紧随铃声,与之契合得天衣无缝。

等离得近些了才瞧清是个年轻女子,黑发高高束成马尾,在风中飞卷。

荒郊野岭,又日薄西山,这样一幕情景陡然出现在视线中,换做是谁都会忍不住背脊发凉,但偏偏她身姿动作有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之美,一时竟让人来不及多想。

随着人群渐近,铃声也越来越清晰,正与马蹄的节奏相合。
树干很纤细,可她舞步依然轻盈,缀着金色绣纹的裙裾拂在腿边,隐约能看见裙下白生生的足面。

马匹从树下一晃而过,带起的烟尘与疾风让树枝轻轻摇动,女子的足尖随即一点,跃然旋转。

杨晋在驶出一段距离后忽地回过头。

夕阳的余晖刚好打在枝叶间。

但那人从始至终目不斜视。

流转的光影遮住了大半张脸。

除了那双眸子,别的没能看清。

*

日头还未下山,杨晋一行在城郊附近的茶摊旁勒马歇脚,裹了油布的绣春刀搁在手边,一面落座一面叫上茶。
小二甩着巾子颠颠儿的就跑来了,倒过水,擦完桌,满面笑容地问:“几位爷要吃点甚么么?这会儿城里人多,难免上菜慢,赶路还有一阵,倒不如先垫垫肚子。”
他话说得很实在,杨晋还未放下茶杯,施百川已张口要了几盘点心,头回出任务,他是最不经饿的。

店伙忙喜滋滋的应了,回头朗声冲内厨报菜名。

没穿官服的时候,三教九流的百姓待他们会亲和很多,若放在平时,光是端盘子手都抖得像癫痫抽风。
杨晋抬眼,随口向他打听:“小二,这段时间广陵城里可有甚么逸闻轶事没有?”
店伙还在给他空杯里斟茶,闻言笑道:“能有甚么新鲜事,咱们这儿又不是北京城,天大的事也不过柴米油盐,您几位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人,听了多半也觉得没意思。”
施百川丢了几粒花生米进嘴,仍旧不死心:“难道就没发生点不一样的?比方说……命案?捉奸?谁家女人小孩走丢也行。”

伙计端着茶壶还当真思索了片刻,“命案捉奸是没有。”他笑了笑,“不过这附近闹鬼倒有些日子了。”

他神色如常,语气随意,像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似的。

“闹鬼?”

“对。”小二抬手一指,西北方向正是一片郁郁苍苍的榕树林,“就在那林子里,挺大一个的,白天看不到,晚上才会出来。”
杨晋奇道:“你见过?”
小二啊了声,“我们好几个人都见过,一听到人声,那鬼就走远了。”他耸耸肩,“不然怎么说是‘神出鬼没’呢。”

店小二提起茶壶转身进屋去了,杨晋手里还端茶杯,目光注视树林,若有所思的晃了两下。

微风掠过,传来几波遥远的沙沙声。

*

八月立秋。
广陵城的历史长到能追溯至春秋以后了,几朝更替,数南宋时最繁华,而今虽早已迁都北平,但因久不经战乱摧残,一晃眼又是锦绣成堆,海晏河清。

江南水乡盛产杨柳,一条清河从城内横贯而过,倒映出两岸碧青的草木,以及岸上彩绸高挂的雕梁画栋。
此地的勾栏瓦肆都是大江南北数一数二的,青楼妓院,歌馆乐坊,修得比大户人家还奢华雅致。

在一干秦楼楚馆中最拔高的那栋便是听雨楼,进门两边挑起的牌子,一块写“妙指徵幽契”,另一块书“繁音入杳冥”,进进出出,来往者络绎不绝。
戏台子很大,楼足有三层之高。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姓曹,留着两片小胡须,生得满脸和气,一天到晚负手在乐坊中巡视,不时嘱咐伙计添茶送水,不时让小丫头往后院跑跑腿,没事找事干。

琵琶声响,花鼓敲得欢快又轻扬,这是时新的小曲儿《明月秋霜》,出自上年的新科状元之手,在坊间很是有名。

四周一群客人推杯换盏,台上飞袂如虹,举手投足将节奏掐得分毫不差,绫纱的袖摆下间或露出的五指,蝴蝶似的翻飞。坊主眯着眼睛偏头瞧,最后忍不住一声轻叹,感慨自己老了。

就在这周遭气氛正好之时,门边迎来送往的店伙忽被人大力推开,一队身着玄青色长身罩甲的官差鱼贯而入,刹那间,肃杀之气袭面而来。
人很快将整个乐楼团团包围,不甚客气地开始呵斥赶客。
场面登时一片混乱,曹坊主立在原地惊疑不定,待看清这帮人的装束,心里一个咯噔,当即暗道不妙,忙冲着面前的锦衣卫呵腰:

“几位大人、几位大人……这是所为何事啊?”

他辨不出这几尊佛的官阶大小,但见中间那位眉目疏朗,星眸深沉幽暗,气韵不凡,便下意识朝对方作揖。

戏台的歌声已止,可跳舞之人并没停,素手抬腕,能听到清脆的银铃响。

杨晋不经意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望向曹坊主。

“锦衣卫办案,无关人等不得停留!”

曹坊主听完就是一头雾水,还得斟酌着赔笑:“大人,咱们这地方太太平平的,没出甚么案子呀?况且,即便有点鸡零狗碎之事,那不是还有衙门么,怎么好劳您大驾呢……”
众所周知,寻常百姓犯事锦衣卫是不会插手的,除非,这里头涉及的是朝廷命官。
果不其然,他话音才落,旁边那个稍显年轻的男子已踏前一步,伸手指道:“查的就是你这听雨楼!”

“数日前,锦衣卫王总旗曾来此处饮酒,结果彻夜未归,昨天却被人发现死在了城郊,死状蹊跷,惨不忍睹。你们这乐坊里的人……”说话间,他目光往旁侧上上下下一扫,冷声道,“都脱不了干系。”

死谁不好,偏偏死的还是锦衣卫,知道此事是轻易揭不过去了,坊主抬袖擦汗,“大人,我们都是良民,而且手无缚鸡之力,哪有那个胆子敢对您的人下手。”
“是与不是,查过才知道。”杨晋偏头示意左右,“挨个问。”
众人领命行动。

说完,又转目看向他,一字一顿,“就劳烦曹老板,多多配合了。”

此话很有分量。
坊主只好自认倒霉,连连称是,无奈地转过身去对一帮不明真相的乐师舞姬示意:“大家伙儿,可有谁当天见过这位王总旗的?说过甚么话,吃过甚么东西,喝过甚么水酒,事无巨细,赶紧上来告诉大人。”

乐楼里的少女们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脸熟的,常光顾的倒还罢了,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个王总旗,谁知道他几个鼻子几只眼?何况姓王的人满街跑,不见得逛乐坊还要穿官袍,万一人家是便服又不肯暴露身份,岂不是更难找?

四下里窃窃私语。

“锦衣卫是见过不少,有姓王的吗?”
“有吧……”
一旁的少女推了跟前的粉衣女孩一下,“上回不是有个王大人送你金簪子吗?人长得白嫩嫩的那个。”
“甚么呀。”粉衣少女嗔怪道,“人家明明姓刘……”

饶是官差在前,少女们也没见有多少慌乱之色,和满头冷汗的曹坊主相比,心态可见一斑。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尽管轻声细语,连成片也是海浪滔天。
锦衣卫虽行事专横,但毕竟全是大老爷们,面对这些穿红戴绿的美貌姑娘一时也颇为头疼,勉强扯着嗓子喊了几句“闭嘴”,总算开始例行盘问。

几问几答,间或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抱怨,场面居然比先前还热闹几分。

方才在戏台上跳舞的女子已下来了,正靠在雕花栏杆旁专心致志地把玩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十指纤纤,被娇艳的胭脂红衬得分外细嫩。
锦衣卫里有个年纪尚小的,瞧着还不到二十,迟疑了一会儿,握住刀压着嗓音走上去。
“你,说你呢……叫甚么名字?”

女子终于抬起头来,妆容精致的眉眼,顾盼生辉,自成风流,“我么?”
她把指间的秀发丢开,甜甜一笑。

“我叫闻芊。”

曹坊主对锦衣卫是唯恐避之不及,只盼着这群大爷们查完案子能早点离开。
然而对方却用行动证明了听雨楼的这场飞来横祸绝对不是一日两日的走走过场。上到掌柜老板,下至伙夫小厮,从上一年问到这一年,从祖宗十八代问到街坊邻里,腹中胎儿,详细得令人瞠目。
如此浩大的工程一天时间显然不够,于是锦衣卫把守,日夜巡视,乐坊迫不得已只能暂时闭楼。

就这么折腾了两天。
还未享受够微雨带来的凉爽,秋老虎便如期而至,早起时灿烂的阳光直透过纱帐,照得人无心懒睡。
闻芊打着呵欠起床梳洗,等坐在妆奁前把胭脂饼拿出来,才想起乐坊这几日不开张,难得清闲,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她想了想,仍旧摆正铜镜,画了个精致的寿阳妆,眉尾处贴上一朵月白色花钿,左右看了半晌,觉得很满意,推门出去了。

清晨的乐坊别有一番风味,露水浸过的吊脚楼散发出淡淡的木料香气,乐班唱曲的小姑娘们在屋外站着吊嗓子,院子里,戏班的女孩儿正在拉筋板腿,满眼花团锦簇,衣袂飞舞。
“反正也没客人,练来作甚么,都闭馆三天了。”
翻筋斗的玩累了,停下来冲着那边穿堂努嘴。
少女之中有人笑她:“你就懒吧,平日不用功,临时抱佛脚,难怪班主不让你上台,活该!”
另一人戏谑道:“是想她的‘柳公子’了吧?哎呀,昨晚上睡觉,迷迷糊糊念了一夜呢。”
四周笑声不断。

“要我说,你也别惦记甚么柳公子了,咱们现在抬头低头全是锦衣卫,这里面俊朗英武的可不少呢,你挑一个?”

那女孩朝地上呸了口,“谁稀罕,一群粗人,还搜姑娘家的闺房,不知羞,叫他们讨不着老婆。”

“能耐啊,有本事再大点声儿?”

女孩们嘻嘻笑笑,玩得正开心,人丛中忽然冒出个怯怯的声音:“锦衣卫这么查下去,会不会,把咱们乐坊给抄了啊?”

此话一出,周围立马安静了。
无论如何,乐坊毕竟是所有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来这里唱曲儿跳舞的大多是无家可归,父母双亡的孤儿,若是听雨楼倒了,这吃饭的碗必然难以保住。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众人立马忧郁起来,再无心玩闹。

“你们啊,真是闲不得。”楼梯上传来轻笑,继而便是一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好不容易休息几日,还整天愁眉苦脸的。”

闻芊从楼上下来,少女们纷纷围到她跟前,一迭声的叫“师姐”。
整个乐坊,除了当初创立霓裳班的白芍老板娘以外,眼下就属她资历最老,老板娘几年前奉旨入京,现在早就嫁人了,因此闻芊也算是听雨楼的顶梁柱之一。

“师姐。”方才那翻筋斗的少女唤作游月,拉着她胳膊摇了两下,“你看看那些锦衣卫,站着咱们的地方耀武扬威,明明甚么也审不出来,还要天天审,天天问,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乐坊惹了官司呢。”

“就是呀,曹掌柜不管事,再不开张,大家都快没饭吃了。”

闻芊扫了她们一眼,手指拈起胸前的青丝勾唇浅笑:“亏得你们还唱曲唱戏,话本子上那么多法子也不知道学着使么?”
众人颇为惆怅地互相对视,提醒她:“师姐,那可是锦衣卫啊,闹不好会丢小命的。”
闻芊伸手在那说话的少女脸上捏了两下,啧道:“硬的不行,你可以来软的呀,别忘了自己是干甚么吃饭的,看家本领拿出来,不愁他不中招。做大事要学会软硬兼施,把耳根子吹软了,最后再……”
她五指一收,捏成拳,关节处喀咯作响。

众人闻言咽了口唾沫,随即又满眼钦佩,一脸“师姐果然好手段”的表情。

不过崇敬归崇敬,敢不敢做是另一回事。

闻芊倒也不为难她们,摸了摸师妹们的头发,吩咐道:“好好练,记得要用早饭。”

众师妹依言点头,又继续吊嗓子的吊嗓子,翻筋斗的翻筋斗。

闻芊走到穿堂门前停下脚,回眸看了几眼,才转身往外走。
这会儿庖厨里大概已经准备好了吃食,她没急着去,例行公事地先到小偏院去看慕容海棠。
慕容海棠是乐坊的老人了,从闻芊来的时候她就一直住在小院,而今过花甲,据说年轻时也是倾国倾城的人物,现在一把年纪了,跳舞怎么样不知道,不过跳大神很有一套,兴致一起就要来上两段。

闻芊茶还没喝两口,她便沾水冲她面门一弹,郑重其事地扯淡:“芊丫头,我瞧你今日红鸾星动,印堂发红,怕是喜事将近!”
闻芊静静放下茶杯,抹了一把脸,掏出胭脂盒补妆。
“棠婆,你这句话快念三年了,在你嘴里我天天红鸾星动,怎么至今还没嫁出去?”
慕容海棠咧着一口缺牙的嘴咯咯笑:“好饭不怕晚,今天我这签保管灵……来!”她说着啪的声把闻芊眼角的花钿换成了桃花,美名其曰:

“桃花运,讨个好彩头!”

闻芊最后顶着个妖艳的妆容出了院子。

辰时的听雨楼比较热闹,因为正值饭点,早起晚起的都聚在底楼用点心,她行至楼梯口,二楼的声音便传了下来。
“大人,我就是个送茶水的,唱曲儿又轮不到我,怎么可能认识那些大人物啊。”
“除了他呢?你既然送茶送水,前些日子没发现乐坊里有甚么异样之处吗?”
“没有啊……”
回廊处站了个锦衣卫,正在盘问一个小丫头。

闻芊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甩着腰间玉坠的流苏。
这宗案子查得没完没了,她喝了碗粥,从乐坊的戏台一路逛到后园,巡逻的守卫随处可见,不难看出,这地方已经里里外外被人监视起来了,大有不找到真凶决不罢休的架势。

“王总旗……”
闻芊自言自语地低吟了两句,不经意看到拐角处满怀心事的曹坊主,四目交汇,她唇边若有似无地噙了点笑,仍甩着流苏,目不斜视地走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打蛇得拿七寸,这些锦衣卫虽大部分不是地方官,个个面生,但从服饰上的细微差别,能明显看得出哪个是官阶最高的。

银制革带,镂花,绶环银中镀金,不是副千户也是个百户了。

闻芊观察了半日,听底下人叫他“赵大哥”,于是专挑了个四下无人的好时机,整了整衣襟,狠命往手臂上一掐,愣是挤出点“梨花带雨”来,细步纤纤地迈过去。

赵青才啃完手里的油饼正在翻卷宗,冷不丁听到啜泣声,抬头便看见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哭得我见犹怜,还明显是朝他这边而来的,整个人登时一愣。
“姑……姑娘,你,没事吧?”
闻芊擦着眼泪,欲语还休:“大人,你们锦衣卫办案,咱们乐坊从来没有不配合过,这些天,您也都看见了……”
赵青一头雾水,只好跟着颔首。
“我知道各位大人平日辛苦,问甚么自然答甚么,半分不敢逾越。可大家虽卖艺为生,也不是自轻自贱之人,你们……总不能随随便便的欺负人呀。”

赵青总算咂摸出点味道来,多半是自己那帮兄弟没管住手脚,干了点甚么出格的事。
虽说都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时冲动可以理解,但人姑娘都告上门儿来了,的确有失分寸。
“姑娘受委屈了,此事是我管教不周……这样,是何人欺负你?我立刻严惩……”
话未说完,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撩人心弦。
闻芊凑近他,哭得更加伤心了,“大人,你们这些天把乐楼围得水泄不通,防贼似的,闹得我们人心惶惶。”

赵青顿觉歉疚:“办案需要,我们也是不得已,还望姑娘体谅。”

她借势问下去:“那位王总旗的案子到底怎么样呢?都三天了,大人查出甚么没有?”

赵青也未多想就道:“姑娘不必慌张,其实吧,这案子……”

瞧着有门儿,闻芊瞬间提起精神,可还没等到下文,耳畔却听得一声轻咳,有人开口打断:“赵大人,广陵知府那边已经把案宗调过来了,事不宜迟,烦请大人前去看看。”
好好的气氛忽然被人搅乱,闻芊暗自龇牙,满心不悦地转头,想瞧瞧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来者是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五官清俊,星眸蕴光,剑眉微微拧起。他人比赵青高,居高临下地望过来,那模样不像是下属,反倒更像是赵青的顶头上司。

一见是他,赵青顿觉尴尬,忙磕磕巴巴地应了,抄起手里的卷宗匆匆离开。
临行前还没忘关心一下闻芊,朝她介绍道:“姑娘,这位是杨……杨大人,你若有甚么委屈大可同他说,他能给你做主。”

“老杨,你帮帮人家……我一会儿回来。”

杨晋浅淡地笑了笑,点头算是答应了。

尽管心里在骂娘,闻芊面上仍保持着感激的神色,甚是有礼地欠身目送他。

待人走远,杨晋的目光才落在她身上,“闻姑娘,是吧?”

“既然赵青有吩咐,我不会坐视不理。”他表情淡淡的,“说说吧,锦衣卫欺负你,那这人,姓甚名谁,是何相貌,我去找他当面对质。”
闻芊察觉到此人不太好对付,笑容里渐染上些许娇媚,“大人,你们人这么多,脸上又没写字,我哪会知道姓名,这不是为难我么?”
杨晋不以为然:“不知姓名,那总该记得相貌。”
她张口就来:“我记得啊,四方脸,浓眉毛,鼻子略挺,嘴唇略厚。”

他语气轻蔑:“照你这个说法,整个广陵城我能找出数百人。”

闻芊歪头一笑:“杨大人这是不信我呀。”

“不是不信。”杨晋低头直视她,忽然渐渐凑近,“是怀疑。”

闻芊眨眨眼,顾左右而言他:“既不信,又何必坏人家的好姻缘呢,会遭雷劈的。”她说得无比真诚。

杨晋双目阴沉,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告:“我告诉你,不该招惹的人,不要去招惹;不该问的,也别多问。”
尽管听出这话里的威胁,闻芊倒也不甘示弱,看他靠那么近,反而作势抬起胳膊搭在他肩头,一脸无辜,“招惹?这其中是不是有甚么误会?莫非……杨大人是在吃醋?早说啊,我就该来找你的。”

不习惯与人有这般亲密的举动,杨晋握住她手腕欲推开,然而一触之下,他发现这女子的力道竟不小,两人一来二去在这般狭小的空间内拆了几招,谁也没占到便宜,杨晋抬掌封住她小臂,闻芊便也停下来与他对视,各自手上互相较劲。

“大人,要怜香惜玉啊。”

杨晋力道未减,似笑非笑说:“怜香惜玉是对弱女子的,姑娘只怕不算吧?”

这话可不爱听了啊。
闻芊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看着杨晋近在咫尺的眉眼忽而心生一计,抬手以两掌与他一掌拼力气。
杨晋微微颦眉,脚步迈开几寸稳住身形,就在他准备全力以赴时,闻芊冷不丁踮脚凑上来,在他脸颊处亲了一下,动作太快,竟引出“啵”的一声响。

杨晋整个人都懵住了。

被钳制住的力道骤然散开,闻芊作势抽手退出数步,等看清他此时的模样,没憋住笑出声。

“杨大人,你看你的脸!”

她伸出手指在唇边刮了几下。

杨晋黑着脸拿手背狠狠一擦,赫然是一抹淡淡的胭脂。

“……”

闻芊且退且行礼,和适才朝赵青欠身的动作不同,她抱拳拱手,笑得明媚:“多谢大人赐教,改日得空了再好好招待您。今天有事在身,就不打扰了。”
说完几步上了台阶,很快跑没了影。

杨晋皱眉,在脸上擦了半天,转目瞧见路过的几名锦衣卫冲他露出讶然的表情,便知道痕迹还在,立时没好气。

“有甚么好看的?”

几人赶紧收敛神情,强忍着笑,低声细语地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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