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翠接荒城》作者:大脸大面

周六,陈织愉和苏芊一开始是去逛街的,后来苏芊忽然说起了摩天轮,她说:“新加坡建了一个亚洲最大的摩天轮。”这是零七年十一月,北京朝阳公园的摩天轮还没建成,飞行者数一数二。
陈织愉就说去看。毕竟摩天轮这种东西,很多女孩都有情结,和旋转木马一样,转啊转,和命运一样转啊转,充满了梦幻和奇遇。
于是就这么说着,两个人就决定去看摩天轮了,坐地铁绿号线,市政厅那一站下。信心满满。他们说摩天轮在市中心。
出了市政厅的地铁站,沿路走下去可以看到新加坡国家图书馆,两人边走边说,从出了地铁口就看到了高耸的摩天轮,两人坚信能走到。
于是这一天,两个人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走了大半个新加坡,从市政厅走过大榴莲,走到鱼尾狮公园,摩天轮越来越近,却怎么也走不到。足足绕走了一站地铁的路程。
鱼尾狮公园就在新加坡河边,河面开阔,在炎热的下午,难得有几许凉风吹来。
但陈织愉和苏芊深深觉得,那凉风是错觉,她们一定走路走傻了,这天热的像要谋杀,她们来自云南四季如春,真的要窒息了。苏芊觉得她又要水土不服了。
“为什么我们要走路过来?摩天轮为什么看着近却这么远?”陈织愉望着摩天轮感觉腿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哪个鬼跟我说离City Hall很近的?”苏芊则咬牙切齿。
而更悲剧的是,眼见两人终于要走到了,她们隔得远远就发现摩天轮,还没有彻底完工,根本还没开放。零七年十月份,摩天轮的最后一个座舱安装完成了,但它还没有对外开放。
两个天真少女终于停住了追随摩天轮的脚步,互相望望,被自己的行为逗笑了,一场空,却谁也不气恼。
两人走回了鱼尾狮公园,在公园里买了冰激凌吃。四方形的冰激凌,各种口味,用饼干或者面包片一夹,握在手里吃,冰激凌在手心慢慢从硬到软,每一口都不太一样,吃在嘴里又脆又软绵,两个人吃的好幸福。
“我第一次做这么愚蠢的事。”陈织愉哈哈笑说道。
“别说了,我也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苏芊对自己直摇头笑说道。
“不过我们也算来看过鱼尾狮了。”陈织愉说道。
吃完冰激凌,两个人也看完了鱼尾狮,陈织愉发现苏芊和她一样,不爱凑热闹,什么流连风景点,地标面前拍照的事情都不爱做,她们都觉得看在眼睛里记在心里就足够。陈织愉后来知道她们当时这叫年轻的底气,坚信自己不会忘。
傍晚,陈织愉和苏芊吃完饭一起回了家,一个四楼一个二楼各自回家。
吴玥今天也回来了,陈织愉有点意外,因为她最近总在约会培养感情,回来这么早还是第一次。
陈织愉正要问吴玥什么情况,就见吴玥听到她进门的响动,先回过头笑和她说道:“你回来了,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陈织愉搁下包,拖过椅子就坐到吴玥跟前问道。
“我和黄健交往了。”吴玥笑说道。
“真的吗?”陈织愉惊喜问道。
“是的撒。”吴玥的眼睛弯弯。
“真好。”陈织愉说道。
“哎呦,好什么,我还是会觉得他不好看。”吴玥这么说,笑还是管自己笑。
“是有多难看?改天让我看看。”陈织愉说道。
“也不是难看,就是很一般。”吴玥笑说道。
“对你好不就好了吗?”陈织愉像刀切菜一样简单说道。
吴玥还是笑,最后她握着陈织愉的手腕摇了摇,说道:“你也快点找个男朋友呀。”
“我已经被交往过好几次了,眼下还不知道被谁交往着。”陈织愉无力吐槽自己的经历,翻了翻白眼笑道。
吴玥笑捏了她一把,看得出她还是觉得幸福高兴的。

周一,陈织愉见到屈衷和方义甲第一件事就是问博物馆好玩不好玩。
方义甲挑刺说道:“博物馆哪里是玩的。”
“那好看不好看?”陈织愉又问道。
“好看,值得去一次。”这次回答的是屈衷。
“真的吗?”陈织愉确认道。
“我给你看些资料。”屈衷说着把他的书包放在腿上,拉开小包,抽出了一叠博物馆的宣传手册递给陈织愉,接着道,“我给你拿了些资料,你可以去了解。”
陈织愉一怔,她一直觉得这些手册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不想屈衷把它们当宝贝。
“上面都是浓缩的精华,你可以读一读。”屈衷说道。
陈织愉应了声,却还是不知道该拿这些手册怎么办。陈织愉是在多年以后,有一次偶然机会自己制作过一次宣传手册之后,她才了解到屈衷当时这么看重一份宣传手册,完全是对他人工作的肯定和尊重。小小的手册,精确到字数,却要有无限的内容,每一个字句,的确都要很用心。
又过了两周平淡无奇之后,林灵回来了,陈织愉在走廊上碰到她,没认出她,因为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发型到穿着打扮。
之前的林灵和陈织愉差不多,马尾,短袖,牛仔裤,布鞋,学生的样子。现在的林灵,长发飘飘,短裙热裤,高跟鞋,十七岁的身躯里硬塞进了二十七岁的思想,那天她还画了一个大眼妆。
班级里传说林灵恋爱了,这次她是和她国内的男朋友一起来了新加坡,男朋友在另一所学校读预科,两个年轻人。
林灵变活泼了,每天笑嘻嘻,陈织愉仿佛能看到她小鹿似的心砰砰地乱跳。陈织愉觉得她这个样子看上去很眼熟,让陈织愉想起了她高中时期的一个女同学,名字叫文佳。
文佳这个女同学学习成绩好,人长得清纯漂亮,性格天真,男生女生都喜欢她,她总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和大家打成一片。
后来陈织愉他们班转来了一个插班生,男生,名字叫周企均,白俊斯文,沉稳幽默,似乎和其他男生很不一样。文佳就变得不一样了。以前课间她会到教室后面和同学说笑,后来过去就是红着脸笑,看别人玩闹,一声不吭。再后来陈织愉经常会看到文佳骑车绕远路,那么不凑巧地就和周企均同路,一路骑车却又不和周企均说一句话,她还和他去一家小店吃饭,去同一间文具店买文具。
这些事为什么陈织愉都知道,因为她和周企均原来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一个在五栋,一个在八栋,同班之后才知道。她经常会碰到周企均,和他同路,而她以前从来没有和文佳同路过,直到周企均出现。
有一次,陈织愉看到两人终于讲话了,站在马路边,文佳带着笑意,脸颊红扑扑的,就像树上的红苹果。陈织愉当时觉得文佳好美,美在好勇敢。那一年是高三的秋天,他们对生活和未来的向往也入了秋,会成熟,也会入冬,谁也不敢贸然妄动,在学海里逆水行舟。所以文佳在那时的举动,看在陈织愉眼里简直是另一种存在,在学业中平添了瑰色,陈织愉是因此莫名欣赏喜欢文佳这个女孩的。
只可惜,陈织愉当时到后来和文佳或是周企均都算不上特别相熟的朋友,便对后来两人毕业后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陈织愉猜想,周企均最终会接受文佳吧,或许那天两人就是在做一个约定。在陈织愉的印象里,周企均是个很有思想和规划的人,陈织愉从他的眼神和神态里就莫名能感觉到他的思想高度是和当时的他们不一样的。而文佳能慧眼识英雄,他必然对她也会相惜的。陈织愉就是这么想的。
陈织愉想完这一圈其实有点想偏了,她看着林灵其实想感触的就是爱能改变一个人。
林灵回来之后,她把座位搬来了和陈织愉一起坐,原因是她在班级里认识最多的好像就是陈织愉了。而且上一次作业,陈织愉还是算上了林灵的那一部分,她也得到了分数。
于是,由于林灵的到来,陈织愉很快成了耳听八方的人,她不生产八卦,她成了八卦的搬运工,每一天回去都能有些什么和吴玥或者苏芊讲。
零七年,新加坡政府不允许持私立学校学生签证的学生打工,陈织愉觉得那是法律就应该遵守。可林灵来告诉她了另一种可能,林灵有天偷偷的,小声地陈织愉说了一件事:“我们宿舍有个Carrie,每天晚上出去卖啤酒,一个月赚了六百新币。”
“啊?她不怕被抓吗?”陈织愉也小声地惊讶,问道,“她很缺钱吗?”
“有点,她每个月都要去乌节路买东西。”林灵说道。
乌节路,新加坡奢侈品聚集地,全世界十大女人街之一,陈织愉来新加坡这么久还没去观光过,但她一听就明白了,但也不明白了。
“没钱就不要买奢侈品就是了。”陈织愉说道。
“但她朋友都背LV和Chanel。”林灵说道。
陈织愉对奢侈品不了解,她不曾拥有过,也不知道魅力所在,无法猜测那究竟是有多华美能让女人不断疯狂。陈织愉同意一个说法也不赞成一个说法,人们说女人天生爱美丽,她同意;但她不认同过度使用这句话,从而驱使着女人去虚荣,那是侮辱了女人天生的温柔和对美的感知。
有点茫然不解于别人有自己也得有的逻辑,陈织愉半晌憋出一句话道:“那她同学考试得A,她也得A吗?”
“那怎么一样?”林灵惊讶道。
“怎么不一样?”陈织愉反问道。
林灵就不再理陈织愉,她觉得她不懂。
陈织愉回去,把这事偷偷地,轻轻地告诉了吴玥,吴玥一听就说道:“Carrie啊,我认识,酒店管理专业课A班的,本来比我们高一届,留了一级,我昨天刚听说她在一个Food Centre做啤酒小姐。他们都在说她胆子太大了。”
“大家都知道了,她还敢继续工作?”陈织愉说道。
“她很省的,听说一天基本只吃一顿正餐,买条牛仔裤要一千多块钱。”吴玥说道。
“人民币?”陈织愉问道。
“哎呦,我肯定说的是新币啊。”吴玥笑了,说道。
陈织愉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虚荣嘛。”吴玥笑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干嘛那么折磨自己?”陈织愉说道。
“她觉得买到裤子就是最开心的事。”吴玥又弯起了月牙儿,说道。
陈织愉唉了声。这事之后没隔多久,陈织愉又一次听说了Carrie的事。
也是林灵告诉她的,林灵和她说:“上次和你说的Carrie你还记得吗?”
陈织愉闻言,心想坏了不是被抓了吧,便忙问道:“记得啊,她怎么了?”
陈织愉急着想听,林灵却开始笑个不停,好一会不肯说,半天,她笑停,才说道:“你猜猜她怎么了。”
陈织愉被吊起来的胃口瞬间下去了,她不由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能猜到还问你?”
“她回国去了。”林灵说道。
“被遣送回国了?!”陈织愉问道。
“不是,她是磕掉了门牙回国补牙去了,新加坡补牙太贵了。”林灵峰回路转出其不意说道。
“为什么啊?怎么回事?怎么磕掉门牙的?”陈织愉连连问道。
“她老不吃饭节食,省钱买包买衣服,然后昨天晚上她可能饿昏了,营养不良,昏倒在浴室里,门牙磕在洗手台上,断了。脸也肿了,今天就准备回国了。”林灵说道,还在笑。
陈织愉听了,也很想笑。这种事情真的太可笑,可好笑之余,陈织愉还是觉得很茫然的,她又听到了她无法理解的思维和追求。
这事,陈织愉想了一阵,然后又想起了那天和苏芊看着摩天轮一路走过去的事情。都是件傻事。
屈衷最近课间都坐在教室里看他自己的手提电脑,没和方义甲出去买水或者抽烟,陈织愉和林灵在他身后唧唧喳喳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后来林灵出去,他的余光里陈织愉还坐着似乎沉浸在八卦之中,他就不由转过头去看了看陈织愉。
陈织愉恰好回神,对上屈衷的眼睛,她不由对他问道:“你买的最贵的裤子是多少钱?”没由来的没头没脑的信任。
屈衷笑了,说道:“不管多少钱,前提肯定是我自己能买的起的。”
陈织愉闻言,有种回归正常思维的感觉,笑了笑没做声。
屈衷转回了头,继续看他的电脑。隔了会,陈织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问道:“你在看什么?”
“企划案。”屈衷回头说道。
陈织愉点了点头,她其实全不懂,因此屈衷回答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了解更多。所以她是为什么要问,陈织愉自己也不明白,反正刚才屈衷转回头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失落感,感觉只有和屈衷每多说一句话,心里的茫然不解才会少一分,所以她才要多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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