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深井冰》作者:青木源

文案

贺霖穿越了,一朝回到解放前,怀朔镇的草原上,前面是柔然人喊打喊杀,后面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那叫一个潸然泪下。

一个小屁孩对她说,“你没嫁妆,我以后娶你”然后这货就长成了一只深井冰。

贺霖表示,还是去撞撞树,看能不能穿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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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怀朔镇的春日,其实是带着尘沙的。连绵不断的草原上,稀稀拉拉见着有牧民挥扬着手里的牧鞭驱赶着羊群。怀朔镇前面便是柔然,里面也是鲜卑人汉人匈奴人杂居,牧人一边驱赶着羊群,悠悠扬扬的敕勒歌从牧民的口里唱了出来。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牧人高亢的歌声在蓝天白云下响起,羊群咩咩直叫唤。

羊群不远处一个小姑娘顶着草原上并不温柔的阳光,伸手将草上压着的一坨马粪捡起来丢到身后的篓子里去。她干了已经有一会了,她俯下身,额上的汗珠便顺着额头滑落下来,滴在眼睛上。

眼球立即一阵灼痛。

贺霖停下捡拾马粪的动作,用勉强还算干净的手背擦拭一下眼睛。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哈哈哈哈——”一名黄发高鼻深目的高车人也在马上跟着大唱,粗犷豪迈的歌声在草原上和着咩咩的羊叫,格外有草原的游牧风情。

怀朔镇原本被设定下来,就是为了对付北方的茹茹,后来先帝实行汉化改革,这怀朔镇倒是因为天高皇帝远,成了最有游牧特色的地方了。贺霖听她兄兄(父亲)说,现在洛阳的那些鲜卑贵族们已经和南朝的汉人没有任何区别了,喝那用树叶泡出来的水汤,也不再吃奶酪,面上傅粉,妖里妖气和妇人没有任何区别。

贺霖兄兄贺内干说的是眉飞色舞,充分表达了自己对洛阳那群伪娘的鄙视,贺霖抱着膝盖在一旁听着,很想告诉兄兄,那些贵族喝的是茶,不是树叶汤,他们家一年说不定都喝不到几回的。不过这会她兄兄伙同她的姨爹跟着一个叫什么的头领跑到洛阳,找毒死皇帝的皇太后算账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娜古!”那马上的高车人望见贺霖,很是热情的打招呼。

忘了说,贺霖一朝穿越,成了个鲜卑人,她这辈子也姓贺,不过是改革的时候被强行给扭成了汉姓,她家原来是姓贺兰,是被丢到这里风吹日晒,打茹茹的鲜卑人。

娜古便是她的鲜卑名。

“你好!”贺霖反射条件之下,直接从嘴里冒出一句现代汉语出来。
马上的高车人疑惑的睁大了眼,用鲜卑语说道,“娜古,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什么,比卢阿叔。”贺霖说道,面上扬起笑容。

“你在捡马粪吗?”比卢问着眼前这个小姑娘。
“是的,”贺霖答道,在怀朔镇上生活,是不能够得罪人的,尤其她家还没个男人。

“那边,你看到那里有条小河了吗?”比卢伸出手臂,手里的马鞭指着那边的小河,河岸旁边,围着不少的马匹正在喝水。

“见着了。”贺霖答道。

“待会你去哪里捡了来,多的是。”说着,比卢又瞧了瞧贺霖的小身板,“待会我送你回去。”

贺霖听了立刻就喜笑颜开,“谢谢阿叔!”

“你兄兄好歹也陪过我喝酒几回,”比卢说道,“对了,你家家(母亲)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托福,家家挺好。”贺霖答道。

“你家家是汉人,以前又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怕也耐受不了这里的天气。你多照顾她。”比卢说道,说着又有些惋惜,“当年你兄兄那个混帐的,直接下手为强,将你家家抢了过来……”

贺霖笑笑,背着篓子就去那条河边,去捡马粪。比卢说的没错,一路上收获还挺多。比卢拎小鸡一样的把贺霖拎到马背上,马粪篓子就在后面挂着。

比卢双腿一夹马腹,就朝那边镇内驶去。

“你家家当年可是一个难得的美人!”比卢笑道,“你兄兄太可恶了!”

到了屋门前的时候,简陋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男孩来,他抬头望着马背上的贺霖,乌黑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憷。

比卢勒住马,抱贺霖下来,而且将装着马粪的筐子,也一并提了进去。

里面走出一个妇人来,她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粗布衣裳,但是十分整洁,和那些灰头土面的妇人完全不一样。

“阿崔。”比卢望见女子笑了,“我路上遇见娜古,送她回来了。”

崔氏垂下眼眸,行礼道,“多谢。”

比卢顿时就有些手脚无措,他想起些事来,转身在马背上拿了一只皮袋子,交给那个小男孩,“阿惠儿,这个你拿着。”
说完,也不等崔氏说话,直接上了马背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

贺霖望着崔氏,“家家。”

崔氏望着女儿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屋里。

贺霖望着一旁的男孩,男孩是她姑姑的孩子,鲜卑名叫做阿惠儿,父亲是汉人姓李,祖上也曾是士族,不过得罪了人,全家被发配到这里,这么几十年下来也和鲜卑人多大区别了。
阿惠儿的父亲认不得多少字,但是人却长得十分的好看,玉面白牙,愣是让当时还是怀朔镇富户女儿的贺昭一见钟情,宁愿倒贴都要嫁给这个守城门的小兵。

成婚后,这对小夫妻过的还是不错,很快就生了长子。不过李诨大字不认得几个,崔氏当时受了李诨的请托,给长子起了个名叫做李桓。
“双植谓之桓。桓宫室之象,所以安其上也。”当时崔氏是这么解释这个桓字的。

一群老大粗睁着眼听不明白,不过统统都很捧场,连夸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其实说起来,崔氏也可怜,她原本是士族的女儿,在一次出行里,不小心被贺内干瞧见了,于是就被抢了过来,在草地里被迫野合。事后,贺内干满心欢喜的带着崔氏去见崔家族人。

胡人没有汉人那么多讲究,什么礼法,看对眼了抢过来,成了事,就是抢过来的也是妻子。
可是士族不这样啊,顿时就不认这个女儿,还叫人将贺内干和崔氏给轰了出来。

崔氏没了父母家族的庇佑,贺内干就干脆把她带到了怀朔镇,和父亲说了一下,照着鲜卑人的习俗举行了婚礼之后,便成了贺家的新妇了。

当年崔氏到怀朔镇的时候,曾经引起一阵轰动,因为崔氏貌美不说,进退有礼,气质超然之外,持家也有独特的地方,这让贺内干越发觉得得了宝。

不过贺霖觉得,崔氏的内心里其实还是藏着一股怨恨的。

“阿霖。”贺霖一进门,就听见崔氏用汉语对她说道。

崔氏在自家人面前从来不说一句鲜卑语,一句都不,就是对着贺内干都是说汉语,也从来不唤家中孩子的鲜卑名。

“家家。”贺霖也用汉语说道。

“舅母。”李桓提着那只皮袋子走了进来,“里面是羊肉干。”

“嗯。”崔氏应了一声,“待会就在阿舅家用朝食,用完之后,舅母教你写字。这里的肉干你拿回去一半给你家家。”

李桓垂下头,他面上似有难色,“舅母,待会我要回去帮我家家捡柴。”

在怀朔镇,小孩子们不是娇宠的对象,而是一个个的劳动力。李桓是长子,家里没有男人,贺昭一个人忙不过来,只有李桓顶上了。

崔氏笑道,“好,那就在阿舅家用朝食好了。”

崔氏用语文雅,和李桓说话,也是放慢了语速。李桓打学话开始,说的就是鲜卑语,说起汉语来还有反应不过来。

她收拾了一下去做饭,她做的饭食都要比其他家要好些,李桓狼吞虎咽,吃了个底朝天,而且还把碗给舔干净了!
贺霖比李桓好不了多少,她此时也是埋头苦吃,只不过是在崔氏的眼睛下,不敢那么放肆,一口一口的吞咽着。

吃完饭,李桓将碗箸提了拿去洗,洗干净之后回来放好,将一半的羊肉干放在他自己的篓子里,“舅母,我走了。”

“嗯。”崔氏应道,“路上小心。”

“姊姊,我走了。”李桓看向贺霖,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乌黑的眼眸眨也不眨。似乎在等什么。

贺霖没办法,从兜里倒出路上采摘的桑葚,走过去放在他手里。

“谢谢姊姊。”他笑起来,眉眼都成了月牙儿。

“不用谢!”贺霖差点被气个倒昂。

他笑着看她,转过身走出去了。

“阿霖,”崔氏在她身后道,“待会你学字。”

崔氏跪坐在席上,她的姿势一丝不苟,看着女儿。

贺霖垂首“唯唯。”鲜卑人不会这么说,自然也是崔氏教的,她向来不准家里人在家中说鲜卑话,就是幼子在外头学了鲜卑语在她面前说,少不了要吃她一顿木条。
而贺内干向来顺着她,甚至还大舌头的学着说汉话。家里算下来,说汉语说的最好的,还是贺霖。

听着女儿流利的汉语,崔氏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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