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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卿卿》作者:山中君

皇后亦是出自姜家,但圣宠甚为寡淡,膝下一无所出。

    太子乃宫婢所生,抱到皇后名下,养做嫡子。

    据说女人三十岁后,便是相由心生。无论皇后年轻时有多美貌,又用再多脂粉修饰,也难也掩盖她一脸的刻薄尖戾。

    她走到近前,手还未抬起,姜宛卿便往风昭然身后一闪,娇怯怯拉了拉风昭然的衣袖,“殿下,我害怕……”

    从前姜宛卿总觉得风昭然是一朵不能见风的娇花,她不顾一切也要保护他,永远张开双臂护在他的身前。

    现在姜宛卿只觉得自己蠢,宛如螳螂想保护那辆即将辗过它身上的车。

    “啪”一下脆响,那记耳光重重地甩在风昭然脸上。

    “你这孽障,竟为这么个祸水东西丢了姜家嫡女!”

    皇后面目狰狞而扭曲,“本宫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挑上你这蠢货?哪怕养条狗也比你中用些!”

    风昭然受了这一巴掌,神情倒恢复了正常,恭顺地低头道:“母后息怒。是儿臣无能,让母后失望了。”

    “你也知道自己无能!本宫不指望你有多大能耐,却没想到你连自己的下半身得了管不住!一个病秧子,臭男人的毛病却一样不少。本宫苦心为你筹谋多年,只待完婚,你的东宫之位便稳如泰山,你竟然在这种时候色迷心窍,天底下就没有你这种废物!”

    皇后愈说愈怒,抬手又是一记耳光。

    风昭然握住了皇后的手腕。

    在一旁看戏的姜宛卿:哦嚯。

    “一切全都是儿臣的错,回宫之后,母后要打要罚,儿臣甘愿领受。”

    风昭然低声道,“可这里是姜家,父皇与崔贵妃都在,若是他们知道了,崔贵妃定要添油加醋去父皇面前进谗言,于母后的声誉无益。”

    这话显然戳中了皇后的痛处。

    皇帝不喜欢皇后,私底下说皇后太瘦,太老,太凶。

    崔贵妃则独得恩宠,儿子风昭景获封庆王,在朝中支持者众,与太子分庭抗礼已久。

    “再者,儿臣虽然遇钝,也不至于自寻死路。方才儿子看过了,厢房中的香炉被人动过手脚,里面燃的是助情香料。”

    风昭然低眉垂目,神情有些伤感,“谁能在姜家动手脚,又为什么动手脚,母后英明,想必比儿臣还要明白。”

    皇后脸色白了白。

    庆王风昭景的势力越来越大,又痴恋姜元龄,若姜家真的把姜元龄嫁给他,风昭然就完了。

    她也完了。

    “胡言乱语!”皇后暴怒,“是你贪恋美色把持不住,是你毁了自己的前程也毁了我的心血,你这个牲畜,都是你!”

    那一记耳光到底还是抽了下来,风昭然另一边脸上也多了几道指印。

    宫人急步跑来,低声回禀:“娘娘,陛下和崔贵妃往这边来了。”

    皇后抬手一记耳光扇在那宫人脸上,“他们来就来了,本宫还怕了他们不成?!”

    宫人一声不敢吱,捂着脸悄悄退下。

    姜宛卿后来才知道,皇后怕他们,又恨他们,最后气全撒在宫人身上。

    皇后的视线狠狠地落在姜宛卿脸上。

    姜宛卿头皮一紧,皇后这个疯婆娘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下意识再往风昭然身后藏了藏。

    这一藏才发现自己天真,从前的习惯一时还是不能全改,总觉得他身边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殊不知恰恰相反,离他越近便越危险。

    姜宛卿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按说皇后在外面动静不小,屋子里的人不可能听不见,但始终没有人出来,只能说明屋子里的人打算让她自生自灭。

    到底是闺中弱质,还没跑几步,便给宫人抓住,押到皇后面前。

    “贱人,”皇后捏着姜宛卿的下巴,脸色沉得能滴水,“本宫就不信了,若是毁了你这张脸,下个月他们让谁来成亲。”

    宫人们押着姜宛卿走向假山,有人按住了姜宛卿的头。

    宫人的力量大极了,按着她就要向假山突出的石块上撞去。

    那是有名的太湖石,以瘦骨嶙峋为美,尖利之处宛如刀刃。

    “救命!救命啊!”

    姜宛卿拼命大叫。

    “住手!”风昭然道,“母后,您没发现吗?舅母就在屋内,可即便算您要杀人,舅母也没打算出来,因为就算是五妹妹死了,儿臣也不可能再娶龄儿。”

    他压低一点声音,“父皇就要过来了,儿臣的前途已经难保,母后的凤位千万不能有闪失。”

    皇后脸色难看至极,但终究还是挥了挥手。

    姜宛卿被松开,她的脑袋距离那块石头不过一寸。

    刚刚站稳,便听到一道清楚的笑声:“人都在这儿呢?要真是热闹。”

    皇帝和崔贵妃来了。

    崔贵妃和皇后截然相反,她只比皇后小两岁,但有雨露滋润,肌肤仍如少女般娇嫩,体态丰腴,肤白胜雪,乌发丰盈,最最适合作华丽打扮,哪怕把发髻上插上七宝树灯都合衬。

    此时她伴着皇帝走来,向姜宛卿招招手:“快过来让我瞧瞧,是什么样的美人胚子,能让太子殿下心动。”

    姜宛卿上前见礼,感觉到皇帝和崔贵妃的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

    皇帝身上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隐含一种泛涩的甜腻,像黑暗中腐烂的花朵。

    姜宛卿上一世近距离闻过这种气味,到现在还想作呕。

    皇帝的视线像某种软体的虫子,所过之处,留下粘腻的痕迹。

    “哎呀,难怪难怪,我一直都说,姜家这些女儿里头,就算五姑娘最最动人。”贵妃娇笑道,“这幸好是许给了太子,不然啊,这等美色早晚要召入宫中服侍陛下。”

    皇帝在崔贵妃脸上拧了一把:“胡闹,这是朕的外甥女,又要当朕的儿媳妇,再乱说,朕回去拧的可就不止你的嘴。”

    崔贵妃撒起娇来:“哎呀陛下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姐姐还在呢。”

    说着向皇后笑道,“还没有恭喜姐姐,得了如此可人的媳妇,妹妹真是羡慕得紧,要是我家景儿什么时候能有此艳福就好了。”

    皇后气得脸都青了,嘴角抽动两下,方挤出一句:“妹妹喜欢,让给妹妹就是。”

    崔贵妃连连笑道:“这可怎么成?五姑娘和太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事儿可是人人都知道了。太子这般喜欢五姑娘,光天化日都捺耐不住,景儿身为弟弟,怎么能夺兄长所爱呢?”

    皇后在嘴皮子上就没有赢过崔贵妃一次。上一世姜宛卿因想着皇后好歹是风昭然这边的人,帮着皇后怼过崔贵妃几次,崔贵妃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此时姜宛卿再不会犯那个大傻了,她轻轻跺了跺脚,拉了拉崔贵妃的衣袖,满面娇羞地道:“娘娘,别这么说,羞死人了……”

    崔贵妃拉着姜宛卿的手大笑:“好孩子,怕什么?圣人都说食色性也,道家还讲究采补之道呢,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把持不住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你生得这么个模样,我若是个男人,我也不一定忍得住。”

    皇帝重色/欲,以道家采补之法修行,宫里的国师多得能连成串。

    皇后与崔贵妃就在这件事上分出了高下——皇后反对皇帝修习此道,而崔贵妃则不单赞成,还广选美人,为皇帝充实后宫。

    皇帝和崔贵妃主要听闻姜元龄晕倒,特地过来探望的。

    崔贵妃拉着姜宛卿的手闲聊了几句,便同皇帝进去,还向皇后笑道:“姐姐要不要一起来?姐姐也是姜家嫡女,宽慰起龄儿来,想必比我们管用得多。”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眉眼都变了,风昭然上前一步,挡在皇后面前,躬身向皇帝道:“是儿臣不孝,令母后烦忧,儿臣先送母后回去歇息。”

    皇帝点头:“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也要知道进退,你马上就要和五姑娘成亲了,以后这间院子你还是少走动一些的好。”

    风昭然垂下眼睛,神情凄然:“父皇教训得是,儿臣已无颜再见龄儿了。”

    他扶着皇后离去,背影有几分萧索。

    许多时候,姜宛卿都觉得风昭然身上根本没有人类应有的感情,但每当遇到姜元龄,姜宛卿就不得不更正自己——他还是有的。

    上一世她为他望向姜元龄的每一个眼神而黯然神伤,此时隔着一层死亡,那些痛苦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简直巴不得让他们二人立刻洞房花烛白头偕老,然后就没她什么事了。

    姜宛卿的院子不如姜元龄的大,侍候的人也不如姜元龄的多,不过一个大丫环,两个小丫环,再加两名管事嬷嬷,几名粗使婆子。

    结香率先迎上来,担忧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今日就不该跟林娘子出去采买,不然姑娘也不会……”

    苏嬷嬷更是一头跪倒:“不,是老奴的错,老奴什么时候闹肚子不好,偏偏要那个紧要的时候闹。姑娘本就醉了酒,老奴实不该留姑娘一个人!”

    说着便磕头。

    姜宛卿没说话,走到里间坐下。

    闹了这半日,腿酸得很,头发也被皇后的宫人弄乱了,一身衣裳皱巴巴,姜宛卿觉得自己像一颗被晒干了的咸菜。

    两名小丫环皆不过十岁,还懵懵懂懂地不知该喜该忧。

    因为夫人刚刚命人往院子里送来了好几箱衣裳并首饰,送东西的人满口都是恭喜。

    另一位嬷嬷姓柳,上前给姜宛卿斟了杯茶,笑道:“依老奴看,这叫天作之合。这是老天爷要让姑娘当太子妃,所以才这么巧让姑娘一个人走错了屋子。再说,太子殿下又不是头一回来咱们家,那神仙似的品格儿,等闲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这回竟没把持住,可见素日里就暗暗喜欢姑娘……”

    柳嬷嬷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姜宛卿直勾勾地看着她。

    姜宛卿生得美,是那种脂粉不施依然是浓墨重彩的华艳,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那光彩能刺痛眼睛。

    性子却很是柔顺,平时话不多,面人儿似的,好像谁都能来搓揉两下,对两位嬷嬷也颇为敬重,有事差谴的时候总要先给打赏。

    但此时姜宛卿的眸子却黑沉无边,眼神像幽冷的刀子,能直接扎进人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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