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茶》作者：铁扇公子
第6章
晏随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首先提议的蒋子昂都愣住了，因为他没想到晏随居然会这样轻易地答应。
不远处的黎书嘉此刻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喂，待会儿你不是还要和我一起去夏老师那里吗？”
听见对方这话，晏随连头也没回，只是云淡风轻道：“再说吧。”
说完他便径直走到单茶面前，低头看着她，嗓音低沉慵懒：
“能自己走吗？”
单茶和少年之间只有咫尺之隔，她的视线低垂，印入眼帘的正是少年脚上穿着的黑色球鞋和校服裤管下的瘦削脚踝。
单茶的心再次“砰砰”跳了起来。
其实刚才蒋子昂说要送她的时候，她是想要拒绝的。
可等晏随说这话时，拒绝的话却怎么也没法从她口中说出来了。
单茶也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可是……她的身体就好像是生出了独立意志，本能地期待着和面前的少年有更多的接触。
单茶仰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他的个头很高，从单茶这个角度看去，能看见少年棱角分明的下巴和瘦削的喉结。
秦时玉也搀着单茶的胳膊，说：“还是我和小灵扶你一起去医务室吧。”
彭小灵一愣，“你不去和老师请假了吗？”
秦时玉说：“我看单茶伤得好像有点重，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晚点回教室应该不要紧，和老师解释清楚应该就好。”
晏随站在原地，盯着单茶看了数秒，然后突然道：“眼镜都碎了，摘下来吧。”
单茶抿了抿唇，下意识伸手扶住了脸上的眼镜。
她已经习惯了有眼镜和口罩遮着。
这样她脸上的红疹不容易被看出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生红疹的原因不会被人发现。
只是单茶一时间也想不出自己仍要戴着已经碎了的眼镜的理由，因此只能干巴巴道：“……不要。”
晏随：“……”
一旁的秦时玉见状，赶紧帮单茶解释道：“是这样的，她对太阳光过敏，你别让她摘眼镜了。”
听见这话，晏随一时间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勾了勾唇角，然后道：“走吧。”
***
到了医务室，看见单茶还戴着那副已经碎了的眼镜时，老校医的脸板起来：“胡闹！赶紧把眼镜摘下来！”
单茶看一眼陪她来医务室的三人，有些不自在，依旧犹豫着要不要摘眼镜。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她的心中所想，一旁的秦时玉对晏随道：
“晏同学，人已经送到医务室了，有小灵在这看着就行。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楼下给单茶买点吃的吧。”
其实晏随一路上从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
此刻他脸上依旧是惯常那副冷冰冰的神情，只是在看向单茶的时候，他的唇角迅速地勾了一下。
未几，他一言不发地朝着诊室外面走去。
秦时玉看向单茶，笑着道：“知道你怕羞，我在外面守着，不让别人进来。”
说完便也出去了。
直到诊室里只有校医和彭小灵，单茶才将脸上的眼镜摘了下来。
彭小灵还不明所以，可是老校医看见单茶上半张脸上的点点红疹后，瞬间便明白了小姑娘刚才遮遮掩掩的态度。
这些红疹，明显就是服用免疫抑制药物的后遗症。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小姑娘应该是做了器.官.移.植手术，所以才需要吃这些药。
老校医一边给单茶消毒伤口，一边问：“同学都不知道？”
单茶一愣，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老校医“哼”了一声，总算是明白了，小姑娘刚才为什么那么不愿意在同学面前摘下眼镜。
“你们这些小朋友，别天天想些有的没的。眼镜都破了你还敢戴着，玻璃渣要是进眼睛了，到时候瞎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单茶很羞愧地垂下目光。
而一旁的彭小灵，虽然没有听懂之前校医和单茶之间的哑谜，但她也完全没有深究的兴趣。
因为，她突然发现……
单茶的眼睛好漂亮啊！
也许是因为之前单茶的眼睛一直都藏在那副硕大的眼镜背后，也许是因为她并没有仔细打量过单茶。
直到此刻，彭小灵才发现，单茶的眼睛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那双杏眼又大又圆，也许是因为伤口的疼痛，单茶微微忍着泪，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此刻湿漉漉的，活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鹿，看着格外惹人怜爱。
直到老校医帮单茶清理好了伤口，彭小灵还愣愣地盯着单茶的脸没回过神来。
单茶以为是自己脸上的红疹吓着她了。
她抿了抿唇，然后轻声解释道：“小灵，你别怕，不会传染的。”
其实彭小灵全程就只顾着看她的眼睛去了，根本就没注意到单茶脸上的那些红疹。
这会儿她回过神来，喃喃道：“我终于知道那个祖宗为什么愿意送你来校医室了。”
估计是刚才在篮球场旁，晏随就发现了单茶长得这么漂亮吧？
不然以他的祖宗性子，怎么可能有耐心陪一个女生来医务室？
更何况单茶根本就不是他撞的。
彭小灵越想便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等到两个女孩子出了医务室，她又想起来：“哦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在校门口遇见的时候，他就帮你怼了黎书嘉的洗脚婢……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你长得这么漂亮？！”
小灵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单茶愣是没跟上她的思路，因此满脸通红地憋了半天，只能结结巴巴地反驳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我长得才不好看，你别笑话我了。”
看着单茶那双漆黑透亮的眸子，彭小灵觉得，自己情愿相信班上学婊说自己考前没复习，也不能相信单茶说自己不漂亮的鬼话！
彭小灵越想便越觉得奇怪，“喂，你天天戴着口罩，不会是因为怕别人发现你是个大美女吧！”
不过话一说出口，彭小灵也觉得这个猜测太荒唐了。
长得好看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呀？
单茶一时间欲哭无泪。
并不能向她解释自己遮脸的真实原因，单茶想了想，只得掀起额前的刘海，给彭小灵看。
彭小灵凑近一看，有些惊讶。
因为没有了刘海的遮挡，单茶露出来的半张脸上的红疹就更多更明显了。
想到自己脸上和身上因为吃药而长出来的这些红疹，单茶是真的有些想哭了。
“我真的不好看，你别再拿我寻开心啦。”
单茶发誓，自己现在的这张脸，真的和漂亮没半点关系。
见面前女孩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此刻盈满了眼泪，俨然是副快要急哭了的模样，彭小灵赶紧道：“好啦好啦，我相信你。”
看着单茶脸上的红疹，彭小灵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口罩下的脸也长了红疹的话，那……的确是不如黎书嘉好看。
想到这里，彭小灵不禁有些挫败。
她本来也不讨厌黎书嘉的，可是那天听见黎书嘉的洗脚婢们为了拍她的马屁，那样贬低其他普通女生，彭小灵便觉得很生气。
虽然是粉丝行为，但她就是忍不住要上升偶像！
刚才看见单茶长了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想到这回总算是可以搓搓黎书嘉和她的洗脚婢们的锐气了，彭小灵可高兴坏了。
毕竟她的好朋友比黎书嘉漂亮，那四舍五入就等于她也比黎书嘉漂亮啦！
……所以此刻在意识到单茶满脸的红疹后，彭小灵便不由得加倍失望。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单茶这个好朋友。
她伸手拨了拨单茶脑门前的刘海，好奇道：“是因为晒太阳才长的红疹吗？”
单茶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一点儿也不想骗自己的好朋友，可为了姐姐，她却不得不。
所幸彭小灵并没有再深究，只是若有所思道：“要是这些疹子消了，你肯定比黎书嘉更漂亮吧？”
单茶一愣，没想到话题居然又转回到这上面了。
她简直是哭笑不得：“你……为什么老拿我和她比呀？”
如果被其他同学听见这些话，肯定要笑话她不自量力吧。
“咦？”彭小灵疑惑道，“你们俩不是情敌关系吗？”
单茶一愣，等反应过来后，脸颊瞬间胀得通红，结巴道：“你、你别乱说！”
彭小灵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当下便凉凉道：“拜托，你刚才偷看晏随，大家都看见了好吗？”
单茶欲哭无泪：“……”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看那个少年看得出神，是因为想到了在省实验的姐姐；而每次见到他莫名紧张心跳，更是不知道为什么。
彭小灵想了想，然后认真道：“不过我觉得，那个祖宗……好像喜欢你。”
毕竟他为了单茶，都怼黎书嘉两次了。
听彭小灵提到校花的名字，单茶便忍不住有些心虚。
她斟酌了好久，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是偷看他了。不过……不过我真的没有想破坏他和他女朋友。”
“啊？”彭小灵很惊讶，“什么啦！谁说黎书嘉是他女朋友了？”
彭小灵简直要被单茶的脑回路气死，“难道你以为我刚才说那么多是想提醒你不要当小三吗？我的意思是，他好像对你也有意思，所以……喜欢的话就赶紧上啊！”
***
与此同时，晏随和秦时玉也一路走到了校医院外面的自动贩卖机前。
秦时玉看了晏随一眼，然后轻声道：“要不要给单茶买一杯热奶茶？”
晏随没看她，只是漫不经心道：“随便。”
秦时玉声音温柔的解释道：“我觉得，喝一杯热奶茶会舒服点，而且甜食也能让心情变好。”
听见这话，晏随终于短促地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这么关心同学。”
秦时玉不傻，自然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嘲讽意味。
她定定心神，然后开口问：“晏同学，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过晏随并没有回答。
他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在这样缓缓流逝的一分一秒的沉默间，秦时玉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几个巴掌一样。
下一秒，晏随蓦地开口道：“真的是日光过敏？”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秦时玉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单茶。
刚才被他那样讽刺，秦时玉本可以一走了之。
可望着少年硬挺的轮廓和线条分明的侧脸，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开口：“你……想问什么？”
晏随漫不经心地按着手里的打火机，懒洋洋地开口道：“我怎么觉得不像。”
“我想知道，”他看向秦时玉，勾了勾唇角，“她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口罩。”
秦时玉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他并不相信单茶戴口罩是因为日光过敏。
所以他想知道，单茶戴口罩的真正原因。
秦时玉咬了咬唇，然后轻声道：“你为什么要怀疑我的朋友？”
“朋友？”听见这个词，晏随唇角的嘲讽越发明显。
“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你现在不是在医务室里陪你的朋友，而是千方百计和我待在一起？”
晏随当然不是傻子。
见多了扑上来的莺莺燕燕，对于秦时玉这种段位不高的，晏随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小心思。
从刚才到现在，她找了无数的理由和借口和自己独处，却把受伤的同学抛在脑后。
他只不过是懒得戳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